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3

懈地治疗下大有好转,拄着拐棍儿都能自己下楼了。

但他依旧每天紧锁着眉头闷闷不乐。徐妈妈傅姐她们认为是对象的事闹的,樊翔倒不这样想,他觉得徐远航是工作压力过大。

“当领导最应该学会的就是用人之道,你不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次次冲锋在前享受在后。你以为大家会感激你尊敬你?错。只会瞧不起你,觉得你没能力好欺负。”连着第三天了,徐远航又要去犯罪嫌疑人家楼下蹲坑,让樊翔一把给薅进了自己的车里。

“不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吗?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徐远航憨厚地笑。“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净帮我。”

樊翔不说话了。可能是头发留长了的缘故,徐远航看上去比刚来报到的时候憔悴了一些,眼睛里的光彩也黯淡了不少。

“今晚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吧。”

“我可不想去,在酒桌上说话比上学时候写作文儿还难呢……”很长时间了,徐远航还是适应不了一个接一个的饭局。

“咱去一个自在的地方,喝酒说话全凭自己乐意。”

这是一间叫做“琥珀”的酒吧,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里面的装饰却是现代派的风格。徐远航当然不懂这个,只觉得跟樊翔这样的人很搭。看上去樊翔是这里的常客,一边轻松的和服务生、客人们打招呼,一边领着徐远航向里面走。

“阿翔!”

靠近吧台的角落里有一个用沙发摆出的相对dú • lì的空间,有人冲着樊翔招手。

“晓峰姐也在这里。”徐远航有点惊讶,看了看樊翔。

“过去坐吧。”樊翔低头摸了摸脖子。“她和她的朋友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徐远航很紧张,事实证明这不是没有来由的。

“丫头你看,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警官。”田晓峰介绍徐远航和一个带着黑框大眼镜的姑娘认识。徐远航想这位大概就是田晓峰所说的摄影师朋友,大眼镜跟照相机似的,把他前后左右地咔嚓。徐远航赶紧跟着樊翔坐下,他不想让她咔嚓自己的屁股。

“不露脸可不可以警官?”丫头递给徐远航一杯酒,在他另一边坐下。

徐远航端着酒杯摇头。

“没人认得出来。”丫头不死心。

“有人。”

“谁?”

徐远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对沈修那样温柔的女孩子他会害羞,樊队的老婆他惹不起,但丫头这样的他不怕。

“你说今天喝酒说话全凭自己乐意是吧?”他问樊翔。樊翔笑着不住点头,很高兴的等着看丫头吃瘪。

“我只喝酒不说话。”

在座人聊的话题徐远航云里雾里,索性站起身端着杯酒在酒吧里闲逛,有一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面贴了足有好几百张照片,男女老少或哭或笑,黑白彩色应有尽有。匆匆浏览着,右下角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梳着齐刘海儿披肩发的红裙女郎拿着一只台球杆靠在球台旁,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台面上的球。

“怎么样,心情好点吗?”樊翔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下巴搁在徐远航的肩头轻轻问。

“你有姐姐或妹妹吗?”徐远航指着那张照片。

“我是独生子。”樊翔走过去扯下照片端详。“和我很像吗?”

“有点。”

“哎,如果我有这样的姐妹介绍给你做老婆要不要?”

“不要。”徐远航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这不挺漂亮的嘛。”

“我这辈子不想结婚了。”

“真的?”樊翔认真看了下他的脸,把照片又贴回去。“太好了。”

“真的?”樊翔认真看了下他的脸,把照片又贴回去。“太好了。”

“为什么是太好了?”徐远航对他的反应有点惊讶。

“自由啊。”樊翔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直白逗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和田晓峰之间是特别的缘分,不结婚对不起命运的恩赐。”樊翔意味深长地笑着回头看向妻子的方向。徐远航并没有在意他回答了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又被照片上的红衣女郎所吸引。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丝巾,握住球杆的手干净修长,很有力度。

徐远航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他无法忽略自己的直觉——樊翔说过,他是个好警察。

这一次徐远航终于像一个真正的三十岁男人一样控制住了自己。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跟樊翔歉意地道别。

“樊队,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

“是吗?”樊翔并不掩饰他的失望。他看向徐远航的眼睛,那里面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这有点不同寻常。

“明天燕黎明的饭馆开张,咱们一起去吧。我把你的红包一并包了。”

“千万别。”徐远航一愣,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燕黎明就是我妈的干儿子,红包我一定得单给。”

徐远航喝了点酒,滚烫的脸颊被夜风一吹,心里也跟着凉了下来。他本能地抗拒着不愿深琢磨下去,胃里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他打车来到原来刑警队的楼下,进到一家熟悉的小面馆儿要了一碗牛肉面。

“徐哥好久没来了,听队里的人说你高升啦?”小老板照例给他捞了足足两倍的牛肉,乐呵呵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他面前。

“没有,别听他们瞎说……”徐远航心里苦涩难当,埋头大口吃面,最后连汤都喝得精光。

胃里终于有了点热乎气儿,徐远航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警队值班室的窗子,还亮着灯。“如果时间是一块儿布就好了。”他想。“我可以把最后一次相亲一直到今晚的时间都紧紧缝起来,那样的话现在在楼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的无忧无虑的人,就是自己了。”

“这是妈妈的一点心意,你替我给黎明捎上。”一大早徐远航刚要出门,徐妈妈把一个红信封递到他手上——果然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燕黎明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混蛋。

“我不去,要给您自己给去!”徐远航扭头向门口走。

“唉你个混球儿大早上的吃了枪药啦?”徐妈妈拄着拐棍儿跟过来。燕黎明手巧,没事儿爱鼓捣个根雕什么的,前些天用山核桃给老太太做了根拐棍儿,既漂亮又结实,老太太爱不释手,走哪儿拄到哪儿。

“黎明对咱们咋样还用我说?我要是腿脚方便还用得着你!”老太太又把红包递过来。

“说不去就不去,您还真把他当亲人了……”徐远航这叫个气,心说您要是知道燕黎明对您儿子啥企图,还不得把肠子悔青了。

“你不就刚当了个芝麻大点儿的官吗还瞧不起人了。”徐妈妈气得手抖。“说,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徐远航习惯性地梗梗起脖子。

“嘣!”

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客人们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燕黎明忙碌了一天,伤腿隐隐作痛,自己找了个雅间把腿放在椅子上歇着。服务员给他端来一杯茶,出去叫温青。

“燕哥,你猜谁来了?”温青乐不可支地走进来。他今天一直帮着在外边招呼客人。

“中午一拨晚上一拨都来得差不多了吧?还有谁。”

“我徐哥。”

“啊?”燕黎明被茶水烫了一下。“我也没请他他来干什么?来臭显摆他当副队长了?多大一官儿啊……”

“好像是让老太太给轰来的,一脸的不乐意。”

“你怎么知道?”

“脑门子上一大包,跟独角兽似的。”温青终于忍不住捶胸顿足地笑起来。“说是让老太太打的。”

燕黎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整了整自己的衬衣西服,又重新系了系腰带。刚要向外走,想了想又返回来。

“脑袋上的包咋整的?”他对着镜子说。

“……”

“又撞树上了?还是那棵树?!”

“……”

“活该!”

他满意地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精神抖擞地走了出去。

徐远航是故意来晚的,他想放下红包马上就走。一来不愿见燕黎明,二来,头上的包已经让包括樊翔在内的警队同事笑话了整整一天——他说了实话可没人信。三十岁的人被妈妈拿拐棍儿打了一个包,想想其实挺幸福的。如果可能,徐远航还想让爸爸再打一个呢。

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温青,不由分说被拉了进去,塞进了杨志云等一班燕黎明的狐朋狗友的雅间里。bā • jiǔ个人喝的差不多了,居然没人问起他头上的包。徐远航松了一口气,借口开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伺机溜走。

燕黎明施施然走了进来,徐远航一愣,头一次见到对方捯饬的有模有样的。

“老燕你tā • mā • de怎么整个川菜馆子,这以后让你的小情儿怎么来这吃饭?辣的pì • yǎn儿生疼。”杨志云喝高了,嘴里不管不顾。

“爱吃不吃,光喝水我才高兴呢,省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向徐远航的方向瞟了一眼。徐远航正端着茶杯,一下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得紧。

“不是我打击你老燕。”另一个损友又开口了。“我说你妈啥眼光,挺好的一房子,怎么装修的这麽没品。我老远一瞧,花花绿哨的还以为马路边趴着一只大花猫呢。”

“说的没错,我就是没眼光。”燕黎明狠狠地斜了徐远航一眼。“没品!”

徐远航哪受得了这个,站起身就走。经过燕黎明身边的时候被一把拽住。

“慢着徐队,咋也得喝一杯再走吧?我还没恭喜你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远航现在最不愿意别人提起他升副队的事——总让他想起那张照片。他挣脱燕黎明的手,一言不发向外走。

“咦徐队,头上的包怎么回事?”燕黎明将手撑在门框上流里流气挡住徐远航的去路。

徐远航呼出一口气,抬手敲了敲燕黎明的脑门:“你管不着,再不让开也给你整一个。”

终于有人觉察出这两个不对劲儿了,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大喜的日子你们俩斗什么鸡呀?老燕,哥儿几个可是喝得差不多了,咱得去乐呵乐呵。”人呼啦啦都站了起来,徐远航被裹挟着出了饭馆儿大门。他恼怒地找到自己的车坐了进去,还没发动呢,杨志云带着三个人挤了进来。

“只有老燕你们两个没喝酒,麻烦把咱们送到西岗去。”

燕黎明的车就在徐远航的前方。西岗,徐远航一听这个名字就恨不得自己的车是一辆坦克,轰燕黎明的车一炮弹。他还是当刑警的时候去那里面抓过人,当时男男女女一屋子全他娘的没穿衣服,连喝酒再加上吸食致幻剂,yín • luàn的场面至今记忆犹新。这才不到一年,又风风光光地正常营业了。

“哎,老燕最近这几个月不是忙着堵窟窿就是张罗饭馆儿开张的事,估计憋得嗷嗷的。你们说今儿晚上他会不会和那帮少爷们玩儿车轮战啊?”杨志云色迷迷的回头对几个朋友说。“妈的上次我和强子喝多了路过偷着去听壁脚,那少爷叫的我的个天,我们俩不喜欢男人的都楞给弄硬了。”

“砰!”徐远航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的叫声吓了车里人一大跳。

“哎呦徐队徐队,忘了您是司机了。我们这是瞎说八道呢,您权当耳旁风,耳旁风……”

徐远航没理他,死死抓住方向盘的手心里汗津津的。

燕黎明你这个老流氓,老流氓!

杨志云下车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了,跟徐远航客气一番几个人勾肩搭背地进了西岗。徐远航坐在车里偷偷寻找燕黎明的身影,心里焦躁不堪。这时突然有人敲他的车窗。

“是我。”徐远航摇下车窗,看到燕黎明两只手撑在车顶,正弯下腰望着他。“一起进去吗?”

徐远航摇摇头。

“我忘了哈,这地方肯定让你恶心。”燕黎明一副了然的样子直起腰刚要走,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趴回车窗。他伸出手摸了摸徐远航头上的包。

“老太太拿什么东西打的?”

“拐棍儿。”徐远航没有躲闪,低声嘟囔。燕黎明的大手滚谈滚烫的,按在脑门上很舒服。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突然委屈起来,使劲忍着才没有向燕黎明手心里蹭。

“疼吗?”燕黎明的声音温柔沙哑,跟刚才在雅间里仿佛判若两人。徐远航有点恍惚,下意识地点点头。静了一会儿,燕黎明突然扳过他的头在他额角的包上轻轻吻了一下。

“亲亲散散,宝贝蛋蛋。”

徐远航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本地的俗语——大人用来哄摔跤磕碰的孩子,念了以后头上的包就会消失不见。他低着头脸迅速地涨红起来,抬眼一看,燕黎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停车场的夜色里。

徐远航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注视着手中忽明忽暗的烟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来思考一些人生大事了,工作,生活,都有岔路等着他去艰难抉择。但是他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闪现的都是和燕黎明在娱乐城的那一晚。

“那些事,他今晚也会对别人做,还tā • mā • de不止一个。”这个念头渐渐在他眼前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棉花糖,徐远航张开嘴在黑暗里狠狠咬了一口,被齁的喉咙干疼,心中似滚油煎炸。他定了定心,手指一弹,烟头划出一道黯红色的弧线湮灭在夜色里。从车里翻出一副手铐别在自己的后腰上,徐远航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警察。”徐远航径直走到前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