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鼠疫(3)
玄衣银蛟的男子看着中原地区,大夏各地都发生了无数相同的案例,说是“无数”,是因为官府统计的十万人,还不够准确,少。
如荷花一般疯狂地蔓延。一传十,十传百。
有的城空地上是无人清理的死老鼠,口吐鲜血。有的城,把疑似患者同尸体堆在山洞里。有的城直接筑起了高墙有,阻挡墙外的疾病。而聚义城是一座被遗弃的城。
聚义城里面应该同外面一样,腐臭的死尸间,腐烂潮湿的床铺,门口苟延残喘,尚未断气之人。或许聚义城比外面更安全呢?
按照百渡的说法,聚义城,开始清洗它的体液。就像负载房屋的大地发动洪水,冲刷一切。
现在鼠疫更加严重。
一天安葬一万人,一万个死者相当于一座中等城池的两倍。他们被壮汉用粗长的桃树挑到乱葬岗,成堆地堆放,点燃,化作一缕青烟。
壮汉戴着由聚义城独制的口罩,沉默地注视旺盛的大火。
也不知这些无名死尸堆上是否有壮汉们熟悉的面孔。但他们的无声与沉默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原来还有乌鸦杜鹃的乱葬岗,经过一场又一场大火,成了一片孤坟地。现在被当作焚化死人的空地,大且安全。
骨灰之中,总有凸起的无法燃烧的小石子,可惜再也没有小孩子敢拿起它们玩了。
药房中的女子已经两天没有出来过了,她用以维持生命的是一天三个烧饼和一壶水。南童被她送到感染区了。
她现在身体已经出现相应的症状,淋巴结肿大,身体出现剧烈疼痛的丘疹,皮肤有血性水泡。寒颤,高热,晚期了啊!
但是药方只要再试一试最后三种配合就好了,她肯定有一种会起作用,太好了。
萧君武对她也真的是太好了啊!估计是就着老鼠身边舀的水,南童还没有发病,她却在第三天已经病入膏肓。
老太医守在门口,听到咚的一声,立马打开门。那个自信漂亮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她脸上血泡化脓,身体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好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求您,杀了我,杀了我。”她疯狂地请求却不靠近赵太医,她不能感染他。
“昨晚你说还得再试五个药方,你告诉我,我来煎药。”
百渡极力忍受这场病痛,她已经提炼出来东西了,现在只要再试三个药方就可以了。她把方法写到纸上,放在最显眼的桌上,她可以保持心如止水,安然去世。
暗紫色的雕花樟椅上坐着一个妇女,她身穿华丽的衣服,可很憔悴。她紧紧握着女孩的手,眼睛盯着床上的女孩儿,慈祥而又温柔。
床上女子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打开如扇般的睫毛。
“无辛?无辛,无辛醒了。”
“您是?”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妇女笑了笑,自己的眼中也是泪水。她给女孩擦干眼泪,“傻姑娘,不认得娘了?”
“妈。我想你了。”她扑进妇女的怀里,“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没有你和爸爸,也没有哥哥。那里还有一个很坏很坏的男人。”
“怎么了?我家傻姑娘一醒来就哭。”一个身穿棕色华服的男人走进来抱住正在哭的母女俩。
“爸,妈,你们怎么都穿古装啊?汉服节到了吗?我睡了多久啊”
女子恢复了精力,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提出一系列的问题。当她不再迷糊,环顾四周,这里不是医院,古色古香。
“爸?妈?”百渡疑惑地看着他们。萧君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的身后,他提起长矛,向他们刺去。爸爸妈妈的脸在她的视线中逐渐模糊,逐渐化作烟雾消散。
“爸,妈。”她惊坐而起,回到了现代。消防水的味道都令她这么怀念。爸妈没在病房里陪她,她走下床向走廊里望去,空无一人。
当她回头望去时,萧君武坐在自己的病房里。他半睁自己那双死鱼眼,死死地盯着他,就像被一条毒蛇缠住身体,难以呼吸。
她想逃跑,他挡住了门,高大的身材遮挡门外的光线,屋中一片黑暗。他突然向她吻来,她不敢动弹。他将一把刀刺进她的身体里,血如泳柱。
“救命!”
闪电一般睁开眼睛。
“莫姐姐醒了,赵太医,莫姐姐醒了。”南童欢呼地跑出去宣传这件好事。
百渡现在动弹不得,她全身都被扎满针,是老太医的针灸吧!真可怕,竟然做了一场梦中梦,还是都与萧君武有关。
老太医步履蹒跚,可是很高兴。
“清酒姑娘,你醒了。你成功了,药方是对的。我已经把它寄给楚王殿下了。”
“我睡了多久?”
“七个时辰。我担心姑娘会再也醒不过来,就银针刺激姑娘痛穴,现在姑娘醒了就好。姑娘可以再睡一会,我已经把信寄出去了。如果幸运,楚王今天就会把我们接出去。”
清酒百渡并不相信萧君武,她在梦里被他两度杀害。
“赵太医,药都煎好了吗?发给城里的人了吗?”老太医把银针取下来,她揉揉太阳穴。
“和姑娘是一个时间喝的。”他一共煮了三大锅,每个病人都喝三碗。汤药不稀,味道很浓。
“那就好。”她躺下去,继续眯会儿眼。
“姑娘休息吧!我和南童就不打扰了。”太医把深切地看着她的南童拉出去。
这座城,总算可以停歇一会儿了。
聚义城前驻扎三十里地远的围帐中,
“你做了什么?”一个长相酷似萧君武的七八岁小孩责问萧君武,眼泪被逼得在框里打转。
“跟你有什么关系?”半睁凤眼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回答。
“如果渡姨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小孩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有深仇大恨。
男人轻笑一声,嘲讽。
那桶水还没倒,一则怕污染河流和土地,二则担心地下的动物会带着传播疾病。小孩跑到水桶那,直接扎近头痛饮。
男人气得把他提起来,扔出去好远。
“萧慎之,你的命有一半是我给的。”
男孩擦擦嘴边的液体,“你杀死了我的母亲,那半条命早就抵你一条命。如今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和你母亲一样倔强。来人,把世子送到聚义城。你想见那个女人就去见,如果她还没死的话。”他语气凉薄,就和他的薄唇一样。
他站在那里发号施令,却没有人动作。王爷和世子经常这样争吵不休,但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世子是王妃留下来的唯一一个有纪念意义的,王爷说世子是他的耻辱,可王爷还总是爱看世子入睡,喜欢在小世子练武的时候挑刺。父子俩有争执却也是其乐融融。
萧慎之自己向聚义城走过去。
“你如果真敢进去就别出来了,你如果敢出来我就撅你母亲的坟墓。”萧君武威胁他,“在孤山的坟墓。”
“随便。”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还拿这些恐吓他。
“萧慎之,你翅膀硬了是吧?”他顺手抄一根粗木棒,萧慎之没有躲开,萧君武却给这个孩子跪下了。
不是他愿意跪下,是孤山那个瞎子给他下蛊。只要他产生阻止萧慎之想做什么事的想法,他就会全身像有虫子一样在嗜咬。
当初那个瞎子截走乐以晗遗体,他趁他去朝廷稳固政权的时候偷袭王府,打伤慎之身边的暗卫拐走慎之。他追查两年才查到瞎子躲在孤山,他把慎之和野兽养在一起。当初见慎之的时候,慎之问,“你是谁?”
“你父亲。”
“我父亲已经陪葬我母亲了,你到底是谁?竟敢谎称我父亲。”慎之发动狼群攻击他。
他打晕慎之,但被孤山野兽追着满山跑,这小子,倒是有领导能力。
狮虎乱吼,招来了下山换粮食得瞎子。
“你杀死了他母亲,还想当他父亲,你配吗?”瞎子把剑招呼到他的脖子上。
萧慎之好奇地看着这个父亲,长得确实有些相像。但如果说准确点,就是小版萧君武。
“你让我们父子分开两年,这就是你对乐以晗的报恩吗?”
他们都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瞎子的功力很高,给他下了蛊后让他带走了慎之。
萧慎之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谢父亲,张侧妃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但慎之已经找到自己的母亲了,不再需要寄人篱下。”
萧君武双手颤抖,身体僵硬,“你说寄人篱下?”
“慎之知道,师祖把慎之托付给父亲张侧妃已经有五年了。这些年来麻烦你们了。”
萧君武已经失去了镇定,他的凤眼彻底睁开了,全身颤抖。
“萧慎之,我这些年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萧慎之不再反驳,他进了那座城,头也没有回。里面有那个给他柿子的人,他要去找她。
聚义城中不再荒凉,这里的人都在打扫焚烧房屋街道,他们不像自己在城外见到的病人,他们的精神更加饱满。
清酒百渡睡不着了,一旦闭眼就会出现萧君武杀死自己的场景。张太医说让她好好休息,打扫清理的事情交给他们。她忙里偷闲,躺在树上清闲地吃着绿豆糕。一个小孩被张太医带到她的小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