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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白术愣了下。
“既然端阳将至,不如我们做些香囊。”楚衡在脑子里过了遍记得的香囊配方,当即决定多做一些香囊到了端阳分发给各家佃户。
他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也做不到像游戏中裴元师兄那样高超的足以起死回生的医术,但替自家佃户做些随身有益的香囊还是可以的。
几乎是几下就做了决定,楚衡手一摆,直接嘱咐白术先回庄子里带竹篓,自个儿哼着曲儿,朝开辟了药田的山上走。
当初泡温泉时遇见的小鹿,如今已经长成了大鹿,可仍旧时不时晃荡到温泉附近。
楚衡偶尔会上山,即便不泡温泉,光是住在边上的宅子里,就有一种度假的感觉。而且,一推开窗就能看见附近的药田。那头鹿颇通灵性,从不吃药田里种的东西,时不时晃一圈,遇上楚衡便留着玩耍一会儿,没见着人就离开。
楚衡上了山,没去宅子,直接先往药田走。瞧见田边的鹿,他正要笑,就听见它“呦呦”地叫了几声,声音不似往日的调皮淘气,带了点意外的急躁。
“怎么了?”
楚衡往前赶紧走了两步,顺手抄过被他习惯性丢在附近大树下的锄头。
那鹿来回划拉着蹄子,“呦呦”叫了几声,又绕着药田跑动。楚衡抿了抿唇,视线仔细扫过药田。
田里种着不少草药,为了不让误上山的佃户和周边村民挖走不该动的,或是带了毒性不能乱吃的草药,楚衡特地交代了侍弄的人在每块田的边上都插了牌子,写清了药名、药理是否有毒等。
他粗粗一看,没发觉什么问题。再去看不住叫唤的鹿,楚衡终于注意到种着三七的那块田里,少了几支。
三七本该十月成熟,楚衡为此不止一次感激搭档妹子写文时的神来一笔。他现在的药田里,不少药因为当初剧情设计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生长周期。
五月,楚衡药田里的三七快成熟了。
而现在,有人连根拔起了他的几支三七。
白术还未上山,楚衡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只能抓紧了手里的锄头,深呼吸,紧紧盯着旁边三七叶上滴着的零星血珠。
顺着血珠,楚衡一步两步,走到了温泉旁的宅子前。
血珠一直延续到屋后,铺了青石板的院子看不到脚印,但楚衡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越往后走,越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楚衡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来源——那是断断续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等到他终于沉下去,绕到宅子后,看清了半边身子都是血,靠着墙面倒在地上的男人,尤其是看清了那张脸后,楚衡的呼吸忽然停滞了一瞬。
这是个身长足有八尺,手脚匀称,面庞硬朗的男人。
虽然闭着眼睛,可楚衡就是知道,在眼帘之后,那是一双带着深蓝的,极其漂亮的眼睛。
楚衡抹了把脸,苦笑。
贼老天,这送上门来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10章【壹拾】医者心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小郎君去了趟药田,捡回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全山庄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又高又壮,被小郎君从山上背下来的时候,远远看去都要把弱不禁风的小郎君压在了地上。
但朴实的佃户们谁也没去在意那人的身份,只当是谁家的猎户追着猎物误入小郎君的山中,受了伤昏倒后好命被小郎君捡回来了。
毕竟,自小郎君病愈后,庄子上下都受了他不少恩惠,怎么看都是个未语先笑,心肠极好的人。
“三郎,这人伤得这么重,要不要去城里请个能看外伤的大夫过来?”
五味端着整盆的血水出去,留了白术一人陪在楚衡身边打下手。
楚衡丢下手里沾满血的绢巾,挑选着合适的银针,抽空打量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男人:“这人看着不像是寻常出身,能治就治,治不好找个地方偷偷埋了,用不着请别的大夫。”
他这话听着就是说笑,白术自然没有当真,点亮烛台,小心递到榻前。
“等行过这一遍针,白术,你就留在他身边照顾着。每一个半时辰,就喂他吃一次护心丹。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喂一颗聚魂丹,再喊我过来看看情况。”
楚衡说着,将手上一套银针在烛火上淬过,摆手在已经脱得精光的男人身上刺入各处穴位。他这一手行针的本事,靠的是太素九针。当初为了能够熟练地行针,楚衡没少在自己身上尝试,这才练出了这一手快准稳的手法。
饶是如此,分明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男人还是身体一震,似乎被袭击全身的剧痛震得有一瞬醒过神来。
楚衡这时正巧转身在叮嘱白术注意时辰,却不知男人这一刻算不得清醒地微微睁开了眼。隔着模糊不清的眼帘,他只瞧见了身前立着一人,乌发随意束在脑后,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还想再仔细看上一眼,眼皮却有些不听使唤地阖上了,重又陷入深深黑暗之中。
而楚衡,这时重新转过身来,取下针,将暂停流血的伤口紧密缝合起来,最后手指沾了一团药膏,仔细抹在男人肩膀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上。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白术在,楚衡其实更想甩一个春泥护花,再辅以催血活脉的握针,这样也能省下一些聚魂丹,留着日后更紧要的时候用。
“看伤口的样子,像是弓弩射伤的。”白术在一旁看着,微微皱眉,“三郎,这弓弩不像是用来打猎的样子。”
“是用来shā • rén的。”楚衡仔细给包扎好伤口,重新直起腰来,“这人体格高大,四肢健壮,虎口、手指处都有茧子,是个常年拿刀拿枪的人。”他踢了踢为了治疗方便撕开后丢到地上的衣裳,“还有这身绛纱袍,这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多读书的好处就是这样,单从这身绛纱袍,楚衡就能猜出这男人的身份不低。
不是什么世子,估摸着也该是个郡王。
虽然一开始救人本的是仁心,但所谓祸福相依,楚衡救这个男人,也打着搏一搏的小小心机。
如果可以,他还是需要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座靠山的。
起码,等到二十岁那年,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需要原著中那样放火自焚的地步,有个靠山起码能看看有没有事情转变的余地。
本着这么一个目的,楚衡自然要竭尽全力把人救活。
尽管这个时候,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
把人救回山庄三天后,端阳到了。
先前为了能赶制香囊,楚衡托老陈头找来庄子上女红最好的几个仆妇,连日赶制了几十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又亲自往其中填满配比好的草药。到了端阳当日,他喊来佃户家的女眷们,凭着每户人家的人头,将香囊逐个分发下去。
而这时,白术正留在内院,收拾刚空的药碗。
人救回来都三天了,喂了不知多少三郎辛苦做出来的好药,仍旧不见醒,白术尽管知道这人伤重,还是觉得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只是可惜了三郎做的那些药。
尤其是夜里,这人情况总是反复,偶尔突然高烧,偶尔又心跳骤停,白术知道楚衡给他喂了不少保命的聚魂丹,用的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这要是人真没了……
白术不敢再想,低头端起药碗就要出门。
他后脚才迈出房门,就听见厢房内突然传来闷哼,然而是瓷器碎裂声。
想起搁在榻边的药瓶,白术一个激灵,转身冲进房内。
那个躺了整整三天的男人,半支起身子,面色惨白,喘着气,盯着滚了一地的漆黑药丸。
“郎君醒了。”白术搁下碗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丸,心疼地吹了吹。
陆庭脸色虽不大好,见进屋的是个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童,眉头稍稍舒展开。这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十分陌生,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是在一座宅子后昏倒,不想醒来时已经换了个位置。
“敢问小郎君,这是哪儿?”陆庭顿了一顿,又续道,“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
“郎君若是要谢,不妨等我家三郎来了再谢。”白术收好药丸,见陆庭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忙给倒了杯水,“这会儿是别云山庄,我家三郎出身扬州楚家。郎君昏倒在山上三郎的别宅后,是三郎将郎君捡回来的。”
陆庭支着身子的手臂忽然抖了一下,伤口处骤然疼得火烧一般。
白术赶忙送了楚衡一早备好的定痛散过去:“郎君且将这包定痛散服下,片刻后就会止痛。”
看着这人送来的药散,陆庭没忍住,冲口问了一句:“这药可含罂粟?”
罂粟可入药,有定痛之效。不少大夫将其入药定痛,可对于陆庭而言,罂粟入药是大忌。
“啊?”白术一愣,忙道,“郎君放心,这定痛散是三郎亲自所制。三郎过去差点受了罂粟的苦,可不会拿那东西入药。”
话说罢,陆庭已接过药散,准备倒入口中。
半开的房门被人从外头“哗啦”一声推开,然后又是“噗通”一下,门口传来跌倒在地的声响。
白术抱歉地笑了笑,转身往房门口去,一眼就见着五味从地上慌慌张张地爬起来,鼻头撞得通红,一双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泪汪汪的可怜极了。
不等他伸手去抱,五味仰头“哇”的哭了起来。
“阿兄快去前头看看,三郎……三郎叫人欺负了!”
白术一愣:“这是怎么了?”
五味哭得伤心,话也说不大清楚了。白术叹气,弯腰把弟弟抱起,迈开腿就要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陆庭已然下了榻,赤着上身,走了过来。
“我也去。”陆庭捂住肩膀上的伤,剧烈地咳嗽两声,“我也去看看,兴许能帮得上忙。”
从内院到中堂的路上,五味终于哭着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
原来,这几个月间,楚衡的医术日益精进,楚三郎的名声渐渐传开,不少人舍近求远,纷纷跑到别云山庄求医。
最初,还只是普通百姓不再往医馆跑,到后面,就连镇上的大户,也盼着能见楚三郎一面,就是没病也想买几颗药丸备着以防万一。
如此一来,无形中,楚衡就得罪了镇上的大夫们。
好在楚衡也不是愚笨的,知道这事后,早请了镇上坐堂的大夫们吃过酒水,并将他手头所制的部分药散以寄卖的形式,放到了他们的医馆,每卖出一份大夫们就能从中抽二成的收益。
这样,原本差点崩坏的关系,才被他重新修复好,彼此相安无事。
可这一回,用五味的话说跑来“欺负”了三郎的人,却是镇上新开的一家药铺。
那药铺带着只剩了一口气的病人颠簸了一路赶到别云山庄。约莫是中途病人就断了气,和药铺一道来的家眷,守在过世的病人身旁大哭,直说是服用了别云山庄放在药铺里寄卖的聚魂丹才出的事。而药铺过来的人也说了那药是从别云山庄出来的,病人的死与药有关,与他们药铺无关。
当时,楚衡正在中堂分发香囊,闹事的人几乎是横冲直撞闯到了中堂,尸体就摆在了堂下。
这也罢了,五味从中堂跑出来喊人的时候,那群闹事的正在赶人,要对楚衡动拳脚。
白术闻言急得不行。这几日邵婆婆的病情越发严重,三郎特地放了邵阿牛的假许他回家陪着祖母,是以三郎身边根本没有身强力壮的人护着。一想到三郎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人打伤了,白术的步伐越发急促。
陆庭一直跟在其后,虽然肩膀发疼,脚步却不见得迟疑。
然而,还不等走到中堂,他已然听到了从前头传来的哀嚎声。
再往前走上两步,陆庭的视线一时间有些移不开了。
那个站在中堂檐下的青年,穿着一身墨色直缀,似乎因为要见客,束着发,两鬓间有散发从颊边垂下。
陆庭没来由觉得惋惜,莫名觉得那头乌发若是能散下,必然平添三分颜色。
然而,即便没能散发,光是看着那半张侧脸,看着对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陆庭仍能想象到那一张脸会是怎样的姣好。
“想到我别云山庄里讹人,该说是我看着太好欺负了一些,还是你们太过愚蠢?”
楚衡手里捻着一根银针。拿阳明指一类对付他们,容易伤着人,他也就只能靠手上行针的本事帮着抵挡一阵子麻烦了。
这帮人口口声声说是抬了人过来求他医治,可一来病人早已咽气,二来过来的人各个身强力壮,怎么看也不像是诚心诚意过来求助的。
被他几根银针扎中关节,酸软地动不了胳膊抡不起拳头,那几个自称是永安堂来的伙计面面相觑,疼得脸上浮起一层冷汗。
“楚三郎这是要撇清关系吗?这人就是因为服用了你做的聚魂丹才病情严重,最后不治身亡的!”领头的伙计满脸是汗,语气却依旧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