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半夜时分,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谭芊芊发的那条动态并未被多少人看到。

但也有一些夜猫子,仍在挑灯夜战。

谭芊芊的粉丝一共三十来万,活跃粉不少,其中一半是颜粉,另外一半鱼龙混杂,有钢琴爱好者、有同行、还有学钢琴的学生或家长。

作为一名有水准的钢琴老师,她分享的钢琴曲大都不错,这也是她一个素人能积累起这么多粉丝的原因。

周嘉就是谭芊芊无数粉丝里的一位,她现实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由于平时压力太大,周嘉患上了轻微的失眠症,每天夜里都要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眠。

周嘉不懂钢琴,也没想过学钢琴,之所以关注谭芊芊,不过是因为她失眠时喜欢听钢琴曲罢了。

这天夜里,她照例躺在床上刷手机。微博突然跳出来新消息提醒,周嘉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她关注的一位钢琴师发了动态。

看到屏幕上的弹奏视频,周嘉下意识就点了进去。

点完才后知后觉想到,这回视频封面怎么不一样了?以前不都是博主穿着长裙仙气飘飘的样子吗?

然而很快,她就没工夫去思考这些了。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看着像是偷拍的,一个穿着T恤长裤的女孩子坐在钢琴后,高大的绿植遮住了她的面容,却没挡住她纤细柔白的手。纤白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蹦跳,将一个个美妙的音符拼凑成一曲动人的旋律。

这个曲子,周嘉没法简单用语言去形容它。

她听的时候,只觉心脏像在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不疼,却酸。曲调沉重的地方,她忍不住跟着情绪压抑、鼻尖酸涩,调子变得轻缓柔和,她的心情也仿佛插上翅膀,被带着飞扬了起来。

视频播完自动暂停,周嘉心尖仍在不住颤抖。

寂静的深夜里,周嘉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再次点进视频里,让它重新播放。

循环了三遍,她才在下面留下评论。

【很好听,很动人,从这首曲子里,我听出作曲者的伤痛与释然,真的很好很好,给了我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

点进评论区,周嘉看到留评论的不止她一人。

【太好听了吧!这真的是原创的曲子吗!我有点怀疑人生了!】

【钢琴八级,我现在特别想知道,视频里的人有多少级?太牛了,直接给我看跪了】

【芊芊从哪里找来的大神?看这手和身材,好像真的年纪不大的样子,如果真是她原创的话,简直就是天才了。】

【没有芊芊出境,差评!我看的就是芊芊女神的颜啊!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曲子蛮好听,我莫名其妙都有点被触动了。】

果然真金就是会发光,周嘉心里有种自己的眼光被肯定的喜悦。翻了一下评论后,周嘉又将视频打开,一遍一遍听着里面的钢琴曲,不知不觉慢慢睡着了。

谭芊芊第二天醒来,就看到了比往常热闹好几倍的评论区,全都是在讨论视频里的曲子的,询问弹奏者是谁的也不在少数。

因为和苏锦商量过,只能发视频,不可以曝光其他信息,谭芊芊就没回那些消息。

看着一晚上涨了好几千的粉丝,谭芊芊喜不自胜,立马发了条动态宣传自己的教学班,这回过来咨询的人比以往多多了。

*

h大,为期两周的军训正式开始。

苏锦穿着墨绿色的军训服,身姿笔挺的站在热烈的日头下。九月初的天气还很炎热,不到半小时,苏锦背上就被汗浸湿了一片。

好不容易熬完一上午,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再结伴回宿舍休息。

这样的生活规律又平静,对苏锦来说是极为新奇的体验。

苏锦记得,上辈子她并没有参加这次军训。

那时苏明月刚回来,苏母怕她体弱劳累,就和学校打招呼让苏明月回家歇着。苏锦则被要求在家里照顾苏明月,也是怕苏明月一个人孤单没人陪。

反正那时候,在苏母眼里,苏锦就和苏明月的贴身丫鬟差不多。

陪她玩逗她笑,一旦苏明月出了什么事,或是不开心了,苏母就会来找苏锦的麻烦。

仅仅只是回忆起这些往事,就有种扑面而来的憋屈。苏锦不禁感叹,从前的自己也是真的傻,被苏家人那般对待都产生不了半点反抗的意思。

所以说,人一旦钻进死胡同,就很难再走出来了。只有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疼,知道自己走错了。

苏锦想了会儿,就懒得再想了,坐到书桌前继续谱曲。

她在完善昨天餐厅里那首曲子,黎妙妙端着手机看八卦,贺欢仍旧埋首在电脑里,噼里啪啦键盘敲个不停。

不大的宿舍里一片祥和的寂静。

忽然,黎妙妙蹦了起来:“哇!苏锦,你要火啦!”

苏锦思绪一断,愣愣抬头:“嗯?”

黎妙妙凑过来,激动的将手机递给她看。

苏锦一眼望过去,就看见了自己的照片——穿着肥肥大大的绿色军训服,头发全部扎起来,扣在帽子里的模样。

说实话,她自己看第一反应是有点丑。

而且苏锦还没化妆,只随便擦了个防晒。

照片拍的挺清晰的,可以看见里面少女挺得笔直的脊背,被太阳晒出两团红晕的白嫩脸颊,被汗水浸染的湿漉漉黏在一起的睫毛,还有干裂出了一点白皮的嘴唇。

有些狼狈,却又那么真实的美丽。

尽管在苏锦眼里,照片里的自己并不多么好看,但在周围一群普通人的衬托下,她五官精致的脸庞,白了众人差不多一个色号的皮肤,显得格外的出挑,可谓鹤立鸡群。

黎妙妙手指往下滑,说道:“你看论坛里,有人发了校花评比的帖子,你也被选上去了呢!”

每到大学开学,总有选校花这么一出活动,这都是一直以来的惯例了。尤其是那些名校,不仅要比师资力量和名次,在这些方面也要一较高下。

而且这项活动,并不只是学生自己凑热闹,有些媒体也会加以报道,学校偶尔也掺一脚。

基本每年的开学季,总有无数名为#名校十大校花#等标题的新闻通稿,可以说是华国一大特色了。

黎妙妙现在看的,就是h大论坛里票选校花的帖子。

军训将新生全部聚集到了一起,这时候大家都穿的一样,也就更能区分长相高低。是以早早就有人蹲守在各大训练场地,寻找相貌出色的女生,拍下照片发到论坛进行票选。

苏锦不知何时也被拍了照,并且目前票数排在前列。

黎妙妙语气莫名自豪:“我看了下,这里面没有比你好看的,我们寝室要出一个校花了,哇感觉好有面子,苏锦你说以后会不会有超级多男生追你?”

苏锦随意看了两眼,便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重新去看曲谱,随口道:“或许吧。”

黎妙妙见她明显敷衍的态度,不禁哀叹一声:“苏锦,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身为大美女的自觉呢!”

苏锦头也不抬的说:“容貌从来不是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对我来说,长得怎样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内在。”

就像上辈子的贺临青,她不曾见过他的样子,却能在相处中爱上他。重生以来苏锦也想过,也许贺临青相貌丑陋不堪,然而即便在心中如何设想,她对他依然满心爱意,未曾减少半分。

身处豪门,苏锦见多了俊男美女,诸如苏星辰、桑之易之类,相貌皆出人一等,可她却没感受到他们半分真心。

所以长相什么的,真不是那么重要。

也可能是曾经瞎了几年,一直没看过自己的脸,现在苏锦对自己长什么样,可以说是完全不在意了。

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

这边,苏明月陪苏母逛了半天商场,中午两人还去了h市有名的私厨吃饭,从小山村出来的少女第一次见到这泼天的富贵,眼睛都被繁华迷花了眼。

一掷千金买了条蓝宝石项链,苏明月将项链戴上脖颈,却又忍不住再次想起那条自己错失的项链。

苏锦主动离开苏家,这本该是件喜闻乐见事情。

可这两天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她敏感,苏明月发现家里充满了苏锦留下来的痕迹。

明明苏锦的东西全都丢了出去,房间也清理了出来,可母亲时不时下意识的呼唤,弟弟偶尔的抱怨,总带着苏锦的名字。

就好像她人虽然走了,她的影子还留在这个家里。

如果这些只是让苏明月感到膈应的话,那当初讨要失败的项链,却让苏明月越来越难受。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苏锦的项链那么执着,茶余饭后总是会想到它,似乎不拿到手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得,牵肠挂肚的不得了。

即便此刻戴着贵重的蓝宝石,她还是惦记着苏锦的那个破木头珠子。

越想越心烦,苏明月打开新买的最新款水果手机,找到h大论坛,打算看看论坛里的消息。

现在这时候,同学们应该都在辛苦的军训吧?恐怕只有她,在悠闲的逛街购物了。

苏明月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打开论坛的,原本想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可一点进去,一个高高置顶且标注hot的帖子映入眼帘,帖子名为#xx届h大新生校花评比#。

一看到这标题,苏明月脑海中陡然浮现苏锦那张令她嫉妒的脸,一股不妙的预感冒了出来。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不能小觑,一打开帖子,显示出来的第一张照片,赫然就是穿着军训服的苏锦!

照片下点赞数快破万,评论也特别多,不是舔屏就是夸的,还能看到不少慕名而来的其他高校学生。

苏明月只匆匆看了眼,就呼吸急促的关掉了手机,满心不甘愤恨。

凭什么!凭什么苏锦都离开苏家了,还能过的这么风光!?

不过很快,苏明月就收敛了满脸的阴沉,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母,轻声细语道:“妈妈,我看好多人说军训又苦又累,要不我们把姐姐也叫回来吧?姐姐一个女孩子,怎么受的住那么大太阳晒呀。”

苏明月没想过去学校,一是不想军训受累,二是她心知肚明,就算她去了学校,也没办法和苏锦比。

她这张脸,只能说是清新脱俗的小美女,以前在小镇上的高中能被封为校花,可到了h市这样的大都市,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母闻言有些诧异,想了想又欣慰道:“明月你就是太好心了,人家恐怕还不承你的情呢。”先这般说了两句,随后苏母口气一转,“不过既然你说了,妈妈肯定答应你,你一个人在家也孤单,我把苏锦叫回来陪你好了。”

苏明月神色瞬间扭曲了下,差点忍不住脱口问苏母,什么叫陪我,是你自己想叫她回来吧!?

这几天苏母总念叨身体这不舒服,那不爽利的,晚饭后也不喝红茶了,夜里没人给她按摩,睡的也不安稳。

苏明月猛然有些后悔,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怕苏锦将家人笼络过去。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能让苏锦回来,自然也能再把她赶出去。

这么想着,苏明月看着苏母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两秒后,听筒传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是……拉黑了?!

苏明月愕然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