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东瀛
乐以晗去世了,镇北王府将她葬于南山。
镇北王贵为朝廷唯一的摄政王,封号已改为楚,人称镇北楚王。
安葬乐以晗的那天,风沙很大。从半路上跳出一个瞎子,劫走了尸体。那个瞎子疯疯癫癫,抱着尸体痛苦不已。
瞎子内力深厚,连暗卫长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抱着她的尸体仰天长啸,“我寒山再无后人。天待我不薄啊!”
瞎子劫走尸体后,把她安葬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接连五天,瞎子割了五个头颅来祭奠她。人称:头颅割手,疯瞎子。
楚王知道后,只是嗤笑了一句,“情郎不少。”
楚王侧妃为了镇北楚王府的颜面,给王妃建了一座衣冠冢。楚王怀疑乐以晗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便把他丢到一座荒山里。三年后巍山打猎时,一个小孩骑在一头狼上,替狼群打探消息。德妃说,那小孩与楚王殿下小时候一模一样,楚王才把慎之世子接回来养在身边。
这几年来,朝廷格局阵势大变化,德妃被从冷宫中接出来。太子殿下被囚禁在东宫,大皇子与六皇子被送出京城,贤妃淑妃名存实亡,后宫由德妃掌管。
楚王殿下在当初长安城一战中,大获民心,并娶张侍郎的女儿张若虚为侧妃,是大夏字长安之乱后的美谈。
如今的大夏,今非昔比,楚王摄政,四边朝拜。如今的楚王,有财有势,有才有美女,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男子了。
他再也不会为了谁,一洒真心。
七年后,东瀛海上。
秃鹫绕着一个破旧的小船旋飞,船的周围有恶臭的腐臭味,这个小船处于激流之中却不前进,如同一幅静止的画面。船四面八方有人工堆成的土堆,土堆之上立着易家的招魂幡。
女子被白布缠绕身躯,像埃及木乃伊。全身紧列,动弹不得。
“夫人别动。师父担心夫人的身体受海上潮气的影响会发霉,就用白带裹住。这白带不透水,自然湿气也进不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叫南童。少年把白带收回来,“夫人既然醒了,就用不着这些了。我帮夫人打开透透气。”
“你为何叫我夫人?”女子惊奇地摸摸喉咙,不是她的声音,是她在自己那个世界的声音。
“是师父说得称呼您为夫人。我觉得师父老人家糊涂了,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
女子走下床,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是她在现代时的容颜,怎么会……
南童看着她摸自己的脸,奇怪道:“不好看吗?可我觉得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容颜。”
“那恐怕是你只见过我一个女子。”
“不,我见过好多女子。就连楚王府的侧妃都没你漂亮。”南童每说一句话都会露出虎牙,喜欢笑的人运气向来不错。
被人夸漂亮,女子也很高兴。她和南童继续聊着天。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出现在船口,长得像周八百,但又不完全一样,估计是周八百的兄弟。
“阿晗,你醒了?”
睡前淡忘一切,醒来不问过往。女子疑惑地看着老头,“老先生,我不叫阿晗。我姓莫,名无辛。莫衷一是的莫,有无的无,辛苦的辛。”
老人很吃惊地后退,“怎么会?怎么会?”他双手抱头,全身颤抖,“不可能,不可能!”
老头抓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到底手怎么回事?很不正常,她是谁与他何干?莫非是,救错了人?
“师父,招魂引魄这件事本来就不准,能救一个是一个。清酒度娘知道您的苦心就够了!”
老头如发疯了一般翻看书籍,“腐肉为引,东瀛漂泊。怎么会有错,是八卦生死门排错了?也没有错,口诀,一定是口诀。”老头对着莫无辛嘴里振振有词,莫无辛对这没有反应。他瘫坐到地上,“不可能,不可能。”
“莫姐姐,你别介意,自从夫人去世后师父就这样了。习惯就好。”南童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莫无辛感觉这样骗人不好,可是她实在是不想与乐以晗有任何关系。
她昏睡七年,七年之后都物是人非。七年之中,她处于无底深渊,不断坠落。她反思自己的能力,即使她再次重生又能如何?她还是斗不过萧君武。她只祈求这一世不再遇见他,他那么优秀,把他归于人海,她仍然站在彼岸。
但这个老先生究竟与乐以晗是什么关系?
“师父,解忧馆清晨来信,说要人。”南童看了看莫无辛,但莫无辛不是乐以晗怎么向解忧馆交差。
“写信告诉他们,我失败了。”老人切下自己的小指,一同放入书信中,“我去一趟孤山,回来之后谢罪。”
“先生说的谢罪可是谢死罪?”莫无辛知道割断小指的含义,以指为信,以死谢罪。
“如果永固郡主知道您这样不爱惜生命,必定会九泉不宁的。生命这个东西,多么脆弱,又是多么坚强。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珍贵至极。生命归自己所有,他人无权干涉。还望您爱惜生命,让您所爱之人安息,让爱您之人放心。”莫无辛自我感觉了一下,有点像打广告,但这些话真的是发自肺腑,她也差点把保尔柯察金的话原版背下来。
老头看着她,那个眼神熟悉又陌生,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说过。老头似乎不再打算再花七年招乐以晗的魂魄回来,他说:“七年是保留一个人灵魂的极限,如果阿晗没有那个命数,希望莫姑娘代替阿晗活下去。姑娘可愿成为我解忧馆人?”
能阅览解忧馆秘室是她前生的夙愿,但到死也没有实现,如今有这个机会,她想试一试。
“怎么?是馆主吗?职位低的我可不做。”
“馆主好多年不管事了,姑娘做馆主的话需要自己申请,不过我给姑娘的职位,可以让姑娘掌管解忧馆所有的事,与馆主地位相当并且有馆主的权限。”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她愿意当一个霸王,人生吃一顿就够了。
“那就麻烦先生了。”
“我去孤山拜访一位友人,让童儿带姑娘回解忧馆认认那里的事物。姑娘想看的东西,不用过问别人的同意。”老头递给她一个令牌,虽然是副牌,但她很知足了。
解忧馆变化很大,庭院中的树,已亭亭如盖。当初问她何时归来的两个女孩也已经不在解忧馆。
“南童,我进去查看书籍,你帮我守在门口,馆主若是来了就叫我。”
她没有问解忧馆馆主是谁,也是,根本就不用问。当初如果她没有死的话早就举行馆主册封大礼了,现在馆主应该还是师兄周可温。
她在里面呆了三天,上辈子的遗憾都解决了,原来萧家人的传言不假,原来大夏无后是大夏第一任皇后的诅咒。那个女子,名为夏依暧,号为暧子,是七十四楼十七层永远的主人。所有被天下封闭的消息,这里都有;所有皇家的秘密,这里都有。
她走出来,失魂落魄,真不敢相信。日后见不到萧君武还好,若是见到了,一定要避着走,他这个人就和他的先祖一样可怕!
“莫姐姐,你没事吧!”南童担心地看着他。
“谁许你进秘室的?”一个发怒的声音传来,一个男子身穿棕褐色的布衣,少了一只手,是她的小师弟韩放远。
“小师叔,师父让莫姐姐进的,莫姐姐有副牌。”
“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当初师姐求了你师父那么久怎么没见你师父给师姐令牌?若是你师父当初肯给师姐令牌,师姐还会被皇宫里的人害的那么惨吗?”韩放远以前不这样,他内向不怨天艾人,也没有断一只手臂。
“我师父只是遵守解忧馆的规矩,有什么错?如果真的说有错的话,小师叔就是坦荡的吗?如果不是小师叔的mí • hún丸,清酒度娘怎会被设计无力反抗。”他这个孩子紧咬最后四个字,这四个字也是mí • hún丸的一个功效。
“你是想打架吗?”
“够了,以后我就不会再回来解忧馆了,看也只是看这一次。”她想把韩放远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但不行,放远现在已经十七了啊!
“放远,你,你以后要多读一些心灵鸡汤,这脾气得改改了。”
韩放远看着叮嘱他的人,“你是?师姐?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吗?”少年的脸从愤怒到惊讶最后不可思议,惊喜不已,真是一个有趣的变化。
“我不是乐以晗,但老头说我可以代替乐姑娘活下去。”
男子没再争执,斜阳拉长了失落又惆怅的背影。
“南童,放远的手臂怎么回事?”
“小师叔觉得mí • hún丸是自己的错,就自断手臂,并且烧掉了mí • hún丸的配方。”南童对韩放远其实还是挺尊重的。
今日先休息一天,明天去祭拜乐以晗,祭拜以前的自己,之后游山玩水,策马天下。
老头怕她这个灵魂不稳,让南童跟着她。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总会有几个人出来搞破坏。这个道理,很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