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住温予手臂后，叶其蓁没那么慌张了，这种情况下只要身边有个人陪着，都能安心不少。最怕只身一人。

温予看了叶其蓁一眼，很自然地接过话：「嗯，回去吧。」

满分配合。

叶其蓁挤出一抹笑。

温予带着叶其蓁往前走，正好从那个男人身旁经过。

她能察觉到叶其蓁很害怕，因为叶其蓁抱着她的手臂，几乎黏在她身上。

走了一小段路。

叶其蓁依旧不敢回头。

温予不动声色用余光看了看，那男人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并未尾随。她低声对叶其蓁说：「他没跟过来。」

叶其蓁这才彻底松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是误会最好，否则多恐怖。她扭头看向温予，「谢谢。」

温予没说什么，注意力放在叶其蓁挽着她的手臂上。

叶其蓁意识到动作太过亲密，立即松开自己的手，并且跟对方拉开一小段距离，脸上的笑也淡了。

刚刚那么热情，变得真快，跟变脸一样。温予看着她，腹诽。

「不好意思。」叶其蓁客套表达歉意。温予都嫌她烦了，那她刚刚的行为很容易引起反感吧？

温予站着，依然没说话。

还是这么淡淡的反应，叶其蓁想想，她们之间也没其他可说的。

低了低头，叶其蓁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回家免不得被训两天，但至少安全。

温予看着叶其蓁背影融进夜色里，蔫蔫的，跟平时不一样。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叶其蓁还在一股脑往前走。

温予叫她：「叶其蓁。」

叶其蓁本能回头，温予此时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四目相对。前两天还让自己别找她，今天又主动叫自己，什么意思？

温予提醒：「你裤子脏了。」

「啊？」叶其蓁听到后窘迫，一瞬间脸都红了，她第一反应是回宿舍换裤子，但这个点宿舍大门应该锁了。

看叶其蓁不知所措，温予沉默一秒后说：「我就住附近。」.

叶其蓁愣住。

温予云淡风轻说：「很明显。」

叶其蓁语塞，脸更烫了。

温予瞧着她，突然很想笑。

「走了。」温予用眼神指了指一栋旧楼，「就在那。」

叶其蓁最后稀里糊涂跟着温予往学校旁的巷子里走去。

温予走在她身后，好像在帮她遮掩。

很快就到了，走进楼梯间。

叶其蓁终于忍不住问温予：「你不是嫌我烦，不想理我吗？」

向来都是其他人想跟她做朋友，从没人对她说过「以后别来找我」这类的话，老实说她心底现在还是委屈的，尤其是今天跟温予碰上面。

不是咄咄逼人的埋怨，而是轻轻柔柔的，只能听出暗戳戳的憋屈。

温予怔了怔，面对叶其蓁委屈兮兮的表情，她放轻着声音：「没有。」

「那你为什么让我别找你？」叶其蓁追问，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老旧楼梯间的白炽灯散发着暖黄光线，柔和落在脸庞。

温予看叶其蓁固执问为什么，一时茫然，她这么在意干嘛？

「为什么啊？」对比起温予，叶其蓁觉得自己是个话痨，但不问清楚她不舒服。而且，她感觉温予并不是讨厌她。

温予目光懒散看着叶其蓁，「你会被他们议论。」

叶其蓁沉默，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更想不到温予会这么告诉她……尽管温予摆出一副无所谓、随便说说的口吻。

温予似笑非笑，转身往楼上走。

叶其蓁回过神，跟上温予脚步，边爬楼梯边说：「才不在意呢，有些人就喜欢乱传，他们还说我俩是情敌，我压根不喜欢管铭。」趁机跟温予解释清楚。

不在意吗？温予扶着楼梯扶手，悠悠说，「我也不喜欢他。」

「所以说嘛，他们就装了一套干净衣物，没想到竟然刚好派上用场。

「你今天怎么没回家？」温予随口问，她直觉叶其蓁应该是乖乖女类型，一到周末就乖巧回家的那种。

「噢，我……」叶其蓁吞吞吐吐，「本来是约好周末去朋友家住的，然后她有事。」

「洗手间在那。」温予指了指。

「嗯，谢谢。」

几分钟的功夫，叶其蓁换了条干净的长裤，顺便把身上的校服T恤也换了。

从浴室走了出来，她粗略打量了一下房间，是小户型两居室，没多少东西，陈设简单也整洁。

另外，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不像传的那样，是和别人同居。

温予坐在餐桌旁吃干面包，一旁还有一瓶拧开的纯净水。

叶其蓁走过去，「你又吃面包。」

温予干巴巴嚼着，问：「你要不要？」

叶其蓁先前馄饨压根没吃几口，真有点饿了，干面包也想吃。

温予看着她：「坐啊。」

叶其蓁在一旁坐下，啃着干面包，「你一个人住吗？」

温予也听说过关于自己的传言，她听叶其蓁问起来，眨了眨眼，笑说：「不是，还有男朋友。」

叶其蓁话卡嗓子眼，「男朋友？」

「嗯，」温予托腮看着身侧的人，说得煞有其事，「偶尔在我这边过夜。」

叶其蓁呆住。

看叶其蓁信了，温予托腮直笑，再唬下去，有人得吓傻了。

叶其蓁反应过来，「你骗我！」

傻乎乎的，温予笑得更厉害了，好看的嘴角扬着，肩膀都在颤。

叶其蓁看入神，笑起来真好看，如果多这样笑多好啊。她不由得跟着温予一起笑。

空气短暂欢乐。

「他们不都这么说我吗？」温予撕了一小块面包块，送进嘴里。

叶其蓁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温予，流言蜚语太可怕了，可怕到真相都苍白无力。或者说，大家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样，只在乎一时口快。

笑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安静吃着手里的面包。

入夜了，叶其蓁看了看窗外，外面黑漆漆的。想到被尾随，她还后怕。

「还怕？」温予看在眼里。

「……没。」叶其蓁这个否认毫无底气，自己都不信。

温予不置可否。

吃完半只面包。温予略显突兀地对叶其蓁说：「你今晚可以待我这，我一个人住。」说完，她又感觉自己好像脑抽了，居然会留人在她这过夜。

叶其蓁不算自来熟的人，以她和温予的关系，好像还不到蹭住的程度。

各有所思。

「你是怕我么？」温予见她不说话，「你怕我还敢跟我回家？」

叶其蓁抿嘴笑，明明看着这么酷的女孩子，怎么逗起人来这么幼稚。

温予盯着夜灯下叶其蓁的笑，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但心底，似乎莫名倾向于对方选择留下来。

「不会给你添麻烦吗？」叶其蓁中规中矩地说着。

温予却轻飘飘说：「随便你。」

叶其蓁心想，温同学的回答果然与众不同。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她晚上是害怕，而且也跟家里说好了不回去。

两个人待在一个房间总得做点什么，总不能大眼瞪小眼。

温予怕叶其蓁尴尬，便主动问叶其蓁要不要看电视。

结果叶其蓁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习题集，「不用了，我整理一下错题。」

温予呆住，一脸「你开心就好」，自己走去浴室洗澡。

叶其蓁认认真真复盘起错题，别说家里不满意成绩，她自己也挺不满意的，这是她上高中以后考得最差的一次。

等十点多，叶其蓁也洗好澡。

温予这边只有一张床，叶其蓁想了想，自己还是打地铺比较合适。

结果要铺被子的时候，她听温予说：「你生理期睡床上吧，我睡地上。」

「不行不行，」叶其蓁连连摇头，要是弄得温予要打地铺，她就不在这边过夜了，「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温予目视着叶其蓁，沉默超过三秒，才说：「你有没有想过……」

叶其蓁：「嗯？」

「我们都可以睡床上。」温予无奈说道，床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但她看叶其蓁执意要打地铺。

叶其蓁看着温予，哑巴了，竟无言以对，尔后傻笑起来。

这张床是很宽敞，以叶其蓁和温予的身板，睡四个人也不成问题。

她们在床上躺下以后，中间还隔了一个多人的距离。

温予睡眠差，入睡很慢。

叶其蓁也没睡着。

呼吸着沉寂的空气，倦意不知道是何时到来的——

浅浅睡去。

温予才浅眠不久，就梦见自己掉一片黑暗漩涡，有人拽着她，往下，往下……充斥在耳畔的讥讽嘲笑声聒噪刺耳，她厌烦，伴随过速的心跳她猛然惊醒。

从梦魇中惊醒，习以为常。

她习惯性按开灯，让房间里填满光亮，照得墙壁发白。

才找回安全感。

叶其蓁睡得也不沉，被明亮的光线刺着，她皱眉，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朦朦胧胧睁眼，「怎么了？」

温予意识到今晚不是一个人，把叶其蓁给吵醒了。

叶其蓁跟着坐起身，看温予脸色不太好，额角还冒了点汗。

「不舒服吗？」

温予摇头。

叶其蓁下床，从外边冰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递到温予手边。

温予正口干，仰头喝了小口。

叶其蓁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后背被抚着，温予对这份突然的贴心无所适从。

「做噩梦了？」叶其蓁猜。

「嗯。」温予从未设想过，从噩梦中醒来，身边会有人陪着她照顾她，她握着水瓶，怔怔望着叶其蓁。

「不怕。」叶其蓁又在温予背上拍了拍安抚，原来酷girl做噩梦也害怕。

「你哄小孩呢。」温予已经缓过劲。

叶其蓁笑而不语，从温予手里接过水，搁到一旁。

温予怕弄得叶其蓁睡不着，想把灯关了。叶其蓁却问：「关灯你会不会怕？」

「我不怕。」温予声音冷静下来，果断回答。

叶其蓁觉得温予在嘴硬，但没好意思戳破。随着啪的一声，温予还是把灯关了，堕入黑暗。

从梦魇中醒来后，温予通常更难入睡，在沉默中清醒着。

叶其蓁偏了偏头，看不清什么，她极小声试探着问：「温予？」

她看温予刚才的状态很差，不放心。

温予应：「嗯？」

果然还没睡，叶其蓁想问她怕不怕，但估计问也是白问。

她思来想去，手在被窝里小心摸索，直至自己手背蹭到温予手背。

短暂停顿后。

她悄悄伸过手——

温予指尖轻微颤了颤，手背被一片温软包裹，叶其蓁的手指蹭着她的手指，试探着握紧时，温暖而陌生。

叶其蓁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问：「这样好点吗？」

温予没做声，很奇怪，忽然之间就踏实了许多。

叶其蓁得到了答案，因为温予就让她牵着，默许了。

温予合上眼，听到耳畔传来温柔又让她心安的一声：「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