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番外一
林清舒从来到这个新世界就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她记得那个从没有表达过爱意的女孩儿,她记得她在上一世的所有遗憾。
眼前的世界让她感到陌生,但为了能找寻到周颖的踪迹,林清舒决定学习舞蹈,从8岁开始,她便请求父母送她去舞蹈团,努力到30岁时,她已经成为歌舞剧院舞剧团团长。
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望着澄净的天空,林清舒枉然叹息,“三十年了,周颖,你还?要我找你多少年呢?”手指抚摸着玻璃上的光影,黯然失色,“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为了等周颖,林清舒拒掉了一个又一个追求者?。为此,她这一世的父母为她操碎了心。眼看着女儿从花季少女熬成了大龄,做父母的苦口婆心也没用,林清舒是铁了心不找,他们也没辙。
31岁生日那晚,林清舒望着桌上的蛋糕怔神,她想起了周颖曾经为她亲手制作的蛋糕,敛眸苦笑,总也忍不住想起她。又是舞剧团的团员陪她一起过的生日,一群人围着她,热闹的声音响在耳畔,她的内心却无比空虚,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荡在陌生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光的温暖。
直到在一次招聘中看到招考官面试的人员,那个成?绩最高,资历最深的舞蹈演员,据说一直在国外生活,在这次剧团招考中脱颖而出。
当助理将她的名字念出时,林清舒握着人员简历的指尖一顿,神情慌乱地向下翻找那个名叫“周颖”的简历。
一张两寸的彩色照,几?乎素颜的脸庞气质高雅,双眸黑亮且清冽。林清舒盯着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周颖,是你吗?
林清舒低头喃喃,抿唇控制着情绪。分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张脸,林清舒却忽然不敢确认了。她一直在等着她,却也无数次地认为,她的期待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她一面不遗余力?地寻找周颖的下落,一面又嗤笑自己天真,矛盾纠结的心态跟她上一世一样。
晚上回家的路上,林清舒中途将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将车窗半降,外面有晚风吹了进来,林清舒坐在驾驶座,心跳怦然。
金橘色的路灯透过细密的树叶落了满窗斑驳的碎影,她双眸怔怔地看着······看着,像是透过那光影看到了过去。
周颖那张精致的脸廓,温柔细腻的眼神,她深深铭刻在心里的模样,一点点浮现在眼前,像是在描摹一幅画一样。
转身从包里掏出那幅周颖的素描画,林清舒半晌难以回神,手指不由地抚摸着画中人的眉眼,微微颤抖。
终于要见到你了吗?
这一夜,林清舒一宿未睡,辗转反侧了良久,上一世的经历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
她是否像自己一样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她是否原谅上一世负情的自己?
侧身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窗外如?水的月光,林清舒就这样盯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浅眠了会儿。
清晨闹钟响起时,林瑜希睁了睁酸胀的眼睛,恍惚了会儿才起身收拾自己。
与往常不同,惯常喜欢简单低调的她第一次换上了修身的裙装,上身是米白色的条纹雪纺衬衫,腰部微微收紧,黑色微开的裙子上点缀着白色满天星一样的花瓣。
坐在梳妆台前看自己,林清舒深呼了一口气,手上的眉笔细细描摹。她今日的妆很精致,比往常要稍微浓一点,皮肤莹亮有光,凝脂一般通透。
团里的人乍一见到林清舒,忍不住称赞,“团长,您今天这妆,太妩媚了,好看极了。”
虽然是团里的最高领导,但因为林清舒待人亲和,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与她时不时开句玩笑话。
林清舒看了眼她们,抿唇轻轻笑,心里默想:就是不知道,她会喜欢吗?
身后传来清脆的敲门声,林清舒呼吸一紧,还?未缓过神来,就听那熟悉的声音清冷地喊了声,“团长您好,我是新来舞剧团报到的舞蹈指导,周颖。”
是她。
听声音,林清舒更加确定身后的人就是周颖,她的周颖。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林清舒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身,长睫颤抖得厉害,她轻轻抬眸,迎着窗外明亮的光,林清舒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一如?既往饱满的额头,黛眉清秀,琥珀一样晶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她不笑时微微收紧的轮廓透着几?分倨傲,又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林清舒咬唇忍着心里想要拥抱她的冲动,眸光在周颖的脸上逡巡。她看向自己时,眸底未有半分波澜,平静如?水。
几?乎是在刹那间,林清舒的心晃了下。
她不记得自己了。
心尖微微钝痛,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团长。”身旁的人喊了她一声,林清舒回神,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向前走了两步主动伸手欢迎道:“你好,周小姐,我是舞剧团团长林清舒,往后的舞蹈指导工作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垂眸瞥了眼林清舒伸过来的手,白皙且修长,指尖粉嫩半透明的。周颖象征性地伸手回握了下,匆匆抽回手。
速度之快,令林清舒都怀疑她是否触碰过自己。
仔细回味,方才匆匆一握的微凉触感,却生动了她的心。
周颖进入状态很快,向团里的人简单介绍了下自己,便进入工作状态,安排团员先进行基本功练习。
林清舒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目光忍不住往周颖的身上瞄。她换了练功服,上身紧致的黑色衣衫服帖在身上,前后的领口都是呈V字型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细腻地透着光。
心尖情不自禁地颤抖,林清舒眨了眨眼,咬唇不舍地回了办公室。
将门紧紧闭合,林清舒一手扶着办公桌,一手捂着胸口,努力感受心脏的悸动。
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见到日夜思念的人,好像重生了一般。她是重生了,她的生命都在为周颖鲜活起来。
可是,很显然,刚刚的相遇印证了一个事实。
这一世的周颖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的心里没有自己。
仰头靠在办公椅上,林清舒缓缓阖眸。窗外的清风吹了进来,拂开她颊边的碎发,她喉咙轻动了下,胸口梗得难受。
明明心爱的人就在咫尺,她却不能抱她,倾诉自己满腔的爱意。她埋藏了一世的爱,到了这一世,却发觉,她有了勇气,那人却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下午舞团训练结束,周颖换了便服敲响林清舒办公室的门。她听了应声推门进来,林清舒转身逆着光冲她微笑,轻轻浅浅的,很温柔,湖泊荡开的涟漪一样。
“团长。”周颖淡声说,看林清舒温柔的眼神盯着自己,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坐。”林清舒热情招呼她,特意为她泡了普洱茶。
周颖很喜欢喝茶,她记得。
被团长如此招待,周颖有些受宠若惊,主动弯腰接过来。两人的指尖相触时,电击一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周颖晃了下神,抬头目光与林清舒对视,慌乱避开。
坐下时,周颖还?有些不自在,她不太喜欢与领导纠缠,很麻烦。只是眼前的这位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尤其是方才无意触碰时心底莫名升腾起的异样,惹她情不自禁蹙眉。
“周小姐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林清舒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尽量目光淡然地看她。
“是。”周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话少,对不喜欢的人表现得也极为冷淡,她的热情只会留给心爱的人。
上一世便是如此。
“我听钟老讲你跟着他朋友学过一段时间的歌舞剧。”今早林清舒的恩师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多照顾下周颖,对方是他在国外老友的得意门生,刚刚回国,人生地不熟,钟老便知会了她一声。
“是。”周颖双手搭在膝盖上,淡淡点头。
空气片刻宁静,林清舒没话找话地跟她聊了几?句,周颖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对方掏出来看了眼,挂断。
“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林清舒顺着她捏紧手机的手瞧了眼,关切地问。
周颖没想到她一个团长姿态放得如?此低地与自己讲话,抬眸不免多看了对方一眼,试图牵起一抹笑,却没成?功,只语气僵硬地解释,“没事,我的一个······”喉咙卡了下,才道:“朋友。”
林清舒凝神看她欲言又止,指尖下意识捏紧,她是想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的,但顾忌到她们初次见面,怕吓到她,便生生忍了下来。
“刚好我也该下班了,不如?一起下楼。”林清舒说着转身拿包,抬脚经过周颖时侧眸看她,“周小姐怎么来的?”
“朋友送我来的。”
听对方两次提到朋友,林清舒长睫颤颤,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哪方面的朋友呢?
两人并肩进了电梯,周颖按了1楼,之后又偏头问林清舒,“团长车停在负几??”
视线往她那儿瞥了眼,林清舒迟疑道:“我想先去商场买点东西,直接去1楼吧。”
“好。”轻应了声,周颖转身站好,没再多言。
电梯下降到一楼,刚刚走出大厅,两人就听到不远处有甜甜的声音传来。
“周姐姐。”
林清舒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朝气蓬勃的女生,言笑晏晏地冲她们奔过来,站到她们跟前时,旁若无人地挎住周颖的胳膊,仰头痴痴的眼神盯着对方,嗔怨,“不是说六点下班吗?我提前半个小时过来等你,结果你拖了那么久才出来,骗子。”
女孩儿的声音很甜,长得也很甜,圆润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海棠花一样的干净。
林清舒距离她们很近,目光怔怔地落在女孩儿紧紧搂抱住周颖胳膊的手,心剧烈地抽痛了下。
“别闹。”周颖抽了抽胳膊,没成功,索性任由她抱着。她抬头冲着林清舒尴尬一笑,道:“抱歉团长,我朋友任思语。”确切说,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周颖比对方要大五岁,所以女孩儿更喜欢黏着她一点。
女孩儿听她喊团长,这才站直了身体松开手,圆睁着眼睛盯着林清舒打量了会儿,忽然欣喜道:“林团长,我以前见过您的表演,太精彩了,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说着她低头就要从包里翻找笔,被周颖按住,“注意点,不要添乱。”
“我哪有······”女孩儿还想要反驳,见周颖冷了脸色,立刻识趣地止了声。
“团长,那我们先走了。”周颖回头看向林清舒,并没有注意到她落寞的眼神,态度恭敬地说了声。
抬头撩起颊边的一缕秀发掖到耳后,林清舒努力掩饰心底的慌乱,“好。”
她站在台阶上,视线望着几?乎黏在一起的两人渐行渐远,指尖一点点陷入掌心。
周颖。
林清舒在心里喊她的名字,声落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尽了气力?,在风中踉跄了下,缓缓地垂眸。
她抬手捂着酸涩的眼睛,心慌乱得无处可放。
周颖,我幻想过无数种和你见面的可能,期盼过我们重续前缘的生活。却从未想过,再见面时,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她。
眼前渐渐湿润,朦朦胧胧的雾气模糊了视线,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却依旧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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