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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少年,话却说不出口。

如今他代师父处理沧涯诸事,各峰传给清和殿的玉简自然也是由他代批,大事再报给师父。

今早他看到了君煜传来的‘兮华峰两人将去折花会’的玉简。

兮华峰只有两个小乘境以下的人。

殷师弟。

仅是想到少年在狱中模样的,就觉得几乎喘不过气。

“师父,弟子要去重明山折花会。”

“本来就该你去,跪什么跪?!”

“我要与殷师弟一路同去。”

正阳子沉默了。只有更漏声回响在空寂的大殿。

末了摆摆手,“走吧。”

洛明川端端正正的磕了头。

君煜和柳欺霜都没说话的意思。

于是段崇轩上前两步,先开口,“洛师兄有何贵干啊?”

他礼数周全,面上带笑,任谁都挑不出差错。

殷璧越想,兮华峰外交代表这个要职,实在太适合段崇轩了。

洛明川看着眼前少年,“我来,是想与殷师弟一同去折花会。”

他并非不善言辞的人。他曾在四方论道会上侃侃而谈令人赞叹,也曾在秘境困局中以言语凝聚人心。

而现在,只说一句话都竭力。

柳欺霜冷声道,“不可能。”

洛明川脸色瞬间苍白。

但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解释了。

于是他以灵力划破手指。殷红的血珠一滴滴渗进地里,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洛明川在此起誓,定为师弟寻得明湖千叶莲,否则修为永无进境!”

心血誓。

这种誓很少有人起。因为逼出心头血,本身就是对修者莫大的损耗。更妄论若说违誓之后的后果。

这是代价巨大,言出必行的誓言。

柳欺霜大惊失色。

段崇轩合了折扇,眯起眼睛,“洛师兄,话可不能乱说。”

就连表情冷硬的君煜,都有一丝松动。

青年的薄唇已毫无血色。

但他直直的看着眼前人,眼底浓烈的绝望痛苦中透出一丝希冀,轻声道,“师弟,你可信我?”

所有人都看向殷璧越。

然后,他们看到,殷璧越轻轻点了点头。

第13章桎梏

三月的春风终于有了暖意。

洛明川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神色,最后化成一个笑容。

自从地牢与殷璧越一别之后,他再未笑过。因此这一笑,颇有些生涩,还有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傻气。

他站在那里,因为殷璧越出乎意料的回复而手足无措,“师弟,谢谢你,我,我定会说到做到……”

柳欺霜不放心的问道,“四师弟,你可想清楚了?”

殷璧越点头,“师姐放心,我有分寸。”

君煜什么都没说,只是皱了皱眉。

段崇轩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依旧的看着洛明川。

殷璧越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这年头,十个主角八个黑化忙复仇,一个病娇已弃疗。根正苗红,赤诚正义的主角,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

他莫名想起那个技术员说过的话。

但如果圣母的脑回路都如此清奇,那么……

我宁愿要个黑化弃疗主角啊!!

好歹戏路能搭上啊!!!

包换么?!包么!!

他不能懂洛明川的脑回路,但是主角相邀,哪有不同行的道理?

何况自己身边这些‘为反派撑腰的同门’,实在是值得操碎心啊!怎么才能委婉达成‘避免他们和主角对上’的成就呢?

但当他看到洛明川的喜悦表情。他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简直是豁然开朗!

原来这次的剧本是‘主角掏心掏肺,反派狼心狗肺,前半部好基友一起走,后半部背叛反目捅一刀。’

这种神转折的梗,城里人就是会玩儿!

想到这里,他十分安心,果然戏份套路还是在自己的掌握中!

于是他对洛明川的脸色也好了几分,眼里甚至有了笑意,“洛师兄还有事么?”

洛明川仿佛看到了沉云岭上经年不化的冰霜消融,化作潺潺的清泉流进他心里。

“不,没有了……师弟,好好休息。我这便告辞了。”

说是告辞,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段崇轩咳了一声。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了。

几人又说了些出门游历的路线安排,等到殷璧越也告辞之后——

柳欺霜语重心长道,

“你看好殷师弟,莫要让他被人骗了……虽说眼下谁都看的出,洛明川对师弟一片深情,但他毕竟曾意图强迫,不能就这么把师弟交给他。”

段崇轩面色一肃,往日的轻佻尽数褪去,郑重道,“师姐放心,这是自然。”

殷璧越对她说放心,她当然不放心。

可是当段崇轩这么说,她就知道洛明川绝对讨不了便宜。

君煜没说什么,但也有同样的想法。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经过学府一游,殷璧越已找到了练剑的方法。之后更是日夜修炼,分毫不敢松懈。

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看到‘破障’的门槛。

只恨时间不能过的慢点,好让他剑势更加娴熟,境界更加稳固。

但转眼间一月过去,到了既定的出行时刻。

出发前一天,他决定去见大师兄、二师姐一面,算是告别。

君煜不在‘第一院’中。

殷璧越被磅礴的剑气牵引,走到了院后的断崖。

君煜正在练剑。

手上拿的是新折下的枯枝。

殷璧越站在十丈之外时,就知他此时剑意正炽,渐入佳境,便停在原地不前,避免打扰。

下一瞬,像是面前横了一座山,山势逼催而来,压得人的喘息不能。

他调动真元抵御剑气,同时凝神于目,仔细看去。

君煜练的是剑圣自创的‘小重山’剑诀。

立于断崖,见莽莽青山,而取山势。

就如同殷璧越曾在寒潭边练剑,借水淬练他手中那把‘倚湖’的剑势。

心境、功法、剑招、剑势与天地呼应,圆转如意,从心所欲。

晨风吹起山崖下浮动的雾霭,朝阳的光辉为远山镀上金边。

万千交错的金色光线凝聚在枯枝上,汇成一道江流。江流开山劈石,一往无前,气势滂湃的冲刷过万里平原山丘,最终悄无声息的汇入大海。

君煜已回剑收势,立在崖边,遥遥对他点头。

玄袍墨发,衣袂挽风。

原来没有什么金光,没有江流,没有平原山丘,没有大海。

只有亘古不变的莽莽青山,坚韧的沉默着。

一切都只是剑中的意象。

殷璧越回过神来。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叨扰师兄了。”

不料君煜直接问:“如何?”

殷璧越一怔,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刚才那套剑法如何。

他想了想,“师兄取山势于‘小重山’剑诀,山势满而不溢,收放自如。想来剑中真意,师兄已了然于心。”

这话没有恭维的成分,因为君煜的剑确实很好。

即使拿的是枯枝,尚未调动真元。剑气也足以让他感到如芒在背的危机。

这是境界的差距。更是剑道的差距。

君煜却道,“我每日挥剑六万三千次,却已三年无所进。”

殷璧越这才明白,对方是在与他做修行上的交流。

也是,兮华峰就他们两个练剑的。

虽说境界的差距大了些,君煜也真看得起他。

半步大乘者剑法中的微瑕,自然不可能被凝神境的修者看出来。

但殷璧越毕竟阅历仍在。况且他已隐隐感觉出君煜的桎梏在哪里。甚至是从上次段崇轩说出,‘大师兄与大乘境者对战时连春山笑也没用’,心底就一直有疑问……

这时他直接问了出来,“大师兄练剑,为什么不用‘春山笑’?”

君煜不假思索道,“我未至大乘,不配此剑。”

殷璧越想,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这几位同门对他多有回护,他却一直没有能报答他们的机会。

因此现在哪怕知道这番话有些班门弄斧的嫌疑,还是决定说下去。

他看着君煜的眼,说的很是认真,

“我境界不高,但私以为剑就是剑,花枝草木不可为剑,斧钺钩叉不可为剑。因此,手中有剑,才算是练剑。”

君煜微微蹙起了眉。

“如果不能为人所用,剑的意义在哪里?藏于室、悬于壁,以做观瞻赏玩?”

君煜沉默不语。

殷璧越接着道,“在我看来,‘春山笑’固然好,但如果只装在木匣里,便不是神兵,而是枷锁!”

“它在束缚你!”

言出如剑,直指人心!破开当局者迷雾!

君煜豁然抬眼,锋锐剑气磅礴迸射而出!

殷璧越一身真元瞬间催发到极致,仍觉一阵气血沸腾。

仅是一息,眼前人bào • dòng的气息便重归寂静,沉如静海。

“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师父既然把剑给你,那说明天下间,除了你,没人堪配此剑!”

君煜轻拂衣袖,仿佛拂去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于是多年压抑,都在他这一拂袖间尽数散去。

他郑重道,“多谢师弟。”

殷璧越低头,“当不得谢。”

但君煜仍是对他行了一礼。殷璧越急忙侧身,避开这一礼。

君煜怔在原地,看着远山。

殷璧越告了声辞,独自转身下山。

他知道君煜心障桎梏已破,此时还需要时间独处静思。

他能看出这些,并非他比君煜高明,不过是当局者迷。

也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君煜很强。都不会想到君煜会有桎梏。

就连段崇轩说起君煜不用春山笑对战,都满是赞叹的语气。

君煜确实很强。但他肩上担负的太多。

剑圣首徒的声威,大师兄的责任。兮华峰与沧涯山甚至是天下格局的稳定。

何止一把‘春山笑’?

天下并不像表面上风平浪静。

因为剑圣失音信已久,甚至有居心叵测者散播出极隐晦的流言:剑圣已不在此方世界了。

而沧涯山没有亚圣。

这意味着,如果有一天剑圣真的不在了。沧涯战力最强的君煜,可能会对上不止一位亚圣。

殷璧越想到这里,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他能想到的,明里暗里许多人也能想到。

甚至已经在千百种变局中推演出每一种变化。比如那位掌院先生。

第14章将行

殷璧越的沉重心情,最后还是没能保持到见完二师姐柳欺霜。

“师弟,再带上这件龙鳞护体宝衣!”

“还有这把南海沉山匕也要带上!”

“还有紫竹骨青玉扇,九龙神火罩,四方山河鼎,都要带上……”

柳欺霜还在想少了点什么。

殷璧越看着堆成小山的法器嘴角微抽。

……他从进来到现在还没顾上说一句话。

他知道柳欺霜练的是拳法,平时修行不重外物。想来这些身家,大多是‘西泠山一战’的战利品。

这样一来,他就更不能要了。

所以他轻咳一声,“师姐,我知你好意,但我是剑修,带着这么多法器出门游历,岂不是舍本逐末?”

柳欺霜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这些东西,她自己平时也不用的。

但又不放心,“师弟,带一件防身也好啊!”

于是两方妥协之下。殷璧越最后还是带了一把匕首。

柳欺霜冷静下来,方觉自己入了障。

出门游历危机变数不可预料,哪有绝对周全的准备?哪有万无一失的后手?她若真思虑过密,瞻前顾后,反是害了师弟。

前路茫茫未可期,总归要师弟一个人走。

柳欺霜想明白这些,释然了许多。说了些勉励的话,就宽心的放殷璧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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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坐在案前看书。

他坐姿很直,不偏不倚。

目光沉静,如深渊浩海。他看的不是玉简,而是一卷旧书,边角已微微泛黄,也不是什么贵重典籍。即使这样,他依旧丝毫松懈都不曾有。

洛明川的自律与责任感已扎根在他性格中,深入骨髓。

即使独处时,行止也是一丝不苟的端方。

就连他师父正阳子,有时都觉得他自律到苛刻地步。

可他这种端方,并不会给人难捱的压迫感。

相反,每个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