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只小人鱼
因提前预约好医生,两人一到医院就直接看诊。
二芙伏在陆括肩头蔫蔫的,听陆括和医生讲了会儿话,才被放在牙床上。但仰□□着一盏冷冷的白光让二芙有点不安。
“她还在换牙期,直接拔牙会比较好。”穿白大褂的牙医看了眼二芙,“要打点麻药吗?”
二芙立马就爬了起来,八爪鱼似的埋在陆括怀里,陆括低头让她张口,手指抵在她发疼的牙齿上,轻晃了晃。二芙痛得小脸一皱,一口咬住了他指头,给吐出去了,又惨兮兮的窝在他怀里不说话。
陆括想了想,“那麻药药效多久?”
“一两小时就好了。”医生看了眼二芙,逗她,“这么黏人啊?”
二芙不理会,抱得更紧了。还张口咬住了陆括的衬衫扣子。
“那打吧。”陆括说着,要把怀里的人儿放回牙床,但跟黏住似的,拔也拔不动,无奈了,“黏糊糊的,属小狗吗?”
二芙已经咬开了他一颗扣子,蹭一蹭,就利索的咬住了他胸口结实的肌理,磨牙。陆括嘶了声,捏了捏她发肿的脸颊,低沉道,“不拔牙也行,以后不许哭疼。”
二芙松开牙齿,又讨好的舔舔他胸口的牙印,小声说,“不…不疼。”
陆括明白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必须要吃教训才听话的。所以这次牙齿也没拔成,两人无功而返。
但当晚果不出陆括所料,他刚睡着不久,就听到耳旁一抽一抽的啜泣声。他打开灯,眼睛极不适应的眯着,就见半夜偷哭的罪魁祸首抱着枕头傻兮兮的坐在床脚,见他醒了,立马就委屈的爬过去趴在他身上,鼻音浓浓的,“牙疼…”
陆括眼一眯,“……”好得很。
最后,陆括大半夜怀里掂着个孩子,软硬并施,哄骗齐上,把人哄睡了。自食恶果的陆括第二天不由分说把人带去拔牙,任由她哭啊闹啊都不顶用。
总之,二芙拔完牙后陆括神清气爽。当晚,一夜安好。但小作精也狠心的赌气了足足半天,不同陆括有半点肢体接触。
陆括乐得清闲,在阳台晒了半天,睡着了。醒来觉得胸口沉沉的,好嘛,这作精八成是只八爪鱼。
“鱼的记忆。”陆括捏捏她软乎乎的脸,忍俊不禁。还真是条鱼,气不过三秒。傻鱼。
自打二芙变成小娃娃以后,就再不乐意变回鱼了。她开始缠着陆括带她出门玩儿,家里的一切对她已经失去了吸引力,包括陆括任劳任怨做了两个月的小房子。
但陆括是不怕闲的,有时看书一坐就是一早上,耐心极好。但二芙天性耐不住静,算个算数都要左碰碰右摸摸,光着脚丫在客厅窜。但也算懂事,见陆括看书呢,就不故意闹他。
这时候但凡陆括做出不继续看书的迹象,二芙就连忙跑过来,眼巴巴看他。
正好那天教师群里一干老师相约要去隔壁市里玩,特意问了陆括去不去。陆括平时鲜少参加活动,但群里不乏有年轻老师,或是拿陆括当女婿看的老教师,次次都会热情的来邀请或劝说两句。
陆括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转念一想,问了句能不能带家属,那来邀请的年轻老师还紧张了一下,“那肯定可以,很多老师都会带家属。陆老师,你是打算带女朋友吗?”
后面那句显然是女老师的小私心,虽然陆括从不曾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但也没承认过没女朋友啊,指不定有呢。女老师捏紧了手机。
陆括没多想,伸手逗猫似的挠了挠二芙软软的下巴,“想不想出去玩?”
二芙眼睛一下亮了,爬坐到他大腿上,用力点脑袋,“要的,要的!”
二芙白,衬得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极黑,用肉麻的话来说,是眼里盛满了星辰大海,直勾勾看着你都像在撒娇。
“要就要,撒什么娇。”陆括起身抱她起来,手机放她手里,“拼音学会了没有?你打字我看看。”
二芙没来得及反驳他前面一句,就让后一句占了脑袋,她手机一撒,无辜的仰脸看他,“学…不会,那…那太难了。”
陆括微微一笑,“那学会了我们再出去玩。”
嘤。二芙难过成了表情包。
当天,在陆括的威逼利诱下,二芙以龟速学会了拼音的读法,但这不足以让陆括心软。直到二芙被逼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不松口,才勉强同意,但不免要被收拾一顿。
二芙得了便宜还卖乖,答应明天背一首诗。之后,去游玩的计划才敲定下来。
正值炎夏,距离B市不远的A市更燥。密集的高楼大厦,川流似的人群和汽车,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气,一点点烤灼着游客的热情,最终个个像焉了的茄子似的躲在树下乘凉。
陆括一行人刚下动车,迎面就一股热浪。二芙牵着他手,被热浪打得懵了一下,小狗似的吐出舌头,踮脚伸手要抱,软乎乎的撒娇,“热…热…”
陆括给她拢好防晒帽子,单手抱她,让她坐胳膊上,另一手拉着两人行李箱。
走在他身后的一个女老师娇小清秀,推着个蓝粉色的行李箱,笑着搭话说,“陆老师,这是你女儿吗?好可爱。”
陆括礼貌的笑了笑,照旧没承认也没否认,任由人猜想去。那女老师显然是有点了解他,也没追问,状似随意的又问了句,“陆老师的另一位没一起来吗?”
陆括嘴角的弧度微收,心不在焉似的应了声。
那女老师姓刘,名字和模样一样清秀,叫轻微,也是一个家中颇富,不愁吃穿的主儿,看穿搭能知一二。因此她看人也老辣,打第一次见到陆括就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至少家世背景并不会太差,看穿搭和低调的做派就知道了。
但最吸引刘轻微的不只是陆括的相貌和背景,而是他的气质。女人可能不爱相貌极好的,但对稳重而成熟的男人总免不了幻想和期待。尤其是自身本就具有资本和自认成熟的女性,她们更渴望一个能包容她们的成熟的男人。
显然,刘轻微认为陆括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成熟而稳重,有气度学识和涵养,是女人难以抵抗的类型,更不说他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这样一个男人,才是最适合她的。刘轻微不由自主的想。即便他有一个女儿,但只要他身边缺少一个女人,那么她也不会吝啬自己全部的爱。她甚至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动。这简直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最大的付出和包容。
“陆老师,你知道我们这次要去哪儿玩吗?”刘轻微走在陆括身侧,陆括抱着二芙,三人仿佛三口之家,让人羡慕,且不说三个相貌都不差。
陆括还没回话,身后就快步走上来两个女老师和一个男老师。其中一个女老师露出揶揄的笑,看了一眼陆括,才把手搭在刘轻微肩上,笑说,“陆老师,你和轻微好配啊!我们刚在后面看,觉得你们仨好像一家人,关键气质都特别好。”
刘轻微看了陆括一眼,见他没生气也没反驳,微蹙眉,小声说,“你别乱说,陆老师孩子在这呢。”
和刘轻微认识的老师都知道她对陆括是有意思的,但陆括却从来没表态过,甚至有意无意的和她保持这距离。尽管刘轻微对此有些恼火,但也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从不刻意表露出爱慕。
她想用年少时对待男生的办法来攻略陆括,守着一点清高欲拒还迎,把男人的心俘虏。她很早就懂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为此,她从未在情感上失利。
那个女老师见撮合不成反被怨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究竟是嘲讽多点还是嫉妒多点,她都不愿意承认。
而自始至终,话题的中间者陆括却仿佛置之度外,从口袋里掏出几颗软糖给怀里热得软绵绵的二芙吃,看能不能分散注意力。
陆括是心静自然凉,不觉得太热,更有一部分原因是,二芙太凉了,小冰块似的。毕竟是条鱼,变成人也是冷血的。
这人鱼虽然是两栖的,但显然更适合生活在水里。看二芙蔫成面条似的就知道了。
“酒店里有泳池吗?”陆括问。
旁边的刘轻微点头,“陆老师也会游泳吗?”
陆括,“嗯。”
“我也很喜欢游泳。”刘轻微拿手扇了扇风,幽默的笑说,“这么热的天就适合在泳池里,待在这儿,要换成条鱼估计这会儿都晒成鱼干了。”
陆括顿时觉得脖子一凉,扭头一看,趴在他肩头的小东西正哗啦啦开始掉眼泪,一脸惊恐,软绵绵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小,小鱼干…”
“……”,陆括拿纸巾给她擤鼻涕,“不是说你。”
二芙吸吸鼻子,黏糊糊的搂紧他脖子,闷声嘟囔,“不要,小鱼干…难吃…”
“嗯。”陆括给她理了理额角的鬓发,“睡会儿,带你去水里玩。”
陆括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但站他一旁的刘轻微却心头微震。傻傻的盯着陆括看。她从未见过陆括露出除了微笑和冷淡之外的表情。
刘轻微知道,这是一个很克制的男人,但她没想到,他是可以温柔的,甚至温柔到揉进眼里,看一眼都让人沉溺。她之前认识的他,只是一个假面绅士,永远笑不入眼。
这一认知,让刘轻微很不舒服。她自认是了解男人的,她认为男人是相似的,无论他们包裹着怎么样的皮囊,他们的内在都是一样的。
刘轻微是骄傲的,可骄傲一旦被摧毁,质疑很快将她淹没。但刘轻微却又不由自主的诞生出一种雏鸟似的情节,这是第一个摧毁了她的骄傲的男人,女人不会忘记夺取自己第一次的男人。
有时候骄傲和贞洁一样,都隔着一堵墙。陆括破了她心里的墙。这是一个让她甘心臣服的男人。刘轻微有些战栗的想,说不出是兴奋还是羞耻。
但被征服的欲望渐渐超过了征服的欲望。她甚至羞耻的想,如果在他怀里的是她而不是他的女儿……
刘轻微满脸通红,殊不知因为这个幽默的玩笑,陆括对她的印象已降到零点。
一行人抵达酒店后,陆括随意收拾了下行李就抱着蔫蔫的二芙去买泳衣。到泳池后,陆括看着下饺子似的泳池不自觉皱眉。
二芙闻到泳池一股消毒水味道也没多大兴致了。但有水好过没有,她拍拍陆括手臂,慢吞吞的滑进泳池里,舒服的呼了一声,懒洋洋趴着不动了。一团白嫩嫩的跟生饺子似的。
陆括看她一眼,拿椅子坐在一旁玩手机,中途去拿了一瓶饮料,回来就听到有人大喊,“啊啊——这里有小孩溺水了!”
“啊?快快快……”
穿着救生衣的救生员三步做两步,飞跑过来,“都散开都散开!”
陆括看一群人围着一个地方跑,慢悠悠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嗯,先回去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