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1
现在拿驾驶证前还要义务执勤一次。江鸾月认真看了近几日的天气预报,选了阴天,因为晴天太晒,雨天更不方便。
去的时候,她斟酌再三,还是带上了伞。
等她到交警大队时,已经有一个高瘦的男生在路边等着。他长得挺好看,穿的宽松休闲,带着痞气。
等了会,交警大队的队长见还是只有他们两人。便让他们不去科三考场,改到火车站外执勤。火车站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江鸾月是打车来的,男生他说自己是骑车来的。队长让他载着她一起过去。
届时,他才放下手机,朝她看了一眼。眼神或有停顿,思绪万千又归于平静。(这短短几秒,他心中真是百般滋味。她的名字“江鸾月”这三个字霸占他大脑主机。有些人是忘不掉的,即使两年前毕业时他就决心遗忘,这两年他们再无交集,他没了半点她的消息,也渐渐不再想起。他以为,他忘了,但事实只是藏在脑海记忆深处。一眼,就想起。但,他还是不会接近她,不同世界的人,离得越远,越好。就像真的忘了。)
他一路沉默。江鸾月跟在他身后,往停车场深处走。她有幽闭恐惧症,恐惧没人的封闭场所,尤其是幽暗的地下停车场。她不自觉地从后边快步走到他左侧,挨得很近,她攥紧的袖口不经意蹭着他小手臂。
徐峥感觉到小手臂传来的冰丝触感,瞥了眼旁边的她,她堪堪不到他肩膀。他刚刚好看到她垂着头,发丝慵懒的别在耳后,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还戴着条细细的银项链,显得脆弱的不堪一击,往下,是她攥紧的手。
他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没来过?”徐峥说的方言,声线很野。
江鸾月被惊了下,没料到他突然说话。她摇了摇头,又说,“我来过,但是不认得路。”
她声音和人一样娇气,还带着些奶音。徐峥感觉心被小猫挠了下。
“嗯。”徐峥随意应了声,在一辆黑色的“川崎ni
ja400”前停下。
江鸾月实在有些惊到,但还是装作随意地用眼神扫了扫他的摩托车。其实她已被俘获,她这些年来唯一粉的明星就是赛车出圈,热血少年,意气风发,是她的意中人。坐在少年后座压弯,亦是她奢侈恒久的梦想。
江鸾月低着头像是在思索,没注意到徐峥右手托着头盔看了她半天。直到他略粗暴地直接把头盔套到她头上,她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这头盔太沉,压得她头疼。
“你不戴?”
“轰~~”他跨上车发动引擎,回头看她,“上来。你摔死了我还要赔钱。”
他野性的声音匿于低沉的引擎声,江鸾月自动给他的话打上马赛克。
车太高,她是爬上去的。他完全不绅士,她刚坐好,车就轰地一声飙出去,她撞上他宽阔后背,胸撞得生疼,手不经意环上他的腰。(嗯,他就是忍不住故意的。这些年来养成的匪气,他从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况且,他贪恋她已久。)她龇牙咧嘴着,攥了攥他腰侧的衣服,指尖传来他的体温和肌肉的紧实感。还没缓过神,就听见。
“没坐过摩托?你搂我的腰做什么?”
他的声音随着微凉的夏风穿到她耳畔时,性感得魅人。
“嗯?”江鸾月把手往前放了点,声音带了挑衅,“会摔死人的摩托还是有幸第一次坐。死了,你还得赔钱呢。”
闻言,徐峥轻笑了下,一直以为她楚楚可怜,没想到是睚呲必报。
停车,徐峥撑着把手,早有预料般垂眸看她原路爬下去。
“你先走。”徐峥摘下她的头盔,弄乱了她的头发。
“我……”她仰头看着他,有些无措。
“直走到底左转。”他的语气是命令式不是商量。
江鸾月不明原由却听得明白,“好”。
地下停车场很暗,也没有人,她每走一步心里的恐惧加深一度,每一个地上墙壁的暗影都令她心惊,在她眼里张牙舞爪各怀心思,她不止一次恨自己的莫名其妙,可还是她走得越来越难,双腿像是灌了铅……
徐峥注视着江鸾月离去的方向,深呼吸,转过身平复。自她柔软的身躯撞上来的那一刻,他就起了反应,腰腹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在她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下无声叫嚣,一路体温不减只增……
他不断暗示自己,这两年经历太多是非,他确定是早已忘了她的……(是的,我们峥哥以前夜夜笙歌的时候,也从未屈服于美貌与曼妙。嗯,是他不懂,有些人不管是否初见都乍见之欢,一眼万年,她是他绕不过的劫。)他又想起她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眼,眼尾长而微翘,偏又常雾气萦绕,令人心疼又心颤。她无措的眼神突然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心里一紧。
突然,“滴滴滴滴……”的智能提示音从她的方向传来,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曾经他不置可否的她心理抑郁的传言无限放大,不好的预感充斥每一根神经,徐峥转身疾步追去。
徐峥走的快,远远看到她缩成一团蹲靠在转角处。
江鸾月感到一片阴影挡在身前,从膝前抬起脸望向他。她脸色惨白,泪和着冷汗,望向他的眸子也通红,水光泛滥。像受了很大惊吓,可怜得令他揪心。
徐峥再也绷不住,俯身把她整个抱起进怀里,右手托着她,左手圈住她手腕关掉智能体感手环,快步往外走。犹豫了几步的距离才闷闷出声安慰,“对不起,没事了,我在。”他压低的声音格外温柔而性感。
“嗯~没关系。”她靠着他硬朗的胸膛,带了哭腔。
江鸾月就是这样,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坚强,只要有人愿意给她足够可靠的依赖,就会毫不犹豫地脱下保护自己的盔甲,娇弱地躲在他的羽翼下。
他在出口停下,轻轻把鸾月放下来。从裤兜里摸出墨镜给她戴上,墨镜很大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这次,他走在她身后。
然后,执勤。
他们没再说一句话,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疏远得像陌生人。
江鸾月觉得这只是单方面的徐峥的疏远,但是,她深知他们本就是陌生人,这样的距离是对陌生人的身份的尊重。她还是胡乱想着他可能感兴趣话题,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you‘
ei
secu
e(不知道为什麼)
do
‘tk
owwhatfo
(你总是没有安全感)
you‘
etu
i
gheadswhe
youwalkth
oughthedoo(你连走进门前都得四处张望一下)
do
‘t
eedmake-up(不需要化妆)
tocove
up(来把自己隐藏起来)
bei
gthewaythatyoua
eise
ough(做你自己就足够了)……“
“喂,爸爸。”
……
“不用来接我,还要很久,有人和我一起回来的。”
江鸾月和爸爸打电话时,徐峥一直垂着眼,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微低着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笑意漾到靥边。而他自听到那声“爸爸”起,垂着的手一僵继而寒气四起,收回了视线,眼眸恢复了陌生和冷冽。他们注定不是一类人,相差甚远。
江鸾月最近喜欢听陈奕迅的《富士山下》,她翻出歌单,摘下右边的耳机递给徐峥,“你听歌吗?“
徐峥瞥了眼她手心里小小一个粉色耳机,“不听。耳机戴久了不好,特别是这种入耳式,经常有新闻报道因为耳机滋生病菌引发的中耳炎和各种耳部疾病,甚至有不及时治疗导致耳聋甚至中枢神经系统损坏的。所以我不喜欢戴耳机。”
(他觉得她对自己印象越不好越好,斩断可能。后话就是,后来他知道她眼里他很混之后,峥哥哭晕。)
江鸾月实在没料到他会来个长篇大论教育自己一番,这种直男又不解风情的拒绝方式。她收回手,又往旁边挪了挪,反抗似的重新给自己戴好耳机,继续听歌。
天气预报不太准,不一会太阳就出来了,艳阳高照。江鸾月庆幸自己带了伞,撑开遮阳。她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自在地挪回他身边,把伞举高一些给他也遮了阳,毕竟这是八月,太阳很毒辣,在这站着暴晒肯定不行。
“我不用。”声音冷淡的淋漓尽致。
闻言,江鸾月撇了撇嘴,在她准备挪回去前,徐峥却伸手拿走了她的伞,顺势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她抬眼看他时,他若无其事撑着伞,伞偏向她,他挡在身前,遮住了袭来的烈阳。光尽数打在他身上,他右手臂内侧的纹身显得耀眼,少年明艳得炫目。她突然就觉得,他生活在光亮里,理应得到最热烈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你这个纹身图案是什么?”江鸾月觉得很好看。
“火影忍者的写轮眼。”
“很好看。我也想纹身,可是听说很疼。”江鸾月有些遗憾,她真的很怕疼。
“我这是朋友学纹身,拿我练手。确实很疼,纹到一半我就后悔了。”徐峥侧过头垂眸看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细腻白皙,哪里遭得住疼,“你喜欢什么,在身上画一个就行了,每天画不一样的。没事纹什么身。”
“嗯。”江鸾月竟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认同地点了点头。竟然没人觉得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干么。
“你想纹什么?”徐峥还挺好奇,她一直是个娇气的小姑娘。
“向死而生,阿拉伯语的就很好看。”或许每个人都活得很艰难,一生奔赴死亡,可是,江鸾月觉得自己存在得格外艰难。
她语气轻快,徐峥却感觉到她的难过。他深深地看着她,还是开口,“为什么是阿拉伯语?”
“因为”,她笑起来,“阿语是从右往左写的,就像这句话一样,从结局到开始会不会感觉不一样?”
“可能会”,他瞥了眼她手腕,“但是没有用。”(峥哥再次快绷不住了,他感觉,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好。)
江鸾月心一颤,垂下眼,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揭开血淋淋的现实给她看,她知道有多么残酷,也放任自己逃避,从不直面。她有些讨厌他,不留给别人体面。
他又淡淡开口,“纹在手腕的疤上?没有用,它会一直在。”
江鸾月错愕,抬头看他一眼,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狼狈之极。
徐峥看她眼神有些空洞,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他只是心有不甘,他以为她会很好。人生虽苦短,十有bā • jiǔ也不如意,奔向死亡却也只有一次,无法重来,他盼她好好爱惜。他已经失去太多,而她应该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