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花瓶不大,猛摔下去的动静却不小,尤其是在医院这样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赵红丽甚至往后蹦了一截,扶了下床尾的栏杆才没有摔倒。
朝人摔花瓶这种事温明真是第一次做,好在时间和分寸都拿捏的不错。毕竟她现在还是个四肢无力的病人,战斗力基本为零,一个花瓶摔下去是爽,可也会激怒对方,一旦对面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她现在显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病房门大敞着,门口前前后后站了至少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后面跟着医院的保安,再往后是医生护士,当中还掺杂着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硬是把不怎么宽阔的走廊堵得严严实实。
温明真捡起掉落在被子上的免责书,看向赵红丽时微微勾起嘴角,等到抬起头时,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反倒是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未成年少女被人欺负明明委屈难过却坚强的不肯掉眼泪。
再对比一下膀大腰圆的赵红丽,哪怕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公平的天平就已然倾斜。
看热闹的被关在门外,只进来两个警察,连保安和医生都被拦下。病房门上用来探视的小玻璃窗上贴着几张脸,乍一看上去像是丧尸围城。
隔壁床的男孩偷偷溜了进来,坐在小凳子上朝这边看,温明真朝他们母子笑了笑表示感谢。
刚才男孩是在她和短卷发起冲突的时候溜出去的,温明真本来以为只能叫上来几个保安,能把人轰出去就行,没想到来的还有警察。
温明真抬头看了眼,这两个警察她认识,一男一女,她还记得那个女警官的名字,叫顾苓,才二十岁出头。
这两个人在她醒过来第一天就来过,来找她做事发当天的笔录。不过那时候她关于原身的记忆还不清楚,很多地方断断续续,只能找了个借口请人改天再来。
温明真垂下眼看被自己捏在手里的纸,心想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太好,还是来找她麻烦的人太倒霉。
“哎呦,打人了!疼死我了!”赵红丽能进能退,见势不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抱着腿就开始嗷嗷叫唤,“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大一个花瓶,要不是我躲得快,都要砸到我头上了!”
“行了行了,别喊了!”男警察拍了拍桌子,“赵红丽,怎么又是你?医院可不是你闹事的地方,前几次在警局没管你,再闹下去就按扰乱社会治安处理!”
“扰乱什么治安,”赵红丽仰着头,手在地上拍的啪啪响,“我来给我闺女讨回公道!”
“公道是你闹事闹出来的吗?要都像你这么做,还要我们警察干什么?”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温明真听着病房里的吵吵闹闹,兀自低头不语,只不过攥着免责书的手愈发用力,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真真,”顾苓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别害怕,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
温明真眨眨眼,声音里带着些许恐惧,“顾姐姐?”
顾苓递给她一根奶味棒棒糖,“是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聊聊,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有,”温明真低声说,把手里捏的发皱的纸过去,“她让我签这个,我不愿意。”
顾苓飞快的展开手里的纸,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回头看了眼还在撒泼的赵红丽,顾苓摸出手机给局里发了条消息。
未成年人的案子一向难办,尤其是温明真受伤严重,要不是送医及时,现在他们手里拿的就是杀人案。
警局上下为这件事忙的不可开交,除了现场勘查和审问嫌疑人,都盼着温明真能早日醒来,一方面是为了查清案情,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嫌疑人的罪责能轻一些,结果他们一个个操心上火,赵红丽倒是把免责书都准备好了。
顾苓压下心底的愤怒,她刚警校毕业进入刑侦队,这次把她调过来查这起案子,主要是看她年轻,又是个女孩子,能和受害人聊得起来。
顾苓也知道自己作为警察要冷静,可想起自己进门前看到的那一幕,再怎么冷静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怎么会有这么又毒又蠢的人?
男警官还在劝说安抚嫌疑人家属,希望对方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不容易有了点心平气和的苗头,又有两名警察从门外进来,话不多说,直接铐住了一脸不忿的赵红丽。
“怎么回事?”男警官大惊,“大刘?你怎么来了?”
赵红丽闹事的前科太多,动作不快点能被抓一脸指甲印,大刘朝顾苓指了指,“问她。”
顾苓唰一声展开手里的证据,“赵红丽涉嫌威胁受害人……”
话还没说完,赵红丽就跳了起来,“谁威胁她?你们都是瞎的吗?她拿花瓶砸我!”
“长见识了,”大刘一边摁住暴跳如雷的赵红丽,一边感叹,“办了这么多案子,见过不少给受害者塞钱求谅解书的,威胁签免责书的头一回见。”
“关键这玩意儿也没用啊。”男警官一脸无奈。
从抓住嫌疑人到现在,赵红丽一天三次往警察局跑,比吃饭都准时,连后勤做饭的阿姨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难缠的很。
偏偏他们身为人民警察,人民的公仆,还要顾忌赵红丽嫌疑人家属的身份,不能随便把人抓了,这几天上下班都恨不得□□,现在好不容易能把人抓起来,大刘简直想给温明真送面锦旗。
“我先把人带回去。”赵红丽的双手被拷在身后,大刘和另一个警察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外走,“哎我操,给她找个口罩,都吐我几口吐沫了,这他妈算袭警吗?”
赵红丽被强行带走,隔了老远还能听到她骂人的声音,之前和赵红丽谈话的男警官拍了拍裤子上被蹬出来的鞋印子,坐下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姓孙。”孙警官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朝温明真展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前两天见过,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大概是顾忌到她未成年受害者的双重身份,孙警官也长得颇为和气,笑眯眯的没什么架子。
隔壁床的阿姨被医生带走做检查,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之前模糊的记忆已经彻底清晰,虽然两份回忆同时塞进脑子里有些别扭,就像是在一个容器里同时放进了甜和苦两重口味,但也不是太难以忍受。
听着警察的询问,温明真按照自己整理出来的回忆做了笔录。
把原身推下楼梯的人叫关文清,比温明真小一岁,还是她的同校学妹。关文清读高一,算上国庆和中秋假期才入学一个多月,两个人能闹到这么你死我活的地步,没点中间因素不太可能。
都是十五六的青葱少年,除了学业外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温明真停了一瞬,直到顾苓看过来,才慢吞吞的开口,“她抢了我前男友。”
“……”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顾苓红着脸问:“前男友……都是前任了,别人想谈恋爱也没关系吧?”
温明真说:“抢的时候还是现任。”
顾苓不说话了,刷刷在本上记录着。
孙警官接过话头,“除了这次,你和关文清之间还起过其它冲突吗?”
温明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孙警官又问,“那你们之前见过面吗?”
“见过一两次。”
“见面的时候没有打招呼?或者做些其他事情?”
“……”
温明真扬了扬眉,她大概知道孙警官想要问什么了。原身在学校的名声并不好,成绩垫底,不学无术,带人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而关文清的成绩虽然不算是顶尖,但至少看上去是个好学生。
校园暴力,坏学生欺负好学生,好学生奋起反抗。
多完美的剧本,家长就爱听这种故事。
温明真捏了捏手指,“没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和我前男友的事情。”
隔壁床的阿姨足足检查了两个小时才回来,孙警官和顾苓正打算离开,她连忙叫住两人,“警察同志,我可以给小姑娘作证,刚才那个女的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在。”
两人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赵红丽,只得又坐下来做了份笔录,直到临近中午才离开。
顾苓对温明真印象不错,临走时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她,“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查清真相,如果还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温明真噙着棒棒糖,对上顾苓期盼的目光,她捏着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顾苓叹了口气,又塞给她一根棒棒糖。
消失许久的护工送来病号餐,温明真杵着下巴发呆,不由自主的想起原身记忆里关于受伤的那部分。
严格来说,原身那天是去捉奸的,只不过男朋友没什么担当,一看脚踏两只船失败就溜之大吉。不过楼道里的监控肯定拍到了他,警察也会找他问话。
新欢旧爱,不知道这位前男友爱谁更多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