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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雪下了楼,却意外地碰见漠北,对方看见她一愣,好像没想到会遇见。她只给了一个打招呼的眼神便要离开,漠北却下了车,勇气无敌地拉住女生的手,神色有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有事找你。”
车子漫无目的的行驶在大街,两人都不知道要去哪,要说些什么,禾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想要找点什么话来说,漠北的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解了她的尴尬。女生见他皱着眉接起来,几句话后便挂掉,将车子打了个调。她问他要去哪儿,他有些烦躁地说“回我家。”禾雪“啊”一声,漠北看她表情知道她想错了,于是道“放心,吃不了你!陪我回趟我爸的家!”
漠家的佣人有意无意地将禾雪从头打量到尾,好奇的不得了。他们这大少爷虽然花边不断,可却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回漠家,莫非,少爷终于安定下来,要结婚了?漠北被漠父叫去了书房,禾雪觉得气氛很诡异,她真是傻,怎么说陪他回家就真的陪了呢?还有,他们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头上插了一根孔雀毛似的,看大熊猫也不是这种看法的呀。一股冲动凝聚在心口,禾雪差点就要起身走人,漠北才终于从楼上踢踏着走下来,看见她,一言不发地拉过就走,背后余下追过来的漠父。那个穿着肃穆的老人,神色有些激动。
“小北,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她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去看看她?”
男人的步子就停下来,回过头,依然拉着禾雪的手,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冷,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什么病?艾滋么?”
禾雪从来不知道,漠北也有这样凌厉的眼色。
被动地任人拉着上车,手腕被捏得有些发疼,禾雪竟忘了要反抗。她只是有种感觉,有种悲伤的氛围,将她全全包围,漠北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不同于平常的吊儿郎当,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禾雪知道,他在伤心。
飘起了小雨,漠北将车顶和玻璃窗关上,刹那间,仿佛外面的世界都与这个小天地无关。就像来时一样,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最初禾雪是不知该说什么,现在她是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车子在海边的高速车道旁停下,漠北下车,禾雪跟着,细雨依然在下,打湿二人的发。
台北的海风一向悠扬,腥咸的海水气息灌入鼻翼,漠北爬上一块很高的岩石,站稳身子,头发被迎面而来的吹乱,形象全无。那岩石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海水,禾雪有些害怕,倒不是怕他会想不开,只是怕他一不小心就掉下去怎么办?毕竟漠北干过的蠢事,她见得不少了,掉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重要的是,她不会游泳啊。
于是禾雪站在最下方,两只手做个话筒的形状朝男人的背影喊话。
“漠北!你下来……”
依然是洪亮的嗓音,还伴有极大的回音,漠北微微偏头,很鄙视地望娇小的的女生一眼。
“不是告诉你女孩子家说话要温柔一点吗?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有长进啊!韩裔是怎么教你的?”
禾雪恼怒,抓起一旁的沙子朝对方掷去,但距离太远,那些沙砾在半路中央就被风刮走,很多还反弹回来打在禾雪的脸上,惹得她一个劲儿的抹脸,呸呸。
漠北笑得跟抽风似的。
“啧啧,禾小雪,你在演哪一出啊?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吗?”
女生在原地一蹬脚,“靠!你给姐姐下来!”
漠北摇摇手指,神情突然有些诡异。
“禾小雪,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妈那样温柔呢?”
禾雪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看似敏感的字眼,漠北却继续往下道。
“她多温柔啊,我撒再大的泼发再大的少爷脾气,她都会宠着我让着我。”
“就算我骂她不要脸,她都能在我面前微笑得跟朵花似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在乎。我,我爸,包括这个家的所有一切她都不在乎,除了她的小情人。哦,说到这个小情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妈简直是21世纪的人才,走在时尚尖端,不,完全是在引领时尚!”
“同性恋,多么彪悍的名词,天生就是为她打造!”
“说什么她的心天生属于自由,嫁进豪门世家给了自己太大压力,在那个女人身上才能找到归属感。我呸!”
漠北不是鄙视同性恋,只是作为一个正常人,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有这样的过往,甚至不能被称为过往,有多少人能够做到泰然自若?尤其是,还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夫弃子,远走他乡。
闻言,禾雪的心便腾地沉下去,不知怎么闪过阵阵慌乱。她上前一点点,声音比方才更大了,很没有说服力喊“漠北,你再不下来,你的爱车就等着晚节不保!”
男人只是笑,越笑越欢畅,最后他止住笑意,又重复了一下刚刚的问题。
“禾雪,你怎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呢?”
“如果你像她那样温柔……我就能停止爱你了。”
最后那句话太小声,禾雪没有听见。
“你说什么……”
漠北却不再重复那个无意识间说出的字眼,突然话锋一转。
“禾小雪,你觉得我帅吗?有钱吗?幽默吗?风流吗?”
虽然不懂对方怎会突然问这样神经的问题,禾雪却依然顺着他答,今天的漠北,很有些不正常。
“是阿是阿,你帅到掉渣!腰缠万贯!谈吐幽默!潇洒自若!对了吧?你快给我下来!”
这招显然不奏效,男人依旧站在岩石边上,纹丝不动。
他说“既然我这样好,她为什么不要我?”
他说“禾雪你知道吗?我不是不相信感情,我是不相信女人。今天一张脸,明天另一张脸,天知道那些伪装的背后,藏着怎样一颗心?”
他说“我有钱,有名,有利,有长相有身材,还有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可是,谁在乎?”
一字一句间,写满了失望。禾雪看对方说话越来越不正常,心里的恐慌一阵高过一阵,几乎是下意识的吐出那一句:我在乎。
“漠北我在乎。我在乎你。我不否认在某段时间,我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可是我现在才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只是我没能给你想要的安全感。我给不了你安全感,所以你不信任我,你怕一旦将心交出来,会被人弃之如敝,践踏笑话。”
“我在乎你,我想要你好好的,我相信能给你安全感的那个人,一定在不远处等着你去找她。她在的,你不是一个人,你一定要相信。”
一番话完,禾雪反而自己都被感动了,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曾经以为,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就是最真实的,现在才发现好像不是那样。
而漠北又何尝不是这样?他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像这样呆在一起了。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是漠北率先从岩石上跳下来,对着禾雪一个明晃晃的微笑,八颗洁白牙齿尽露,仔细看,还有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男人走向前,揉女生的发,刚开始只是轻轻的,最后可能觉得不过瘾,索性将禾雪的头发全部揉得乱糟糟一团。
“傻子,韩裔有没有教过你,对于男人,尤其是我这样的男人,十句话里面有十一句都不能信。”
禾雪自顾自用手指梳理好被弄乱的发丝,随即一把拧上漠北的胳膊,毫不留情。
“白痴!有没有人教过你,女人的话,十句里面有二十句都不能信!”
然后整个海滩,哀嚎声响成一片。
那安静躺在驾驶座下的资料,漠北想,他再也不会去动它,甚至,在某一瞬间有过将之销毁的念头。
禾小雪,我好像已经遇到能给我安全感的那个人了,只是,还有可能吗?如果真的再没有可能,我也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的人生不再受任何动荡。
真的,我会保护你的,所有我说的话你都可以不信,可这句话,你一定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