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至死不渝”...)
5.1椰子鸡汤
有一阵子黄栌特别忙。
她接了个工作,帮出版的书籍绘制一些插图。
那是一本介绍传统饮食文化的书,因为黄栌擅长使用传统颜色,而找上了她。
书籍每一章都要配2、3张图,黄栌又是个认真的性格,动笔之前一定要先把作者的文字琢磨清楚,生怕自己不懂得饮食文化到时候哪里画得不对,私下查阅了不少书籍资料。
这工作其实报酬不算多,但胜在喜爱。
尤其听说书籍有望在国外发行,黄栌更加用心。
作者懂黄栌画中的“嫩鹅黄”“朱柿”“溶溶月”,喜欢那些传统颜色碰撞在一起所组成的图案花纹,她于是很愉快,觉得自己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知音,合作起来也是高兴的。
初和孟宴礼说时,孟宴礼把她堵在书房里,拉着她的手这样那样,用某种时刻特有的、不算稳的声线,低沉地问她:“那我该吃醋一下么?”黄栌没办法回答,因为她听见他那样的声音,从耳朵开始,麻了几乎半个身子。
这一忙,就从夏末忙到了年关降至。
工作室里其他同学家不在帝都本地,这阵子活不多,都提前几天赶回家过年去了,连有了小龙虾到处都是家的仲皓凯今年都回去了,只剩下黄栌自己,天天在工作室里忙活着。
这天下午,外面刮着呼啸的冬风,黄栌独自坐在窗边画画。
桌面上堆了不少资料文献,手机弹出几条消息,是那本书籍的作者发来的,给她解释了几处她不太懂的诗词,也对她打算用的器皿颜色提出了一点小疑问,问她“繱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颜色。
“大概就是......我给你发了一个绿玻璃渣斗的资料,是清代乾隆时间的文物,你看一下那个颜色,是不是你希望的器皿颜色?”
对方说,喜欢黄栌像个百科全书的样子。
黄栌很开心,她那些终日精进自己埋在书堆里的时间没有白费。
结束对话后,她退出对话框,发现孟宴礼也在刚刚发来了信息。
在一起时间久了,孟宴礼偶尔会保存下来黄栌的表情包。
这次他发过来的,就是一个可爱的狗狗偷窥表情包,表情包自带问句,在干什么?
黄栌常发这个表情给孟宴礼。
他们之间有一种不用言说的默契,问对方在干什么,其实就等同于说了“我想你”。
黄栌给孟宴礼回了电话。
他那边有些嘈杂几秒后,大概是走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去,他才问很家常地和她闲聊起来,说一说他那边的进展,也问黄栌画得怎么样。
她挺欢乐地告诉孟宴礼,今天能把手里正在画的这幅画完。
这几天有艺术展馆那边有一个很重要的年终大画展,比较忙,孟宴礼亲自监工去了。
早晨两个人只随便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在临别前,孟宴礼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电话里,孟宴礼问黄栌,午饭吃得好不好。
被问到午饭的话题,黄栌是有些心虚的,目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桌子——
桌面稍微有些乱,陈聆他们走之前,留了些水果和零食。中午她刚好在忙,没想着吃饭,随便拿了个丑橘吃。
现在看来,她当时也就吃了两三瓣,剩下的橘子仍躺在橘皮里,被空调暖风吹得有些干巴巴。
所以除了“嗯嗯嗯”,黄栌也没敢说别的,生怕自己说露馅儿。
挂断电话后,她想着,晚上怎么也要好好吃饭了,不然对身体也不好。
可是心思都在工作上,手机拿出来随便翻了翻外卖页面,也确实没什么想吃的。
窗外大风呼啸而过,光秃秃的树枝晃动着,北方的冬天总是缺少一点绿色的生机。但好在,年关近了,每棵树上都挂了几个红色的小灯笼,算是有点年味儿。
天冷,看着那些快餐没什么食欲,倒是那些食物图片,令黄栌灵感乍起。
算了算了,先画完吧。
等晚点画完,再去旁边的面馆吃一份面,或者别的什么,最好是热气腾腾的。
黄栌伸手,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一袋饼干,撕开随便吃了两片垫肚子,继续拿起画笔,开始工作。
她画画向来专心,但也许今天天气过于冷,她也偶尔分神,冒出一两个想法,比如,“这种天气,如果能喝上一份椰子鸡汤就好了。”
最开始想着快点画完然后去吃饭,但真正画起来,总有觉得能精进的细节,修来修去。
等她感觉到脖颈僵硬抬起头,或者说,她一直感到脖颈僵硬不舒适,但在某个瞬间,她是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然后,她看见了孟宴礼。
楼梯上的地毯藏匿了脚步声,他大概刚来,拎着一个挺大的袋子,靠在楼梯旁,正望着她笑。
衣冠楚楚,眸色温慰。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了些轻雪,孟宴礼头上应该是沾染过雪花,进门便融化了,变成细小水珠,挂在他头发上,被灯光点亮。
格子围巾被他拎在手里,有种冒风雪而来的仆仆之感。
但风雪未能侵袭他的一腔柔情,他一出现,工作室像是燃了炉火,突然温暖极了。
看见他,黄栌很惊喜。
她丢下画笔,也顾不上揉脖颈,站起来跑过去,往他怀里扑:“孟宴礼,你怎么来啦?”
孟宴礼接住黄栌,拥着她,抬手帮她捏了捏脖颈:“来陪你吃晚饭。”
“万一我吃过了呢?”
“吃了什么?”
“......”黄栌支吾着不说话了。
孟宴礼并不拆穿。
扫一眼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就知道了,剥了皮只吃了两三瓣的橘子、还有拆开包装袋但只空出寸许空隙的饼干盒子,这些喂给小老鼠都会被嫌弃抠门的食量,估计就是黄栌的午饭和晚饭。
就这,她也敢说自己吃过了。
最初认识黄栌时,这姑娘住在他青漓那栋别墅里,虽然也画画,但那时候估计是和他还有杨姨不熟悉,生怕自己礼数不周全,每次杨姨叫吃饭,她都第一时间放下画笔,然后用一种女孩子特有的、轻快乖巧的语气回答:“来啦!”
更多时候,她会掐算好时间,不等杨姨准备好饭菜,她已经停下画画,去厨房里围在杨姨身边,帮忙端菜拿碗筷。
熟稔后孟宴礼才发现,他爱的姑娘画起画来,其实是个“拼命三郎”。
前些天有一次他们在书房里,当时他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一不留神时间熬得太晚了,他自己确实也有这种不好的习惯,做事不顾时间。
但孟宴礼抬眼看向黄栌,发现她也一直在画,从未停笔,姿势都没动一下。
被他叫了一声,她才惊觉时间已经那么晚了,走出书房时才像刚刚恢复神经知觉,哼哼唧唧地挽着孟宴礼胳膊,说脖子很不舒服。
孟宴礼也就知道,她在电话里“嗯嗯嗯”答应得再好,肯定也是不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的。
他把袋子递给黄栌,脱掉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听见塑料袋唰啦唰啦的声音里,黄栌忽然一声欢呼:“你怎么知道我想吃椰子鸡汤的呀,孟宴礼,你是不是在我脑袋里安了什么监控器?”
“天冷,猜你会喜欢吃这些。”
不过那家椰子鸡汤的店离这边有点远,孟宴礼把工作室的微波炉插上电:“热一热再吃,可能有些凉了。”
椰子鸡汤好大一份,加热时间要五分半钟。
黄栌坐在椅子里,等着鸡汤加热时,无意识弯腰,用手搓了搓小腿。
工作室里有中央空调,但到底是商住的房子,不像居民住宅那样供暖好。坐在窗边时间久了,腿脚也有些凉飕飕的。
孟宴礼留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从羽绒服口袋里拿了什么东西,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撕开包装袋。
他拿着的,居然是几片暖宝宝。
黄栌问孟宴礼怎么会有暖宝宝贴,他便说,是从展馆经理那里抢来的。
那位经理和他们夫妻两个很熟了,是他们当时婚礼上的司仪。
平时那位经理见到黄栌,最爱开的玩笑就是重讲婚礼时黄栌落泪,然后孟宴礼把她拥入怀中温柔地帮她擦拭眼泪的那一幕。
经理总是激动地说,“老板和老板娘完全没有按照流程来!他们打乱了我主持的节奏!我本来想着一举成名,以后靠接婚礼主持赚点外快!都被老板对老板娘的一腔柔情给搅黄了!”
孟宴礼知道工作室不像家里那样暖,算计着黄栌快到经期了,怕她坐久了肚子疼,才拿了暖宝宝来。
“刚好用得上。”他说。
暖宝贴被贴在黄栌的小腿肚上。
黄栌穿了马丁靴,孟宴礼又帮她解开鞋带,脱掉她的短靴,然后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在她袜子上也贴了暖宝宝。
孟宴礼捏捏她的脚趾,和黄栌说:“杨姨说过,女孩子不能受寒,会生病。”
黄栌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对他说:“孟宴礼,你吻我一下,快点。”
工作室里杂乱地堆着各种画作雕塑,微波炉尽心尽力地转动着,飘散出一股椰子鸡汤的鲜香味道。孟宴礼把黄栌抱起来,然后坐在椅子上,让她跨坐在他腿上。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轻抚她的脸侧,然后,他们接吻。
“叮——”
椰子鸡汤加热完毕,他们也分开。
孟宴礼帮黄栌穿鞋子时,黄栌很皮地问他:“猜猜我刚才为什么让你快点吻我?”
“因为鸡汤快好了,你着急喝鸡汤。”
“孟宴礼,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孟宴礼又亲了她一下,才起身去拿鸡汤。
工作室专门有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平时仲皓凯陈聆他们在时,定了外卖或者从对面打包了烧烤,都会聚在这张桌子上吃。
和同学们一起吃饭时,总是吵吵闹闹的。
黄栌亲眼见过他们因为烤面包片是撒糖还是涂蜂蜜而“吵”起来,然后就是每日多次的“互骂祖宗,但也互称自己是对方爸爸”环节,最后演变成互丢橡皮大战或者互丢瓶子大战。
和孟宴礼吃饭是温馨的。
这个年关降至的、寒冷的冬夜,孟宴礼带着她心心念念的椰子鸡汤赶来,他拆开餐具,帮她盛了汤,还把她最爱的鸡翅中夹给她吃。
外面的世界雪染枝头,黄栌喝一口热气腾腾的鸡汤,满脸心满意足。
她问孟宴礼:“可是今早你不是说,今天展馆那边要忙得晚一些?”
“一会儿还要回去。”
“是因为超想我,就过来了?”
孟宴礼笑了:“超想监督你吃饭,就过来了。”
吃饭时,孟宴礼接到徐子漾的电话。
徐子漾向来没什么正经事,最近更是每天一通电话,内容无非就说他们那群人在青漓别墅聚餐,让孟宴礼一定要看他发的微信。
今年的过年计划是在青漓过的,前些天黄茂康和孟宴礼的爸妈已经先去了。程桑子和徐子漾也在那边。
等黄栌和孟宴礼忙完这几天,也会过去。
但这群人肯定是迫不及待的,就算他俩眼下不在,他们也要天天聚餐,大吃大喝,一起喝茶聊天打牌......
然后这些,都会被那个欠欠的徐子漾每天发照片炫耀。
“徐子漾又发了什么,我看看?”
黄栌咬着鸡翅,好奇地凑到孟宴礼身边,看着孟宴礼翻动那些徐子漾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有正在喝酒的黄茂康和孟爸爸,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高脚杯端在手里,都是笑着的,脸泛红,估计没少喝。
杨姨收养的那只狗狗已经被允许进屋,乖乖趴在杨姨脚边,困得眼皮耷拉着。
杨姨和孟妈妈手里都拿着青漓当地的一种螺,看样子是在讨论吃法或者味道。
程桑子正在吃东西,满嘴油,抬眼看过来时被徐子漾抓拍到,她目光不善。黄栌和孟宴礼估计,徐子漾拍完这张照片,就要遭殃了。
“炫耀,这就是炫耀!”
黄栌嘀咕着,说她一定要快点工作完,然后和孟宴礼去青漓。
照片看完,孟宴礼给徐子漾回了个“.”。
退出对话框,然后又点进他和孟妈妈的对话框里,给黄栌看孟妈妈今天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看看这个。”
孟妈妈拍了一本书籍,她翻开书页,里面掉落了几片压在书里的干叶片,落在她的羊绒裙摆上。
是秋天变红的黄栌树叶,椭圆,可爱。
黄栌初看时没反应过来,还傻乎乎地问孟宴礼:“妈妈有用树叶标本做书签的习惯呀?很浪漫嘛。”
这就浪漫了?
而且,她是否会错意了?
“书是我的。”孟宴礼提示她。
“哦,你有用树叶标本做书签的习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见她仍然未懂,孟宴礼指尖点了一下图片,图片缩小,他给她展示孟妈妈发给他的文字——
“宴礼,妈妈感觉到你对黄栌的爱了哦。”
不是他习惯用叶片做书签。
只是,因为那是黄栌树的叶片,看到会想起她,所以才用。
孟宴礼瞥一眼还在喝鸡汤的姑娘,调侃她:“孟太太,不解风情啊。”
黄栌倒也有解风情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她的关注点落在孟宴礼给别人的回复上。
无论是徐子漾还是孟妈妈,或者孟妈妈和展馆经理,孟宴礼同他们对话时,回复都是言简意赅,没有任何表情包。
“嗯”“好”“可以”“随便”占据多数。
徐子漾则有点特殊待遇,孟宴礼给过他连续三条都是“.”的回复,冷漠得像个机器人。
本来黄栌以为,孟宴礼和所有人聊天都是同样的话风,比如存了她的表情包,也会发给其他人。
但今晚她知道了,孟宴礼存下她的那些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只会在和她聊天时才用。
也就是说,孟宴礼的某一面,只有她可以看见、知晓。
被偏爱的感觉。
暖宝宝暖腿脚,鸡汤暖胃。
孟宴礼暖的,是心。
黄栌会心一笑,撅着刚喝过鸡汤的、油乎乎的嘴想要亲一亲孟宴礼,这次是孟宴礼会错了意,拿起湿纸巾,帮她擦了嘴。
擦嘴擦到一半,瞥见她不满的目光,他才笑了,反应过来,去亲她的唇。
黄栌学他讲话:“孟先生,不解风情啊!”
孟宴礼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徐子漾果然是个话痨,源源不断发语音过来,和黄栌他们显摆杨姨做的海鲜,形容其“鲜嫩美味,满口留香”。
背景嘈杂里,黄栌似乎听见爸爸在邀功,说他明明也贡献了厨艺,“那个钉螺是我做的啊,还有那个小凉菜,什么你没吃,你刚才夹了那么大一筷子当我没看见吗?”
每个人好像都变得幼稚了。
可是又变得更可爱更快乐。
“孟哥,你和黄栌什么时候来啊,程桑子说她想妹妹了。”
孟宴礼按着手机录音键,放到黄栌唇边。
她先是对着手机说,“过几天就去啦,我也想她的”,说完这句,她开始反击,不问自答地显摆,“今天帝都很冷,我们可是在喝椰子鸡汤呢,超暖超好喝的!”
他的指尖松开,语音发送出去,黄栌才挠着耳垂和孟宴礼说:“完了,我也变得像仲皓凯和陈聆一样幼稚了。”
鸡汤和暖宝贴都让黄栌浑身暖和,她干劲儿十足,又投入到画画中。
只剩下一点点收尾,孟宴礼陪在她身边,帮她洗笔递颜料。等她终于画完,两个人把工作室收拾好,一起出门。
“先送你回家。”孟宴礼说。
他还没忙完,要再回展馆去,稍微晚些才能回家。
“会熬很晚么?”
“不会,12点前回家。”
锁好工作室的门,两个人拉着手一同冲进狂风暴雪的夜色里。
风雪迷眼睛,黄栌闭着眼睛,一路跟着孟宴礼跑车边,他拉开车门,她就钻进去,一气呵成。
孟宴礼发动车子时逗她:“跑得还挺快。”
黄栌一挺胸,很可爱地说:“因为喝了你的能量椰子鸡汤呀!”
汪曾祺老先生曾在《人间有味》里写过,“人生忽如寄,莫负茶、汤和好天气”。
这一夜帝都市的天气实在算不上好,冬风不知残暴地刮断了多少树枝,雪夜萧瑟,可她有孟宴礼,有椰子鸡汤,也觉得满目风雪,诚然可爱。
5.2美龄粥
黄栌发现怀孕,是在一个春天。
那阵子她和孟宴礼刚好在时间上都比较充裕,开了车到青漓小城休息。
春天的青漓也很美,天气比帝都暖得要稍微早一点点,沿途春花烂漫,早晚依然雾霭朦朦,像是梦中仙境。
还有一点很好:
这个时节,青漓这边盛产草莓。集市上或者街口,到处都有人在卖草莓。
草莓装在红色的塑料小桶里,按桶出售,价格便宜。黄栌他们几乎每天出门,遇见都会买一些回来。
中午时浓雾散去,太阳出来,能看见海边有小孩子们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玩水或者抓礁石缝隙里的小螃蟹。
孩子们拎着的都是装草莓的那种红色小桶,还有孩子把小桶戴在头上,像戴帽子那样,很可爱。
黄栌和孟宴礼拉着手在海边散步,顺路买了草莓。
散步回来的午后,黄栌吃过草莓,昏睡了一整个下午,傍晚醒来,人还是不太精神,也没什么食欲。
本来以为是睡得太久了才有点浑浑噩噩,但晚饭时,黄栌越来越觉得有些不舒服。
饭菜很美味,还有爸爸亲手做的炸小鱼。她怕大家扫兴也怕大家担心,强压着不适吃完饭。
饭后上楼,孟宴礼没留下和长辈们喝茶,而是跟着黄栌的步伐,在她身后问:“黄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黄栌没等他说完,已经忍不住,她捂着嘴跑起来,直冲进二楼洗手间,干呕几下,吐了。
孟宴礼始终陪在她身边,端了温水给她漱口,又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他眉心紧蹙,担忧得要命,也心疼得要命。
“会不会是吃草莓吃多了,有些积食......”黄栌径自嘀咕着。
孟宴礼则思忖良久,然后揉揉她的头发,认真地和她说,好像她的经期已经过去两三天了。
本来黄栌的经期也不是特别准的,偶尔迟个两三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种情况下被提醒,就有点恍然大悟。
“会是......怀孕吗?”
“也许。”
当天晚上,孟宴礼开车出门,去镇上的24小时药房买了验孕棒回来,怕有误差,买了两三只。
当然也买了消暑和消化积食的药物,以备万一。
验孕棒拿回家,孟宴礼帮她拆开,还是挺担心的。
如果不是怀孕,也不是积食中暑,明早黄栌再难受,他就要带着她去医院看看了。
黄栌自己在卫生间里鼓捣了好久,然后探出头来。
她脸颊泛红,对着孟宴礼招招手:“孟宴礼,我要当妈妈啦!”
验孕棒上显示着双杠红线,孟宴礼眉心却没有舒展开。
“你怎么皱着眉,不开心么?”
“开心,不过,黄栌,你现在还难受么?”孟宴礼最担心这个。
“有一点点,像晕车。”
孟宴礼当爸爸当然也高兴,可一想到黄栌这种难受的状态要持续一阵子,他也实在笑不出来,只能拥抱她,吻她的脸颊:“我去问问杨姨,吃点什么能舒服些,或者,喝点果汁?”
“好。”
他下楼去找杨姨时,刚好仲皓凯和陈聆给黄栌打视频,两张脸挤在屏幕里,环境黑暗,只有他俩的脸被手电筒照亮,像两只鬼。
他们问她,知不知道工作室的电卡放在哪里。
“好像在二楼柜子左边的抽屉里吧,你们看看有没有。”
仲皓凯似乎感觉到黄栌神情不对,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海鲜吃撑了吗?”
“你才吃撑了,神经病。”
身体上的不适掩盖不住她要当妈妈的喜悦,她藏不住话,快乐地告诉他们,“我怀孕啦,要当妈妈啦。”
快乐的时候,她话确实会变多。
还和仲皓凯陈聆他们讲述了一下发现怀孕的过程,说她突然就想吐,然后真的吐了......
仲皓凯像个神经病,正正经经的恭喜话只说了一句,后面再开口,已经在问黄栌:“欸黄栌,你那个拍立得带过去没有?你不是爱做手账记录么,你就把你呕吐物拍一下,写上,纪念第一次孕吐。”
“......”
黄栌被他说得差点再吐出来,“陈聆,你有空带仲皓凯去看看脑子吧,真的。”
陈聆哈哈大笑着:“行行行,明儿就带他去,回头我给他约个脑部CT,再测测智力......”
话没说完,画面剧烈晃动几下,那边听到陈聆的惨叫,然后视频被挂断了。
估计是又开始了“谁是爸爸”之争吧。
黄栌的同学们是贫嘴、爱瞎闹,也还是用了加急快递,给黄栌和孟宴礼寄了恭喜的礼物,里面居然有很多包酸酸的梅子干。
所有人都非常期待小生命的到来,只是有一点格外令人担心——
怀孕初期的黄栌反应真的太大了。
医生说,有一部分孕妈妈是没有妊娠反应的,但黄栌没能幸免。
她本人对这件事很乐观,觉得反正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工作上又刚好没有要特别忙的事情,不舒服就可以躺着休息,青漓空气又好,又有大家在身边照顾着,没什么的嘛。
但黄栌能感觉到,孟宴礼比她更紧张。
连他桌上那些物理学相关的书籍都不见了,现在书房里或者床边,都是关于孕妈妈的书籍,《科学怀孕指南》《怀孕60周枕边书》《怀孕呵护指南》《DK怀孕百科》......
黄栌有一次问他:“孟宴礼,你这是要去转行做妇产科医生吗?”
他摇头:“只是希望能够照顾好你。”
这样对话时,他们坐在窗边,黄栌这会儿没有恶心的感觉,吃了两颗草莓,大咧咧地说:“不要担心啦,你看,宝宝这么能折腾,肯定会是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对吧?”
她告诉孟宴礼,她希望宝宝的性格像孟政一,无忧无虑积极阳光。
孟宴礼把黄栌揽进怀里,笑着:“像他的话,大概会让你头疼,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多能折腾。”
所有人里,只有孟妈妈有做母亲的经验。
她每天都来这边陪黄栌一阵,陪黄栌聊聊天,舒缓黄栌初当妈妈的紧张。
有一次孟妈妈甚至说她当时怀孟政一时也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连孟爸爸洗漱过后脸上的香皂味道她都不能接受。
这次提起孟政一,孟妈妈是没哭的。
她只是很慈爱地和黄栌说:“当妈妈很辛苦的,辛苦了,我们的小黄栌。”
晚上黄栌又吐了两次,孟宴礼帮她擦嘴,然后端给她鲜榨的果蔬汁喝。
果蔬汁是杨姨榨的,深更半夜的,又折腾大家,黄栌十分不好意思。
她小声和孟宴礼说:“我觉得我怀孕之后你们都很累,昨晚你是不是也醒了几次,我感觉到你帮我掖被角了。”
孟宴礼捏捏她的脸,在她耳边说:“还记得么,‘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那阵子黄栌也是对气味敏感,很多过去喜欢的吃食,都突然不爱吃了。
不过她喜欢上一种粥,是杨姨和孟妈妈煮给她喝的,据说是金陵菜,叫“美龄粥”,用豆浆煮的。
传说当年宋美龄食欲不振时,也是爱喝这款粥的。
某天早晨,黄栌起床,发现孟宴礼已经不在身边。
她一路下楼,又寻着声音找到厨房门口,终于看见了孟宴礼的身影。
窗外是雾霭沉沉,遮住了阳光,厨房里开着灯,杨姨和孟宴礼两个人背对着她。
粮食煮熟的清甜热气蒸腾,黄栌听见杨姨一边煮着“美龄粥”一边和孟宴礼讲:“豆浆煮好后最好筛一下,口感会更好些,然后这个山药和百合呀,要蒸透,就比较容易碾成泥状了......”
昨晚孟宴礼要处理工作,忙到很晚,现在才早晨6点,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黄栌能看见他的侧脸,神情认真,杨姨每说一句,他都微微点头,像是在学虚心学习讨教。
感觉到门口有人,孟宴礼和杨姨一同回首。
看见黄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醒得这么早,哪里不舒服么?”
声音很温柔,像是怕吵醒她的妊娠反应。
黄栌摇头:“没有不舒服,睡醒啦。”
那天黄栌问孟宴礼,为什么他要起那么早去看杨姨煮粥。
孟宴礼说他们不能一直住在青漓,毕竟帝都市的医疗比这边好些,他学会怎么煮‘美龄粥’,等他们回帝都他就可以煮给她喝。
他什么都为她打算好了。
是真真切切把她放在心上的。
孟宴礼也确实学会了,等他们回到帝都市,他每天早晨都会起来给黄栌煮粥。
也许因为孟宴礼的“美龄粥”,几乎陪伴了黄栌的整个孕吐期,是和她共苦过的食物,后来妊娠反应消退,她也还是很喜欢这款粥。
临近夏天的某个夜晚,黄栌先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迷迷糊糊醒来,好像孟宴礼还没睡,靠在床边在看一本什么书籍,但他是握着她的手的,她一动,他马上放下书看过来。
黄栌没有完全睡醒,惦记着梦里梦到自己在喝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得及和孟宴礼说想喝“美龄粥”的事情,又昏昏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有人浅吻她的额头。
隔天早晨,黄栌在厨房发现了孟宴礼的身影,她很高兴地走过去,凑到他身旁:“孟宴礼,你在煮粥呀?”
厨房窗口能看见外面的黄栌树,淡粉色的花开满树梢。
粥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水煮蛋被他捞出来,剥掉蛋壳,放在点了酱油的小碟子里,拌好的小黄瓜咸菜散发出一阵清香......
早晨的厨房气氛这么好,还以为孟宴礼会说什么温馨的话语,比如“粥为你而煮”“猜你会想吃”之类的。
结果孟宴礼这人,丝毫没提及半夜起床泡豆子的话,只说他昨天半夜听见她说梦话,嘟嘟囔囔说了很多次,又听不清,好不容易听懂了,原来是在叫“美龄粥”。
说梦话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可是孟宴礼继续又说,说听见她打了几个小呼噜。
黄栌大惊失色,哪个女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睡觉打呼噜的?!
“绝对不可能,你诬陷我......”
“是可爱的小呼噜。”
“不可能,孟宴礼,我从来不打呼噜的!”
“偶尔会有一点,不难听。”
“什么偶尔,从来就没有过。”
“都说了不难听。”
“我不打呼噜!!!”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孕妈妈都是这样,怀孕时身材反而更丰满。她对孟宴礼又不设防,夏季睡衣领口没拢好,露出一些轮廓。
孟宴礼放下搅动粥锅的勺子,拄着料理台,俯身吻她。
厨房墙面是接近“蕉月”的绿色,早晨的阳光把他们交叠的身影印在墙面上,要不是粥锅沸腾得不成样子,这个吻实在很难停下来。
帝都市有些热,喝粥也容易流汗,但孕妈妈不太能吹空调。
孟宴礼把空调调成了最小的睡眠风,温度也调在28度,又拿了张薄空调毯搭在她腿上,才坐下来,准备和她一起吃早饭。
他们一同拿起汤匙,喝了粥,然后都顿住动作,看向对方。
孟宴礼笑着:“抱歉,果然分心就会有失误。”
黄栌也在笑:“你忘记放冰糖啦!”
“美龄粥”要放冰糖才清甜,他忘记了,可这个早晨依然是甜的——
“孟宴礼,宝宝踢我肚子了。”
“可能是觉得爸爸煮的粥好吃?”
“才不是,宝宝一定是在提醒你,不可以说妈妈打呼噜,妈妈从来不打呼噜。”
“......宝宝说得对。”
后来有很多个早晨,他们相对坐在餐桌旁,谈笑着,喝着粥。
再后来,餐桌旁的人变成了三个,他们的女儿吧唧着小嘴,指指桌上的白陶瓷碗,学会的第一个字音居然是:“粥、粥粥。”
5.3寿司饭团
黄栌和孟宴礼的女儿小名叫小椰子。
小椰子长得像黄栌,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但性格上很像是黄栌和孟宴礼的混合版,甚至过分活泼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孟政一的影子。
小椰子4岁那年的“5.20”那天,刚好是周末。
一家人准备了糕点、鲜花、气球,准备去郊外露营野餐。
小孩子没有很懂“520”的含义,但黄栌和孟宴礼告诉她,这是爱的节日,也是表达爱的节日。
小椰子听见孟宴礼在早晨和黄栌说了“我爱你”,于是小小的心里有了个盘算,她也要和她爱的人们表达爱。
她爱的人太多了:
爱爸爸妈妈,爱爷爷奶娘,爱姥爷,爱杨奶奶,爱仲叔叔陈叔叔子漾叔叔桑子阿姨。
也爱展馆的经理叔叔,青漓日租公寓的小米姨姨。
等黄栌接到程桑子的电话,才知道,原来她女儿把周围的亲朋联系个遍,对每个人都郑重地说了“小椰子爱你”。
程桑子在电话里笑道:“妹妹,你女儿真是个海王啊,光我朋友圈里就看见好几个人显摆了,说孟哥家闺女和他们说了我爱你。”
黄栌把小椰子抱在怀里:“怎么没和妈妈说呢?”
小椰子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妈妈我爱你,爸爸我爱你。”
于是这个充满爱的早晨,黄栌和孟宴礼带着小椰子,在厨房里做寿司饭团,准备去野餐。
爱的节日嘛,饭团也是爱的饭团。
蒸米饭时用了一种进口的粉色米,蒸出来的米饭是樱花色,很可爱。
小椰子踩着椅子,勉强看得到料理台,她学着黄栌的样子,把米饭铺在紫菜上,也学着孟宴礼的样子,把萝卜泡菜、鸡蛋丝、胡萝卜黄瓜等食材一一摆放在米饭上。
他们用竹帘卷好寿司,然后切开,摆放在便当盒子里。
一家三口里,只有孟宴礼的寿司卷做得最好,紧实。
黄栌和小椰子的寿司卷出来,都是松松散散的,不得不切得大一些,不然会散掉。
摆着摆着,母女两个开始不好好干活儿了,小椰子和黄栌几乎是同步的,把手里的寿司送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嚼着,说好吃。
她们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是包得不好看,拿出去别人看到会丢脸,不如自己先吃掉,再包好看的。
两个人同流合污,一连吃了好几个,又怕被孟宴礼这个唯一清清白白、勤勤恳恳的人嫌弃,干脆拉着他下水,话术都是一样的——
“孟宴礼,你都忙了半天了,你吃,我喂你。”
“爸爸您辛苦了,张嘴,啊,小椰子喂你。”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像两个小祖宗,把孟宴礼拿捏得死死的。
两个手撕都举在他嘴边,他那句“吃太多一会儿到了郊外你们会吃不下去”的劝说,也就说不出口,加入了母女俩的贪吃行列。
后来孟妈妈孟爸爸和黄茂康来了,小椰子也吃饱了,拍拍小肚子,直接洗手不干了,罢工,跑到客厅去和他们聊天去了。
黄栌在厨房里隐约能听见小椰子在和他们分享她家的日常生活,比如说他们一家三口晚饭后出去遛弯、一起做手抄报、一起去动物园......
但是小椰子说着说着就开始下道了,居然告诉黄茂康:“姥爷上次你做的那个松树桂鱼好好吃呀,妈妈回来也研究了,没成功,鱼鱼都糊了,只有爸爸肯吃。”
黄栌在厨房喊:“小椰子?!”
小朋友不在厨房里,不用追求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干活了,孟宴礼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让黄栌坐下休息休息。
“孟宴礼,你是不是嫌我卷得不好看呀?”
“不是,怕你累。”
这句话本来是挺正经的,他说的“怕你累”,是因为昨晚黄栌画画到很晚,不是因为他们早晨做了,且黄栌在上面。
但黄栌会错了意,她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垂,扭头看了一眼厨房门口,小声说:“没有很累。”
孟宴礼笑了。
黄栌警惕地问:“你笑什么?”
“没有。”
“你明明笑了。”
“笑你可爱。”
门铃被按响,不知道是谁去开的门,黄栌只听见小椰子欢快地叫着:“妈妈,妈妈!有人给你送了花,是黄栌花和玫瑰哦,好美呀,黄栌花像雾一样。妈妈,你猜猜是谁送的?”
不用猜。
会送她花的男人,只有孟宴礼。
花束包装很精致,用了《梦中的婚礼》的乐谱做包装纸。
花店代写的卡片是空白的,他什么都没要求写。有些爱,不用过多言语。
黄栌抱着花束回到厨房,主动吻了孟宴礼。
这个男人,前些天他们计划今天出去野餐时,他还说自己不太了解这些新兴节日,结果现在,不但在给他们卷寿司,还给她买了花。
“孟宴礼。”
“嗯?”
“我想吃一块你包的紧实的寿司。”
“过来,张嘴。”
“5.20”这天到郊外露营的人很多,黄栌他们大概是人数上最庞大的一群:
两家的长辈都在,黄栌工作室的朋友也都在,还有刚好在帝都市的徐子漾和程桑子带着他们家的儿子。
一群人扎了好几个帐篷,连野餐布都是三张拼在一起的。
起先大家都还没喝酒,黄栌也跟工作室的人聊了几句正经的。
她说话时,边说边吃了一块蛋糕,一撮头发沾了奶油,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还是孟宴礼支完帐篷走过来看见,拿了湿纸巾帮她擦掉的。
黄栌也就和孟宴礼说悄悄话:“这个蛋糕挺好吃的,你尝尝?”
陈聆的妻子出差了,没跟着一起来。
他看见孟宴礼和黄栌的互动,拿起蛋糕猛咬了一口:“我服了,我都结婚了,还能让我吃到狗粮!”
刚好仲皓凯过来,看了一眼,很是嫌弃地说:“陈聆你能不能吃得干净点,啃酱骨头那天你蹭一脸就算了,吃个蛋糕也能一脸奶油?”
陈聆把脸凑过去:“凯哥,帮忙擦擦。”
得到的答案是,“滚你妈的,自己擦”。
后来大家都玩开了,也就没什么正经事可聊了。
一群人吹牛的吹牛,放风筝的放风筝,陈聆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块泥,带着小椰子在捏泥人。
午后的阳光太舒适,黄栌靠在帐篷里看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她想起第一次和两家长辈出来野餐,那时候孟妈妈还很容易哭,她爸爸也总是在忙生意,她和孟宴礼也没结为夫妻。
他们这群人,也算是经历过很多苦难了。
离异、丧偶、丧子、单亲、失去手足、丧父......
还好,每个人现在都很幸福。
黄栌拿出她的拍立得,对准每一处欢乐拍照——
徐子漾和程桑子的儿子很皮,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一条肥肥的蚯蚓,用木棍举着,拿过来献宝似的给程桑子看。
程桑子真的是为母则刚,她最怕虫子,吓得手都哆嗦了,手腕上几个镯子撞在一起丁零当啷,可她还是稳着声音,指挥徐子漾:“老公,你去和儿子带着蚯蚓玩会儿,去那边......”
徐子漾也怕虫,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确定?我带儿子和蚯蚓玩?”
“难道是我吗?!”程桑子喊了起来。
徐子漾怂了:“行行行行,我去我去,我马上去。走儿子,跟爸爸玩...呃......儿子咱不玩蚯蚓行不?”
黄茂康和孟爸爸坐在草坪上下棋,五子棋被他们玩得像是围棋一样,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偶尔还会因为落子的问题争嘴。
孟妈妈则坐在一旁,闪着小扇子,给远在青漓的杨姨打视频,还用可爱的声音和杨姨的狗狗打了招呼,她对狗狗说,哈喽黄黄,你又长高了哦。
仲皓凯30来岁的人了,依然还是那么欠,非要跑去给陈聆和小椰子捣乱。
人家捏泥人,他偏捏个泥巴恐龙,吓唬小椰子说恐龙会把她和陈聆的小泥人吃掉。
陈聆无语道:“凯哥,你做个人吧,小椰子这么可爱,你连小朋友都欺负?”
“仲叔叔。”
小椰子有样学样:“你不能欺负小椰子。”
“为什么?”
小姑娘理直气壮:“因为小椰子,可爱!”
“可爱倒是挺可爱,不过......”
仲皓凯大咧咧往地上一坐,揪了揪小椰子的羊角辫,“欸,小椰子,我问你,上周末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我?不乐意理你仲叔叔?”
小椰子奶声奶气;“谁让你打错了我的名字。”
“我打得不是小椰子?”
“不是!”
“那我打了什么?”
“小鸭子!”
仲皓凯挑眉,然后爆笑:“行啊,小鸭子也适合你,你看你今天穿得不是黄色连衣裙吗,和小鸭子一样!”
“才!不!一!样!”
下午天气热,小椰子脱掉套头帽衫时,把头发给弄散了,羊角辫歪歪扭扭不好看,刚好黄栌又在帮孟妈妈收拾垃圾,小椰子便跑去找孟宴礼。
等徐子漾终于陪他家倒霉的熊孩子把蚯蚓放生后回来,看见孟宴礼坐在帐篷旁,神色温柔,正在帮小椰子编辫子。
徐子漾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孟哥,你现在...都会编辫子了?”
“只会这一种。”
“完了孟哥,你再也不是当年骑着摩托去玩击剑的翩翩少年了,你咋能学编辫子呢,多不爷们儿啊。”
孟宴礼看徐子漾一眼:“蚯蚓好玩吗?”
徐子漾:“......打扰了,你继续你继续。”
他们一直在郊外玩到日落西山,回去的路上,小椰子太累,坐在车子后座的儿童安全椅里睡着了。
夕阳缓缓滑落,隐匿于林立的高楼大厦之后,余晖映出城市剪影。
黄栌坐在副驾驶位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孟宴礼在路口红灯前,把车子平稳停下,没吵醒小椰子。
他揉了揉黄栌的头发:“困了?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黄栌是有一点点累,但她不想睡,倒是有点想要吃东西。
一下午忙着玩,体力消耗得也快,她翻出袋子里的便当盒,用手捏寿司送进自己嘴里。
其实她不知道孟宴礼是什么时候学会寿司的,就像她不知道,孟宴礼是什么时候学会给小椰子梳羊角辫一样。
很多年前,他们还没结婚时,她就说过,孟宴礼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看来她那时候说得没错。
“下午不是还告诉小椰子,要先洗手再吃东西?”
黄栌嘴硬:“可是我又没有玩泥巴。”
她腿上放着便当盒,孟宴礼卷的寿司只剩下几块,她边吃着,边翻开手机朋友圈。
最先刷到的,都是他们这群人发的照片,刷到后面,才看见朋友圈里充斥着“5.20”的浪漫气氛。
受气氛感染,黄栌扭头问孟宴礼:“孟宴礼,你会一直爱我么?”
落日余晖温暖了他的肤色,也柔和了他的目光。
他拉起她的左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只回答她四个字:“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