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真眼睁睁看着几分钟前还能挽起袖子和人拼命的连茹陡然娇羞起来，要不是这人就在自己跟前好端端站着，温明真都要怀疑她是不是也被穿了。

身后的笑声愈发明显，温明真回头看过去，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站在后面，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篮球，看样子是从操场过来，正好和她们顺路，却不巧听到了连茹的“壮志豪言”。

普通人听到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笑得这么开心，看来有当事人在。

温明真扫了眼，目光越过前面的人，和一个面容清隽的男生对上。

男生高高瘦瘦，虽然站在人群稍后的地方，但可以看出他才是这群人的中心。和其他人身上清凉的球衣不同，男生穿了件白色长袖T恤，两边的袖子挽到手肘，手臂上搭着校服外套，看过来的目光幽深沉静，是极为好看的长相，却并非男生女相。

没有人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扰，男生微微蹙眉，眉峰凌厉张扬，却因为双眼的眼尾上挑而减缓几分，凭空多出许多惊艳。

确实是青春期里提起来就能让人脸红心跳的对象，温明真想。

温明真和他隔空对视了一会儿，落叶被风卷起又落下，在两拨人之间上下翻飞。

假如手里有刀，他们现在就是群架准备现场。

脸红心跳的连茹拽着温明真的袖子，压低嗓音耳语道：“你说我现在去问他要联系方式，能不能成功？”

温明真收回目光，冷静的制止连茹春心萌动，“联系方式不好说，但你告诉他自己叫什么，他一定会记得无比清楚。”

连茹惊喜道：“真的吗？”

温明真残忍开口，“是的，毕竟你不仅当着他的面说泡他，还说要操……”

连茹惊恐的捂住她的嘴，“我说的那是感叹词，不是动词！”

“但你没有断句。”温明真含糊不清的说。

连茹：“……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这个时间不少人经过这条路去餐厅，他们巍然不动的在这儿站了几分钟，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温明真甚至看到有人远远地举起了手机。

温明真同样不喜欢被人围观，她拉着连茹要走，男生却先她一步，侧头和同伴说了几句话，而后调转脚步，越过温明真和连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连茹的目光一直跟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才猛地回过神来，“完了，忘了拍照。”

温明真脚步一顿，“拍照……不太礼貌吧？”

连茹撇撇嘴，“也是，听说之前每次下课都有人跑到理科一班偷拍，最后搞得教导主任不得不把理一从一楼提到六楼，又放了个办公室在隔壁，这才没有人敢往上跑。”

温明真无甚所谓的“嗯”了声，“走吧，等会儿连菜汤都吃不到了。”

连茹捧着心口道：“秀色可餐，看到校草我已经饱了。”

*

“刚才那个女生你们认识吗？”走出去老远，怀里抱着篮球的男生才做贼似得偷偷摸摸开口，“发型真酷啊，胡先锋居然能放她进学校。”

胡先锋是十九中的教导主任，因为时刻走在抓早恋抓发型抓着装的前沿，被称为胡先锋。

其他人嘻嘻哈哈道：“你够了啊顾南飞，女朋友出国才多久啊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被叫做顾南飞的男生抓起篮球砸过去，“我这不是替怀哥问的吗？没听见人家说喜欢学习好的，在十九中怀哥学习称第二，谁敢说自己第一。都是兄弟，我只是不忍心看他孤独寂寞，终日和冷冰冰的作业为伴，希望他早日体会到爱情的甜蜜。”

有人把篮球砸回去，“你可住嘴吧，再听你说下去我午饭都不用吃了。”

几个人闹哄哄的往前走，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郁怀信始终沉默不语。

穿着23号球衣的男生憋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说：“那个女生我不认识，但刚才看了几眼，应该能猜出来是谁。”说着，他看过众人各式各样的表情，“你们应该也听过她的名字。”

他们几个人都是校篮球队的，有高二也有高三，有文科班有理科班，除了篮球，彼此之间有交集的地方不多，共同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女生更是少的可怜，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啊？”

顾南飞脑子活泛，每日又游走在八卦之中，很快就想到一个名字，“不是吧……真是她？前段时间从楼上滚下来那个？”

23号瞥了他一眼，“你看了那么久，没看到她脑袋后面的纱布？”

顾南飞嘟囔，“谁跟你一样看的那么仔细。”

说话间到了地方，他们来的是高三餐厅。十九中身为省重点，向来财大气粗，光是餐厅就建了三个，从高一到高三每家一个。

不过高三餐厅位置偏僻，走过来要不少时间。几个餐厅之间做饭没什么区别，中午吃饭时间有限，所以很少会有学生过来这边。

郁怀信听着他们讨论了一路，直到买完饭坐下，他才开口道：“等下午休我不回去。”

顾南飞咬了口鸡腿，“那去训练吗？”

郁怀信点点头，“去。”

想了下，又说：“第一节美术，我请假。”

高二上学期的课程还没有那么紧张，一星期中有体育有美术有音乐，都只有一节。不过郁怀信身在理科一班，这些无关紧要的课向来会被各科老师瓜分。

顾南飞嘿嘿直乐，“林春花要气死了。”

林春花是理科一班的班主任，信奉高压教学，之前一直带高三，今年才退下来教高二，自从知道自己班里的得意门生竟然不务正业加入了校篮球队后，每隔几天郁怀信就要被她叫出去谈话，中心思想从未改变，要他退出篮球队努力学习。

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理一班的数学老师临时找了份卷子做课堂检测，做完了就可以出去。

郁怀信交卷出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二十分钟，刚出门就遇上林春花，又被拉住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等到训练场地的时候离下课就剩下十分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匆忙打了一场后就被迫解散。

顾南飞说：“她就是闲的没事瞎操心，我怀哥就算天天不上课也能考年纪第一。万一什么时候怀哥谈个恋爱，林春花还不得抡刀砍死对面。”

郁怀信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南飞赶紧把鸡腿塞进嘴里，用行动表示自己会闭嘴。

*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上午没能被数学老师扔下楼，下午刚一上课，温明真就被人拎了出来。

“温明真出去！”教数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姓张，叫张琳，戴着副黑框眼镜，进教室还自带教鞭，一进门就遥遥的指着坐在最后的温明真高声说：“我的课堂不欢迎你这样的学生。”

十九中的学生宿舍中午不开门，要想午休只能趴在桌子上休息。温明真第一次体会这种校园生活，一开始的兴奋和好奇在睡醒要起来的时候消失殆尽，她艰难的撑着桌子起身，只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咔咔直响，尤其是后背肩颈的地方，简直要抬不起来。

“老师好。”因为家里人大都是搞学术的缘故，温明真一向对教师非常尊重，再加上那张零分卷子和原身不爱学习的态度，这时候被指着也没生气，依旧老老实实的认错，“以前是我的学习态度不对，我会好好上课的。”

张琳看都不看她一眼，“这话你去给别人说，跟我说没用。”

温明真还想坚持，张琳却用力拍了下桌子，“像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问问咱们班学生有哪个愿意搭理你，就这样还死皮赖脸的待着，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了！”

温明真陡然沉下脸，张琳还在喋喋不休，“你多站一分钟，就多耽误大家一分钟时间，咱们班五十三个人，你耽误的就是五十三分钟！”

温明真心想数学学成这样能当数学老师也是不容易。

没等张琳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温明真合上书，拿着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十九中东区只有高二和高三两个年级，高三不需要体育课，高二有体育课能上的却屈指可数。

温明真从教室出来后直接下了楼，张琳本来是让她在教室外罚站，结果一扭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顿时又气的不轻。

正是上课期间，诺大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操场那边隐约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温明真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慢悠悠的往那边走。

龚文林：woc，真哥你去哪了？你不是在教室外面罚站吗？

温明真：罚站没意思，我出来逛逛。

龚文林：……

龚文林：真哥，你真是我哥，灭绝刚刚脸都气紫了，你刚回学校就得罪她，以后肯定会被穿小鞋。

温明真：嗯。

龚文林：……我上课了，刚才灭绝扫了我好几眼，我怕。

温明真想起一件事，话都打了一半，见龚文林说自己要上课，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把手机揣回兜里。

反正也不急这一时。

操场空旷，风儿格外嚣张。

温明真怕冷，在校服里套了件连帽卫衣，刚到操场就被风劈头盖脸的糊了一脸，连忙把帽子揪过来盖到了头上。

操场上只有一队人在打篮球，温明真看了会儿，抬脚走到看台处，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

“怀哥！”温明真刚一过来顾南飞就注意到了她，趁着传球的功夫搂着郁怀信的肩膀转了个方向，顾南飞坏笑道：“看到没有，都已经追过来了，我就说她肯定喜欢你。”

郁怀信越过他把球抢到手里，压着三分线投出一球，拽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才喘着气说：“不想打就下去。”

顾南飞早就累的不轻，闻言举手朝他敬了个礼，“得令。”

郁怀信没理他，朝场边的候补招了招手，“上来一个。”

场上打得火热，温明真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做不到的缘故，温明真对于户外运动向来很感兴趣。上辈子她看的最多的就是温辞打篮球，可惜后来温辞从商，每天越来越忙，打篮球的次数也逐渐减少。

操场上能避风的地方拢共那么几个，温明真选的是最佳观赏地。顾南飞拎着水走到第一排，刚刚坐下，就发现自己包里被人塞了个粉红色的信封。

“卧槽？”顾南飞心里小鹿乱撞，连忙把信封掏出来，还没多高兴两秒，就发现信封正面写着硕大的“郁怀信亲启”五个字。

“草！”顾南飞拿着信封骂了句，他们的包都放在一起，又差不多都长得一样，估计是把他的包认成了郁怀信的。

顾南飞四下看了看，他们在这边打了一个多小时，没见有人过来，唯一有可能的只有眼前这位。

他想了想，反手把信封藏在身后，几步跨上看台，对着温明真粲然一笑，“你好。”

顾南飞长得可爱，他是圆脸，一双眼又大又圆，被称作篮球队的吉祥物。温明真扭头看过去，“是你？”她抿着唇笑了笑，“你好，我们中午见过。”

顾南飞心想果然是惦记他们家怀哥，连身边有谁都打听清楚了。

他在隔了一个位置的凳子上坐下，笑眯眯道：“是啊，你是专门来看怀……来看打篮球的吗？”

温明真望向操场，“正好遇到，你们打得不错。”

顾南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操场，郁怀信带球上篮，风掀起他的衣服下摆，露出结实有力的腰腹。

顾南飞心想岂止是不错。

他扬了扬下巴，对温明真说：“那个穿白衣服的是我们队长，叫郁怀信，整个篮球队他的技术最好。”

温明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做起了介绍，不过既然是队长，便顺着他的话赞美道：“他打的很好。”

顾南飞嘿嘿一笑，“是啊，如果你需要代交情书的话可以找我，保证帮你送到他手里。”

“情书？”温明真愕然，顿时明白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她连忙摆手，“不不不用了，我对他没有……其实我今天才知道他是谁。”

老黄瓜刷绿漆就算了，她再怎么说上辈子也已经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才十六七岁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