第87章 【终】我找到了他

小车第二天一大早带着赵塬去了市里。

严康为的事情在县里举报不管用,还没送到就会被压下来。

到了办公大楼。

赵塬撑着引擎盖抽烟。

小车跟他靠在一起,“反悔了?”

赵塬冲着地乐,“孙子才反悔!”

阴天,气温低。

赵塬脸色发青。

抽完烟,他把那个黑背包甩到后背,径直朝大厅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赵塬回头,“你就别去了呗。”

小车一拧眉。

赵塬哼笑,“别怕,老子不跑!你进去被拍到,到时候上头不得给你穿小鞋啊?”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嘲讽,轻抬下巴,“小单位混出头不容易,走了。”

天气阴到晚上又下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就快要入冬了。

小车下班的时候约了陈麦吃饭。

“要不出去躲一阵吧?”他给陈麦倒了杯水。

流言蜚语下,陈麦父母的店暂时歇业。

“不躲。”陈麦拒绝,“我等严康为被抓。”

小车已经把赵塬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了。

不出意外市里会派人先查严康为和钢材厂的事情。

等严康为接受调查的时候,小车会去监狱里见那个刘亘。

赵之伟答应帮他养女儿,到时候赵之伟出事,自身难保,顾不了任何人。

刘亘没准会翻供。

陈麦跟他分开后,回到家。

最近几天她和她父母都躲在家里,不见人。

小地方的谈资永远不过期,几年之后提起来谁家还是会被翻出来重新发酵。

最起码涵盖上下两代人。

这件事陈麦让盯着罗南的朋友问了,还没回复。

晚上经纪人催稿,发了几百条消息。

这几天没状态,陈麦打算跟她再请几天假。

消息还没发出去,朋友打来电话。

“罗南出来了!”

陈麦最近哭得太多,也没有睡觉。

脑子有一瞬的迟钝。

“什么?”

“哎呀!罗南出来了!一根毛没掉!交了罚款,补齐了税,其他的据说是都有替罪的了。陈麦,你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马脚啊?他不能把这些锅都推你身上吧?”

手机滑落到地板上。

陈麦在椅子上止不住战栗。

斗不过罗南,她根本斗不过罗南。

无论那替罪羊是谁,他一定会先找上她。

报复,折磨。

没有在他被困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罗南是倒不了的。

陈麦望着窗外的黑夜。

这段日子像她编织出的一场光怪陆离。

以决心逃离罗南开始,以罗南逃离结束。

甚至有些找不出她其中活着的痕迹。

除了闻磊。

除了和闻磊在一起的时候。

可现在闻磊也不在了。

陈麦从椅子上滑跪在地,攥着胸口。

也许是梦醒。

也许是梦碎。

……

一周的时间,小车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各单位领导班子大换血。

之前凡是和严康为做的那些事沾了关系的相关领导,统统停职接受调查。

赵塬做的起作用了。

赵之伟的钢材厂三天前被封,工人被他那个小老婆撺掇,来政府大楼闹过几回。

也都不了了之。

这事情涉及到几年前当时二把手的冤屈,严重性可想而知。

覆水难收。

接下来就该再给严康为扎上最后一刀了。

早晨,监狱。

小车托了同事来见刘亘。

男人穿着囚服,头发紧贴头皮。

一见到他,小车就能闻到血腥味。

闻磊出事那天,小车没值班,在家里睡觉。

最后一个赶到现场。

只见鲜血淋漓。

刘亘没见过他,举起话筒,样子猖狂,“你谁?”

小车一时难以控制,说不了话。

刘亘突然小声问,“是他让你来的?”

“赵之伟吗?”小车哼笑,“他来不了,厂里的人也来不了,他完蛋了。”

刘亘没弄明白,“你他妈说清楚!”

“钢材厂被封了,赵之伟的钱有一大半都得充公。”

刘亘嘴唇哆嗦,双眼通红。

小车贴近玻璃,死死盯着里面那张脸,“你还帮他遮掩?指望他管你吗?不如指望指望自己,戴罪立功,说不定能早点出去陪你女儿。”

他扣上电话,头也不回。

任身后闷在玻璃里的嘶喊吼叫声被打碎。

是个晴天。

秋高气爽。

小车想起来好几天没有跟陈麦通过消息。

他靠着车门,给她打电话。

陈麦没接。

她现在没空接。

家里挤满了人。

爸妈,叔叔婶婶。

还有一个,是罗南。

罗南居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他的律师。

十分钟前,陈麦的父母带着叔叔婶婶来家里劝慰,想让她放宽心。

结果碰上罗南带人堵上门。

由律师告诉他们,陈麦牵扯到一桩经济案里。

罗南说,她只是参与者,判不了几年。

作为她的朋友,特意找来律师“帮”她。

陈麦此时已经不怕别人知道了。

她笑出了声,“罗南,你如果知道我手里有什么,还会这么堂而皇之威胁我吗?”

罗南调整着腕表,掀起眼皮,“麦麦,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麦脸色唰白。

他欣赏着她的表情,“录音,对吧?”

一片死寂。

罗南摇摇头,宠溺的笑,“你去发吧,去曝光我吧,麦麦,你总是不肯服输。”

陈麦没忍住,扬起杯子泼到他身上。

“你只会踩着别人的道德底线向上爬,任珊亏在这一点!我也是!”

“对。”罗南脱了外套扔在地上,“所以呢?你想去就去,对了,提醒你,任珊父母那的那一份,已经在我这里了。”

他张狂笑着。

直到觉得陈麦精神崩溃。

“麦麦啊。”罗南收住笑,挑眉,“如果你不想坐牢,不想赔钱,还有个法子可走。”

陈麦爸爸听到这句,插嘴问了句,“什么法子。”

“爸!”

陈麦双眼猩红,她知道罗南想要什么。

果然,他坐得板正了些,“伯父,麦麦如果嫁给我,这些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你休想!”陈麦大吼,“罗南!你他妈休想!”

叔叔过来把她拉进旁边的卧室,和她爸妈一起。

“麦麦。”叔叔压低了声音,“你先别激动,你可不能坐牢啊,你要是坐牢佳晨就……”

婶婶一脸焦急,也劝,“我们可以先假装答应,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陈麦扶着门框,勉强站好。

低着头,声音嘶哑,“爸,妈,你们觉得呢。”

她妈妈只顾掉眼泪,一句话说不出口。

她爸爸在叔叔的眼神下,犹豫着,试探着,“麦麦,你先告诉我,咱这儿传闲话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

“是。”

“那……”他迅速看了眼陈麦,低头,“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俩结了婚,外面起码不会说你是小三,咱们也好解释,就说那篇文章误会了,这样的话你不是也清净?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后面咱们也能离婚,佳晨也不会影响什么……”

他越说,陈麦笑容越深。

深得骇人。

罗南在外面喊了声,“各位,考虑得如何?我时间有限。”

面前四个人都盯着她。

陈麦抹了把脸,深吸气,“行,我知道了,出去跟他谈细节吧,我歇会儿。”

几人均是松了口气,只有她妈妈,走之前抱着她安抚,“麦麦,委屈你了,妈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陈麦在她肩上点头。

冷静,乖巧。

卧室里只剩她了。

阳台光线好,暖烘烘的。

窗框也不冰手,不像之前闻磊在这儿抱她的时候,总会激得背后发凉。

陈麦听得到客厅叔叔的笑声,罗南的笑声。

她迎着风,笑声也迎着风。

她甩手摆脱,那令人窒息的笑声也摆脱掉了她。

天空困在眼里成为一星点光。

转瞬即逝。

春风得意绕梁啼。

奈何凄景落满堂。

……

小车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只好先专心开车去单位。

路上遇到了一辆警车和救护车,火急火燎的往某个方向跑。

闻磊出事的时候他落下了个心病,看见救护车就心惊。

不过同事没打电话喊他,估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到单位后,签到,换衣服。

同事路过跟小车打招呼,“来得可真巧,刚出警,你就来了。”

他在镜子前整理着装,吹着口哨。

同事“哟”一声,“心情不错啊车队。”

“有一事儿终于要解决了,高兴!”小车瞥他,随口问,“什么人报警?”

“唉……有人想不开,跳楼了,阿弥陀佛……”

“哪儿啊?”

“明都苑。”

……

赵塬和赵志伟判决下来那天。

陈麦和闻磊去世一周年。

仪式结束后,佳晨留了下来。

他把判决书在陈麦面前念了好几遍,又把陈麦的遗作放在了闻磊的碑前。

家里那些亲戚,嫌陈麦死得不吉利,不让葬在祖坟那里。

陈佳晨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家里发火,砸东西。

在场反对的人都被他砸了个遍。

最终,他觉得陈麦应该也不想要跟这些人在一起。

所以他自作主张,把陈麦葬在了和闻磊同个墓园里。

本想在闻磊旁边的,可是没位置了。

陈佳晨把碑上两人的照片擦拭干净。

陪着说了会儿话,天就黑了。

墓园的工作人员来清理,催他离开。

秋天落叶多,家属带来的东西也都被吹乱了。

工作人员一一整理好,压上了石头。

这年头,扫墓还有放书的。

他抬头借着灯光看碑上的照片。

年纪轻轻,浓眉大眼,一脸的官相。

摆好的书页被风吹起。

他凑过去看,只有一行字。

【来客穿过流动不居的生命,说他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