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pisode28

时晚寻的眼睫不受克制地轻颤着,眼前看不见,其他地方的触感却要灵敏到上百倍。

裴骁南拿起一张湿纸巾,先是将双手擦净,又用一只手捧住她的脸,眸底猩红一片。

正好她现在看不到他情动的模样,那些晦涩的念头如藤蔓滋长。

她本来还要说点儿什么,可又感知到了脸颊处的湿润。

他在用湿纸巾擦拭掉她脸庞的面粉,指腹触碰着,原本白皙的肌肤腾地转为绯色。

时晚寻窘迫地坐在他腿间,稍一挣脱,又被他拽着手腕拉回来,唇瓣无意中擦拭过他的唇角。

如同燃烧的星火,欲|念燎原。

都这时候,他也不忘倒打一耙:“小夜莺,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气氛热烈,是化不开的浓稠。

裴骁南扶着她雪白的脖颈,偏过头,在少女眼前蒙上的领带落上一吻。

时晚寻连呼吸都忘了,坐在他怀里,脚尖绷直,触着地面。

他依旧不疾不徐,手臂紧箍着她细软的腰际,不堪一握又细腻至极。

男人的眼神不复往日的幽深冷淡,涌动着些许暗火。

薄荷气息全然笼罩下来,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动情的沦陷。

清新的气息细细密密游移着,他垂下眼皮,含着她的唇瓣慢慢舔舐。

像是在吃一颗糖,先是浅尝着糖的味道。

很甜。

时晚寻的心跳快到不可自抑,捏着他肩膀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她头晕脑胀的,又看不见他的神情,连支吾出的声音都破碎。

汹涌炽热的潮水不断冲刷着心脏。

她藕节般的手臂下意识挂在他的身体上,身心都被拖曳着沉沦。

裴骁南无疑是优秀的猎手,享用完糖果的滋味后才进行了啃咬。

唇瓣泛起酥麻的意味,轻轻咬的那一下,还弥留着些许痛感。

下一刻,她被浓重炽热的气息包围,唇齿全然被撬开。

昏昧的、下坠的、肆意的……

他扫荡得很凶,带着发狠的恶劣劲儿,风卷残云般汲取着怀中人的呼吸。

哪儿哪儿都是热的,腰窝后的那只手抑或是交缠的气息,唯有勾缠的唇瓣微凉,提醒她此刻绝非梦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晚寻仰着雪白的脖颈,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汲取干净,最后的念头只剩下溺毙。

很像是跌落到夏日的泳池底部,粼粼光影透过水面折射着。

他滚动着喉头,半晌才松手,没了领带的束缚,男人衬衫领口敞开,锁骨勾勒出一个深窝,表情迷离且勾人。

她整个人都没缓过神来,胸腔起伏着,呼吸急促。

“裴骁南……”她一开口,没想到嗓音娇娇糯糯,竟生出无端的引诱。

他靠在沙发上,指腹在她泛着水光的唇瓣上蹭过,发出个单音节:“嗯?”

时晚寻心底一阵战栗,在他的绝对掌控中,她根本没有退路。

“这是我索要的报酬。”

他缓声解释着,泛着凉意的指尖来到她的脑后,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捆着的领带。

眼前的世界终于重新清晰,甚至透到室内的傍晚的阳光都有几分刺目。

她嘴唇翕动,缓了缓神想到那晚他说的话。

他说会尽快送她出去,谢他可是需要报酬的。

原来竟然是这种形式的‘报酬’……

定了定神,小姑娘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娇声:“你放我下来呀,张姨煮好饺子马上要从厨房出来了……”

她一害羞,不自觉会咬着下唇,又令他联想到方才曼妙的滋味。

裴骁南漫不经心地松了禁锢,别有深意道:“不过我已经吃饱了。”

吃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男人真的是‘坏’到骨子里……

“你……坏蛋。”她贫瘠的骂人词汇就这么点儿,说出来倒让他很受用。

“我救你出去还成坏蛋了。”裴骁南动作稍顿,轻嗤了声,“真是小白眼儿狼。”

这一刻,时晚寻撞上他克制着情绪的目光。

“阿寻——”

相碰的呼吸像是昼日的暖流,流淌过她的心头。

他很少这么喊她,不带任何绮念,更像是某种安抚。

裴骁南抬手揉了下她发顶,力道不轻不重。

“一直往前跑,别回头,记住了吗?”

收网之时,分别的时刻到来,现在他的小夜莺即将远航了。

他希望她出去后能生活得好,起码不用每天待在自己身边提心吊胆。

暮色西沉,光影婆娑,即使再炫目,白昼的光也会陨落到黑夜。

她用力抿了抿唇,发觉莫名的眷恋情绪被勾连出来。

时晚寻想到了自己藏在床头的本子。

那本日记是从她来到西城就开始记录的,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

像是最隐秘的胎记。

承载着日日夜夜的一点一滴。

里面提及最多的人,也是他。

他身上自带一种极致的反差,越探究越令人深陷。

兜兜转转,也只有眼前的男人能让她汲取到久违的安心感。

什么好人、坏人,边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弭。

她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这就够了。

……

司机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不过还是正事儿更重要一点。

司机垂着脑袋,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裴总,佧爷喊你过去一趟。”

西佧总算来了,就是来得有点儿不是时候。

这几日,西佧近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派了阿绥过去谈生意。

‘四号’被岩康劫货,他自然心头不爽,又要顾忌着对方的火力,一旦两人火拼,定是鱼死网破。

所以只能等新型A1成功出货,再去解决岩康这个棘手难题。

阿绥抵达南江的当天便跟西佧传了消息,说是马上要跟‘九哥’会面,对方的手下见到是他来,神色有几分不满,但也同意了先验货再交易。

双方都很谨慎,一开始都是在虚伪以蛇的周旋。

阿绥一直藏匿在边境线外,不肯露面,一直到九哥宣布取消交易,他才咬咬牙,觉得不能就这么回去给佧爷复命,干脆同意双方先交涉。

九哥的意思是,佧爷不仅派个手下来没诚意,就连说好的货量也少了三分之一,这是在跟他玩儿心眼。

本来说要追加三成利益,他也直接翻脸不认。

阿绥本来想等交易敲定再运来剩下的货,没想到九哥却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西佧一开始也觉得问题不大,结果后面跟阿绥的联系直接中断。

他心头惴惴不安,直到听到手下的传话,直接将拎着的鸟笼摔在地上。

“佧爷,那边把阿绥的人跟我们的货都给扣上,说是货不足量,让佧爷再带着足量的货亲自去一趟。”

典型的是九哥做了这场局,等的就是引蛇出洞,让他上套。

西佧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正值怒火中烧,手下更是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废物,一帮废物——”

西佧捏着手里的茶杯,力道很大,几欲要将茶杯捏碎,他忽然想起什么,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去,赶紧把裴总找来,就说我有事找他商量。”

过了半小时,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来,眼神含着几分痞劲儿。

裴骁南对这一刻等待已久,进门的时候不紧不慢喊了声:“佧爷。”

西佧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让手下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讲给裴骁南听。

裴骁南黑眸凝着,冷声道:“这人胆子够大,敢扣佧爷的人。”

手下也难得见小裴爷动怒,附和了句:“就是,打过电话来沟通,非要让佧爷亲自谈生意,不去直接黑吃黑,哪有这种道理?!”

西佧是多年的亡命之徒,再一开口眼眸里满是杀念。

“阿绥是我的心腹,他被扣了我吃个哑巴亏,但是这批货,无论如何我要抢回来。”

新型A1还没流通到市场,一旦货被扣住,损失的利益比天还大。

也许是‘四号’被劫,也许是膨胀的野心战胜了理智,也许是他生性就睚眦必报,绝不可能吃眼前亏。

总之,现在的西佧目标明确,就是要把‘九哥’做掉,再把货给抢回来。

西佧知道‘九哥’在南江有些势力,所以才想起裴骁南手底的军火来。

他这次不仅要钱,还得报仇,要‘九哥’的命,更要用这批军火挫一挫岩康的气焰。

如果能拉拢裴骁南对付‘九哥’,再怎么都有个保障。

那批军火还是他上回从贺祈山那儿交易来的,当时就想着总有一天用得上,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现在情况你也了解了。”

西佧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如果裴总手底的军火能赞助一批给我,事成之后,一半利润归裴总,希望裴总能好好考虑。”

裴骁南抬眸,语气幽幽:“背着齐爷这么做,恐怕我几个脑袋都掉不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齐弘生怀疑你?”西佧喝了口茶水,冷笑着分析说,“跟齐爷混,他迟早压榨到你没有利润价值,跟我合作,自然是一起发财,做完这一笔,裴总也不会亏。”

利倾则聚、利尽则散,而且靠着一批军火就能获利一半,西佧自认这条件开出来没人会拒绝。

裴骁南沉吟片刻,并不表态,故意留了余地让西佧去着急。

紧接着手下压过来一个灰毛,他的双手被捆绑着,像一条半死不活的鱼。

西佧笑得森然:“老子跟九哥的线是你牵的,现在我的人、我的货全部他扣住了,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

灰毛哀求着;“佧爷饶命,佧爷饶命,九哥确实算是大买家,做事也谨慎,佧爷让我打听的消息肯定不会有假的……”

西佧用掌心拍着他的脸,刀片抵着灰毛的喉头,血珠瞬间汨汨涌动。

裴骁南睨过去一眼那人惨死的模样,嗓音冰冷:“佧爷先别动怒。”

“多生气倒不至于,干咱们这一行的随时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裴总你说是不是?”西佧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人把灰毛拖下去,血迹沿着地毯蜿蜒。

他站着一动没动,想到之前齐弘生老狐狸一样的安排,漆黑的某地闪烁过一点光,随后漫不经心开腔。

“佧爷提出的条件也不是不行,利润我也只要三成——”

“裴总的意思是……”西佧咂摸了会儿,“还有别的附加条件?”

为了取得西佧的信任,裴骁南自然流露出对新货很感兴趣的样子,“事成之后,我要一批货。”

西佧摇摇头,不禁大笑道:“裴总啊裴总,不愧是从齐爷手底发家的人。”

连算计的路子都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

裴骁南知道这就是谈妥了,他当晚没回别墅,暂时住在常住的酒店房间。

跟林维泽和K再三交待后,中国军方开始部署收网行动。

机会难得,这回要是没能收网西佧,他恐怕也不可能活着回去。

林维泽难得激动地叹了口气,坚定道:“一切平安。”

夜凉如水,裴骁南站在窗边抽烟,望了眼窗外的夜空,月明星疏。

他自顾自喃喃了句:“晚安。”

晚安,小夜莺。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一切准备就绪后,西佧决定动身去南江。

南江地处中缅边境,距离西城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南江地势易守难攻,一旦落网,插翅难逃。

西佧思虑良久,不仅选了最精锐的队伍来当自己的保镖,也在当地安插了不少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裴骁南让手下押送着军火,也跟着西佧随行。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交易,也没有失败的余地。

退一万步讲,就算西佧是全然相信他,该设防的也一丝不能少。

出发当天,西佧戴着副墨镜,气定神闲的。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摘了墨镜,眼神落到踩着点儿来的裴骁南身上:“裴总最近热恋期吧,出去一趟还得带着媳妇儿。”

裴骁南将她搂紧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小夜莺黏我,佧爷别见怪。”

她并不了解裴骁南的计划,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就像秋天的落叶零落成泥,埋葬于土壤,有些事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随着西佧一声令下,随行车辆浩浩汤汤地向南江出发了。

她跟裴骁南一辆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幻,拉成了一条幻影的线。

时晚寻好几次想开口,又将话吞到肚子里。

她想问他,是不是准备今天把自己送出去。

还想问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又或者,他不可说的身份,是不是得背负着如山的压力继续在西城厮杀……

可所谓的真相似乎不再那么重要,比起追根探底的职业特质,她现在更相信正义长存,热血难凉。

时晚寻又将眼神定格到窗外的街景。

从清晨到下午,眼见着从城市进入到一片荒野,这便是快到边境线了。

时晚寻便知道了自己猜测不会有错,他要趁着这次机会把她送出去。

车内的挡板突然升起,两人间的气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她察觉到动静,刚扭过头,便被一股力道给拽过去。

后座空间还算宽敞,时晚寻侧着身子跌坐在他怀里,跟那一回接吻的姿势特别像。

裴骁南的双腿大喇喇敞着,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她注意到他的额发好像短了些,露出英挺的眉骨,更显得干净利落。

两人对视的视线难舍难分,但谁都没先开口。

偏偏他眼神幽暗,跟下钩子一样,弄得她心底发痒。

光斑倾洒在他的肩头,她伸手去碰,倏然间听见他淡淡的话声。

“这么多天,你就当这一切是一场梦吧,醒来就不存在了。”

他将人圈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腰上,眼皮恹恹地垂下去。

“什么意思?”时晚寻定定地问他。

裴骁南挤出一丝笑意,声调低缓:“回去后好好生活,把在这里的一切忘掉。”

毕竟这样一段回忆,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再次回忆才对。

时晚寻愣怔着,眼尾曳着一抹红。

裴骁南抬手擦拭着她的眼尾,语气拽中带着一股野劲,“可别想我,小夜莺。”

她又想到那一天她从佛寺出来的那一眼。

男人单手抄兜,背脊挺拔如松,阳光倾洒肩头,他的眼眸里亦然跃动希冀的光。

正如此时此刻。

四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他孑然一身,像是在守护着身后的青山红旗。

倘若这一别就是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在漫漫余生里做不到不去想他。

时晚寻眼神潋滟,犹如三月雨燕呢喃轻语。

“你抱抱我,裴骁南——”

难得,她能在自己怀里撒娇。

他将人摁到肩头,给了她一个最纯粹的拥抱。

她鼻子发酸,虔诚道:“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下。”

正如她祈愿的那样,光芒万丈,永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