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老太后扫了一眼萧翌修,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何人?”
“庆王。”萧翌修简单两个字。
老太后脸色一变,手里的捧炉差点掉落,嘴唇瞬间褪去血色:“他,皇上当知,你们是兄弟,事情当要查清楚才是。”
萧翌修悠悠放下手中茶盏,眼睛望去前方,口气淡漠:“皇祖母说得对,因此孤今日不会要他性命,只是押他在祭台上抽一百鞭,给各位祖宗瞧瞧,这不孝的萧家子孙。”
看得出老太后在极力压着自己的情绪,眼中的厌恶感已经流露出来。
可萧翌修并不在意,一派淡然。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反而觉得别人的那种无可奈何特别好笑。
毕竟经历过许多,老太后将话说去别处:“皇上,付美人身子已经养好,至今留在青凤阁,不知下面如何安排。”
“她,”萧翌修看去那抹倩影,“回去便搬到紫月宫。”
“紫月宫?”老太后垂下眼帘,隐藏着自己的情绪,“那不是周国美人们的住处?”
这倒是让人不解了,明明对这个周国公主不太一样,为何要把她送去和那群女子挤一座宫殿?这不是还不如现在的青凤阁,虽小,好歹住着安静。
金嬷嬷看着殿中的紧张气氛,潜了宫人出去,想着让祖孙俩可是缓和一下。付盈晏也便随了众人一道。
殿中静默,萧翌修脸微扬,手搭在桌沿边:“病好了,去紫月宫,等待吉日册封。”
“皇上思虑周全。”老太后这下也明白了,他是想给这姑娘一个正规的仪式。
可是封一个美人,又何须这般费事?
。
外面天空湛蓝,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郎莲跟在付盈晏身后,寸步不离。
付盈晏觉得这位女官不一样,以前的刘淑兰总是会讲着许多的规矩,在何处应当做什么,慎言慎行之类;郎莲不是,她话很少,只多会提醒一句,更不会口口声声的规矩。
转过一处拐角,就看见正殿,前面祭台上传来鞭子的抽打声。
阳光下,一身盛装的女子款款而来,身姿高挑,白色翎羽制成的披风,长长拖在地上,让人觉得像仙女下凡。
“公主。”苏平婉笑意盈盈,将手里东西交给身旁道童,便走了过来。
“平婉姑娘。”
“碰见你真好,我这忙活一日了,正好一起走走。”苏平婉伸手,仔细为付盈晏整了下斗篷,便看去前面,“去那边看看。”
付盈晏嗯了声,便随着人一到往前,手忍不住摸了下那白羽斗篷。
“哦,这是为祭祀专门制成的,各种鸟儿的白羽,拖尾处的是白孔雀翎,”苏平婉解释着,顿了顿,“你要是喜欢,我……”
“不是。”付盈晏摇头,手收回来,垂进了袖下。
苏平婉抓起羽披,雪一样的羽毛轻扫着手背:“应当是费了不少功夫,难为缝衣匠一针一线,制得如此细致。”
两个女子站在一处墙下,一位华丽无比,明艳照人;一位衣装素淡,清新俏丽。
“平婉要跟公主说一声抱歉的,之前说好要起宫里帮着你安魂,谁知后面事情太多,”苏平婉一脸歉意,“家庙祭祀,我第一次,生怕做不好,就多花了些功夫。”
“我很好。”付盈晏道,她倒不需要什么安魂,人总要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倒也没什么。
苏平婉稍一动作,身后的披风白羽便随着轻摆,像是要真的飞起来一般:“对了,我明日有空,去青凤阁找公主,正好给你说说魏宫年节怎么过。”
付盈晏往后退了下,不知为何就是想远离:“恐怕不成了,陛下让我搬去紫月宫。”
“紫月宫?”苏平婉脸上闪过惊讶,“那里住着的不是都没有……”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当然谁也明白,那里的女子都是没有名分的,之前有不少这样的,最后就是送去行宫了而已。
“美人,你该回太后那边了。”郎莲走过来,道了声。
付盈晏点了下头,转而对苏平婉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对着人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小步子迈得快,好像有什么急事。
走出一段去,郎莲见着付盈晏叹了口气,人也不怎么开心。那样一个简单的姑娘,喜怒都是写在脸上的,很容易就能看出。
“美人别在意,去了紫月宫也不代表什么。”
付盈晏脑袋一歪,她其实并没有想什么紫月宫:“我不喜欢那条披风而已,总觉得她身后是一群白色的鸟儿。”
“鸟儿?”郎莲微怔,随后抬手挡在唇边,笑了声,“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姑娘一般没什么脾气,也不会发火,今日倒是对着苏平婉生了厌烦。那位神女,可是众人仰望的存在。
“对,”付盈晏认真的点头,“祭祀非要用这样的衣装吗?”
郎莲摇头,敛了笑:“那倒不是,并未有明确的规矩。”
“那为何?”付盈晏不明白,在道观时,从来不知道鸟儿可用来做衣裳。
“美人其实心中明白的。”郎莲轻道。
不过就是人为了美,想要以此来抓住什么,比如高座上的那位。
。
勤政殿,天黑下来,宫人们正在点灯。
付盈晏从太庙回来,就到了殿里的茶水间,蹲在地上找着什么。
萧翌修看着昏暗的隔间,小姑娘像只兔子一样钻进桌子底下,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付盈晏,你在做什么?”
“啊?”付盈晏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忘了在桌子底下,头顶磕碰在桌边,“哎哟!”
一桌子用具都撞得晃了下。
她蹲坐在地上,抬手揉着额头,眼冒泪花:“唔……疼!”
萧翌修两步过去,蹲下去,看着整个缩在桌子底下的人,毫无形象的坐着,完全忘了宫廷规矩。
他一把攥上她的手腕,往自己跟前拉过来:“过来,我看看。”
“我没事。”付盈晏力气小,拽不过人家,被轻而易举抓了过去。
他的手落在她额头上,因为这里没点灯,看不清,只能凭着指尖感受:“这儿?”
“嗯……”付盈晏头往后躲,因为两人实在离得近,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除了别扭,难免就会想起当初两个第一次相见,他的恶劣所作所为。
萧翌修感受到人想抗拒,还想逃离,就凭她?
“不准动。”
一句话,付盈晏不敢动了。她双腿坐在地上,裙子散乱铺着,两只手摁在地砖上,小脑袋被人抓在手里,好像那只手又要捏她的脖子。
“我不动。”
萧翌修嘴角微微平了下,记忆中,那丫头也是这样,吓唬一下,她就老实了。
原来她还是她,根本没有变。她只是忘了他,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找到她了。
“这儿?”
付盈晏脸皱成一团,可是身子一动不动:“嘶……嗯。”
“有没有人和你一样,每天都会把自己弄伤?”萧翌修道,手指轻轻碰上少女额头,那里有些烫,想着一会儿就该鼓起包了。
“应该没有。”付盈晏丧气道,她也不想的,谁都想聪明伶俐,可有些事就是没办法。
萧翌修哼了声:“你倒有自知之明。”
付盈晏觉察到人似乎并没有生气,索性就大了胆子:“那陛下觉得盈晏有优点吗?”
“优点?”萧翌修思忖良久,最终开口,“你觉得呢?”
付盈晏也不失望,反而笑了下:“当然有,您看自从被你抓了脑袋,我都一直没动。”
“好,勉强算吧。”萧翌修松了手,看着人一直那样坐着,地上应当很凉,“出来。”
付盈晏摇头:“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
“平安符,”付盈晏蹲起来,手在地上摸着,“来魏国前,乳母帮我求的,会护我平安。”
“你信?”萧翌修不动,看着蹲在黑影中的少女。
“信,”付盈晏坚定地点头,证明一样指着自己,“陛下看,我现在不就好好地?”
萧翌修手指微动,轻掸开膝上褶皱,“所以,他们都认为你是送进了一个火坑,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付盈晏动作停下,眼睫轻扇:“陛下,你又生气了?”
“生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我说了不算的。”付盈晏认真想了想,如果现在在周宫,真的就会比现在好吗?在皇兄手里?
她身上一冷,应当也差不多吧?她不知道。
“出来。”萧翌修道了声。
付盈晏摆手,继续低下头:“呃,我还没找到。这里小,陛下出去吧。”
萧翌修突然想笑,这是他的地方,整座皇城都是,她居然赶他走?
当下也不废话,直接伸手捏上少女的后勃颈,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哎哎……你别捏我脖子。”付盈晏缩着脖子求饶,“陛下饶命!”
萧翌修拉着人站起来,直接提到一旁去:“谁要你的命?”
付盈晏身子晃了下,手摸着后颈,这怎么那么像她拿捏狮狮的时候?不对,她又不是狗子。
再看萧翌修,他正在慢条斯理的挽着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