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关心

回去路上,贝苒给周茜发了一条微信:【茜茜,我感觉你刚刚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了?】

发完后,她感觉这样直接问是不是不太好,于是又补上一条:【你不是说要我请你吃饭么?你几点上课啊?[亲亲]】

再次发完,几分钟后,对方微信昵称依旧没动静显示,似乎没有想回她的意思。

贝苒叹了叹气,自我安慰,可能她信号不好,没收到。

路过一家便利店,贝苒走进去,从货架上拿了瓶阿萨姆奶茶来到收银台前付完钱,她站便利店门口拧开瓶盖连喝好几口,甜甜味道划过喉咙留下奶茶香的浓郁。

准备走时,便利店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短发女生,她利落把手里的空水瓶丢到垃圾桶,丢完便走了。

贝苒盯着垃圾桶看半晌,忽然脑子想起什么,她快速拧上瓶盖,转身往学校方向跑去。

来到学校,贝苒喘着粗气躬腰捂肚子站阶梯上,眼睛望着一处小房子,那里是门卫室。她喝完手里半瓶奶茶扔垃圾桶里,而后来到门卫室墙边上站着,她小心翼翼透窗往里瞄了瞄,老者背坐着,不知在干什么。

贝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她鼓足一百二个勇气走到门口站定。

老者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有些专心,他感觉有视线注视,余光瞥过来一看,面容有点熟悉,他合上书起身询问:

“小姑娘,有事么?”

同样语气同样话,贝苒莫名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微敛,视线落在他手里那本书上,是一本武侠小说。

犹豫半晌,她缓缓开口对老者叫了声年轻叔叔。

老者一听,愣了愣,而后大笑,打趣道:“你这小姑娘是跟着你同学学的吧,我都这把岁数了,还叫年轻叔叔啊。”

贝苒倏尔看着他,老者肤色面黄,慈眉善目,笑起让她有种不忍心去撒谎的感觉。

老者慈笑地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小姑娘模样怯生地看着他,他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于是,他随口问:“你是要进学校拿东西是么?”

被直接问,贝苒想都没想,回答流畅:“是的,我笔袋忘拿了。”

说完这话。

下秒。

她又说谎了。

老者看她两手空空的,没有作业,同时看她认真回答,也不像撒谎之人。虽然被叫年轻叔叔,心里听着还是挺舒服的。

“行吧,你拿完赶紧出来。”

贝苒一听,两眼一亮,她没想到会那么轻松就过了,以为不会让她进去,以为.....她连忙点头,并谢道。

老者也是个爽快人,他摁下开门键,电动伸缩门缓缓被打开。贝苒不带停歇直冲篮球场,喘着粗气,来到江樾坐过的长椅边,上面没东西。

眼睛稍稍往椅脚边看了看,一个空水瓶搁在那儿,贝苒兴奋拾起它,用衣袖擦了擦水瓶表面,然后揣进腹前衣兜里。

一蹦一跳走出学校,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老者看她一副开心样儿,站门边唤道:“小姑娘,笔袋拿到啦?”

贝苒回身冲老者笑道:“对呀,拿到了。”

老者:“赶快回家写作业吧。”

“嗯,好的叔叔。”

——

贝苒满怀兴奋拍了拍衣兜里鼓起的东西,她把它拿出来,举起对着自己,透明水瓶里装着残留下来的小水珠。

看着它们,贝苒把空水瓶贴在脸上,享受他留下来的掌心温度,很舒服。

她掏出手机,对着天和树,合着拍了一张,然后发到朋友圈里,并配上文字——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运动[笑脸笑脸]

发完后,贝苒收起手机和水瓶一块揣回衣兜里。

回到家,客厅空无一人,贝苒没心思去管,她推开房间门,把空水瓶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而后蹲下身,她从床底抽出一个粉色小纸箱。

纸箱周围外层上画满小小的桃心,是用不同彩笔画的。打开纸盖,里面的东西呈现眼前———两个蓝色可乐罐、一个空水瓶、一把黑伞、一块快用完的橡皮,半小块。

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实际都是她的宝贝,稀罕得很,每样东西全来自江樾。

贝苒把新空水瓶放到里面,看着它们,她的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微笑着,仿佛感觉它们好像在向她招手,打招呼。

看了会儿,贝苒盖上纸盖把粉色小纸箱推回原来的位置上,起身坐到床边,这时手机叮咚两下。

以为是周茜,结果是妈妈。

—【苒苒,妈妈跟着周叔叔去出差了,冰箱里有晚饭,记得热了吃。】

—【对了,你周叔给你买了一箱牛奶放在你桌子

看完妈妈发来的微信,贝苒冷不丁没管,也没打算回复,她往书桌

这两条微信是苏碧兰在医院走廊椅子上坐着发的,发完后,周建伟将她揽入肩颈窝上靠着,他开口:“能瞒得住么?”

苏碧兰微微笑,脸容慢慢敛下来,眼睛注视白瓷墙。她必须瞒住,不管用什么谎言都必须瞒住,只有这样.......贝苒才不会被发现。

“她不会知道的。”她声音温哑地说。

周建伟表情温沉下来,想说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怀里这个被他深爱的女人,以前多么耀眼,如今却被病魔缠身。

他眼底强忍着泪,逼自己挤出一个字,“好。”

洗完澡后,吃了药,贝苒一觉睡到昏天黑地。

月光皎白,楼下闹声不断。贝苒睡醒睁开眼,支身坐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8点20分。

她穿上鞋来到客厅打开灯那一瞬,这空荡荡的周围,让贝苒感觉和原来的家没什么两样,同样冷清。

只不过和以前比起来,现在确实好很多。

她妈妈没像以前那样不常回家。

或许这家.....是周叔叔的。

来到厨房,贝苒打开冰箱,冷气扑面,冰箱第二格放着苏碧兰炒好的一盘胡萝卜炒肉和一盘青椒炒肉。

这两个菜,都不是贝苒喜欢吃的,以前她是不想让妈妈觉得她很挑食,她都是忍着吃下去的。

深叹一口气,合上冰箱,贝苒折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上钥匙出了门。

其实她对北区周围道路并不熟悉,这里不像南区那样她每条路都记得很清楚。自从转学搬到这里以后,她也很少出门,除了上学放学有一定的线路。

“啊——”

路过一个巷口,贝苒闻声停下来,她往狭窄黄暗的巷子看去,巷子很深看不到尾,两侧墙面是年久的瓦砖,上面覆盖长满青苔。

“啊——”

又一声惨叫,随即传来一声“操/你妈,江樾!”

一下子听清名字。

贝苒整个愣住,手下意识攥着,心脏慌跳得很快,仿若要脱离这娇瘦的身体。半晌,她不受控制挪动步子,转身一步一步往里走,快走到拐角处,声音越来越显。

她停下来,又听到那句“操/你妈,江樾!”

贝苒连咽两口沫,靠沿墙边探出小脑袋往里瞅,清晰看到穿着褐色毛衣瘦瘦弱弱的男生被江樾一脚踹到肚子上,然后后背撞击墙面慢慢缩了下来。

瘦弱男额头青筋凸爆,后脊骨极度传来一阵阵刺痛,他曲腰捂着肚子,吃力般想爬起来。然而江樾并不给机会,他一脚踩在对方左肩胸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樾眉眼皱着狠戾,语气极冷:“给你机会你他妈不珍惜,怪谁,嗯?”

瘦弱男不占上风,他吃力咽了咽沫,抬手擦掉嘴角边上的血迹,流露出一双浑恶的眼神,语速吞咽却狠:“我告诉你,你这样对我,我老大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樾不屑笑了,笑容慢慢收起,冷着一张脸,俯腰揪起对方的头发:“你是说彬哥?”他仰天看了眼,扭了下颈脖,眼神凌厉地看着对方,“你觉得他敢动我吗?嗯?”

脚力越来越重,瘦弱男感觉自己的锁骨快要被踩断了,他“啊嘶”一声。

江樾没耐心,他眼神狠戾又重了几分,扯着嗓子怒吼道:“说话!你他妈是哑巴吗!?”

贝苒躲墙沿边目睹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樾另一面,和在学校平时不一样。此刻她一点声都不敢出,像被吓傻的兔子,就连呼吸都很轻微,很怕被发现。

而墙根处,瘦弱男没有刚才那么硬气,反而像个瘦弱鸡不吭一声,他明白自己在江樾这里不能犟,如果再强犟,不知道下秒他会做出什么。

瘦弱男声音颤颤地认怂道:“樾哥,我错了,真的。我错了,放过我吧。啊?”

一旁林哲对他刚才那硬气和态度的转变,实在没忍住噗笑了声,但他没说话。这时,他眼睛往左侧偏看过去,隐约看到沿墙边有人,他立跑过去。

躲在墙沿边上的女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被逮个正着,她下意识往后连退两小步。

看清人,林哲立刻叫出“同桌”二字。

贝苒瞪大双眼似怕地看着对方,她声音微颤地叫出对方的名字:“林、林哲。”

被叫名字,林哲并不觉得稀奇,稀奇的是,这晚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贝苒嗓音依旧微颤:“我、我只是过路,迷路了。”

林哲并未察觉她此刻的害怕,或许是真的迷路了。他淡哦了声,朝江樾那边看去,喊道:“樾哥,你同桌。”

闻言,江樾别头看过去,奈何看不到人,他面无表情将视线收回,继而看着眼前的人,他仍旧踩着对方。

瘦弱男收回视线同时见江樾现在是一个人,他脑子灵机动了动,从身后腰处掏出一把匕首,迅速拔开,尖锐刀锋朝江樾挥了过去。

江樾收脚极快,没被伤到,他往后踉跄几步,瘦弱男嘶吼着嗓子立爬起来冲向他。匕刀又一挥,江樾下意识用右手去挡,刀锋利落手背上,划出一道口子。

血从伤口立见渗流出来,瘦弱男见计划得逞,扔下刀,撒腿就跑,跑得还贼快。

“樾哥!!”

林哲反应过来去追,贝苒看到江樾受伤,心一下子慌了,她跑过去抬着他手,血珠子滴在地面上,瞬间炸开血花。

“江樾你没事吧?你都流血了。”

她急得都快溢出眼泪,几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疼。

捧着他的手,血流到手上似乎感觉不到灼热。

江樾面容反倒平静,只是没想到眼前这女孩比他还急,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生起逗意的心思:

“你在关心我?怎么办呢?很疼。”

听到他这话,贝苒身形蓦地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明显,她立刻收回手,垂下眼,声音低哑道:“都是同学,关心很正常。”

她知道他疼。

“是么?哪种?”

他语气带些玩味感。

贝苒被他这话再次顿住,哑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巷子灯光依旧黄暗,风两通呼呼吹打着,地面两道深影相融一起,像分不开的考拉紧紧挨着。

男生那双漆黑般的眼珠子,泛着微光点,看着她。

小姑娘睫毛翘长,面容清柔,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上一把,过过手瘾。

稍稍半晌,女孩抬起眼,与他对视上,开口回答他的话:“是、是同桌。”

她声音轻软、有种似怕的怯懦感。

江樾舌尖抵了抵上颚,唇角勾勒出一抹笑,他似乎对这答案很满意。正要开口,两人同时听见林哲大骂一句:“操!他妈的跑得真快!”

他走过来抬起江樾的手看了看,好在未伤及到骨头。

看着他,林哲满身气,他无情甩开他的手,江樾一时没忍住“啊嘶——”小声“操”。

林哲听到了。

贝苒见林哲把他的手无情甩开,有些慌,很想呵斥他一句‘是不是有病’,但她忍住了,没说出口。

林哲露出一副不关心样儿,损道:“又死不了,你操什么?”

江樾:“.....”

要不是看有人在,江樾这一鞭脚早就甩过去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缝针、拍片、那些的。”贝苒开口有些急问。

林哲回答也是不留情面:“去啥医院,缝啥针啊?他又不是女孩子,哪有那么娇气。买瓶酒精、棉布、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了。”

他又低喃一句:“还拍片呢。”拍鬼去吧。

江樾被怼得哑口无言,像个受气包,还有点小委屈。

贝苒看了眼沾有他血的手,五指慢慢收腹,又张开,看着在流血的手,她很想伸手再抓他的手,奈何她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