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师父,你真要去杀人啊?”

白小醒的心里满是忐忑。

难道百里昦渊就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吗?

“嗯。”

风停了,百里昦渊闷声应道,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景色,不再有半分犹豫,转身上马。

尴尬的话题戛然而止,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马蹄声声声入耳。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难走,马儿颠簸得厉害,白小醒害怕摔下去,牢牢抓住缰绳,身体往后仰,一不小心后背就贴在百里昦渊的胸口。

隔着衣服传来的温暖令白小醒更加难以理解百里昦渊的冷血。

昨日要不是自己晕倒,恐怕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搭理的。

正当白小醒情绪低落之时,百里昦渊道:“这两日耽误了太多时间,今夜要赶路,你若要睡就靠在我身上睡吧。”

白小醒愣了愣,回头望了他一眼,树影滑过他俊逸的脸颊,心中的怨气竟消散了七七八八,方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便宜师父以为她困了……唉,看着这副好皮囊,还真是生不起气来……有一说一,便宜师父对她还挺好的。白小醒啊白小醒,你这个视觉动物+颜狗,给颗枣就出卖了三观,迟早要吃大亏啊!

白小醒瘪瘪嘴,道:“我不困,就是有点饿了。”

“这山里只有野果子吃,等下山了找个农户讨点吃的吧。”

“哦。”

白小醒乖巧地应道,心安理得地靠在了百里昦渊怀里。她摸摸柔软的小肚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不对啊师父,那个黄贺大侠十多年没出来过,他不用吃东西吗?难道他是修仙的?”

百里昦渊被这话逗笑,捋了捋她的小辫子,道:“这山上野猴子多,最擅攀爬,山洞里有不少核果,都是猴子拿进去的。”

“啊~这样啊。”白小醒有点小失望,还以为到了个修仙的世界,有机会能长命百岁嘞。

下山的路也很无聊,百里昦渊随口一问:“嗯,你说的‘修仙’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白小醒胡诌道,“我只在书里看过,修仙的人最后能成神仙。”

百里昦渊默了默,又道:“你不是说自己撞到头连家在何处都不记得,怎么却记得自己看过的话本?”

啊,这!

白小醒瞬间尬住,这一针见血的问题扎得她心脏狂跳,差点被口水呛到。

果然说谎话要不得,说一个谎就要用N个谎去圆,稍不注意还会露出马脚。

此时的白小醒精神高度紧张,磕磕绊绊地说:“其实也不是全不记得了,还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的……”

百里昦渊笑笑,不以为然。十岁大的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何况他也说了假话。

见他没有追问,白小醒赶紧扯开话题。

“师父,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说。”

“按照你的说法,黄贺大侠应该很厉害的,为什么要屈居在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不见天日呢?”

百里昦渊紧了紧缰绳,道:“他是为了赎罪。”

这话一听就是有故事了,白小醒追问:“赎什么罪呀?”

百里昦渊娓娓道:“二十年前,黄贺修习阴阳五行功,关键之时走火入魔,杀了妻儿老小还有同门师兄弟共三十六人,那件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他隐退在此,用余生向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者赎罪。”

这个故事并不欢喜,甚至有些悲伤。

白小醒闷闷地说:“那,师父你修炼阴阳五行功会不会也走火入魔呀?”

这要是百里昦渊发起狂来,她被KO不是分分钟的事嘛。

百里昦渊不置可否。这功法他没练过,是否会发生意外尚未可知。

白小醒长叹了一口气,活像个大人一般感慨着:“看来,这越是厉害的武功就要付出越大的代价。”

百里昦渊道:“自然。”

扼腕黄贺大侠凄惨遭遇的同时,白小醒发现自己对百里昦渊一点都不了解,除了名字,哪门哪派都不清楚。

不行,她得好好问问清楚。

“师父,你说你师从一叶大师,这个一叶大师是谁啊?万一以后见着了我要叫师公吗?”

百里昦渊淡淡地回答:“一叶大师是我的师父,按照礼数,见了面你要尊称一句师公。”

“明白了。那我们门派叫什么名字呢?”

“天道教如今是师父执掌,日后我或许会创立新的教派,你便不算天道教的弟子。”

“这样啊……师父年纪轻轻就离开师门,是为了寻找消失的武林秘籍?然后报仇?”白小醒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这个问题踩到雷。

“师父的本意是让我下山历练,多见见世面,不断精进武艺。至于报仇,是私事。”

私事?莫非又有什么故事?

白小醒努了努嘴,不打算绕圈子了,直接问:“说了这么多,师父你到底报什么仇啊?难道是你的家人朋友被害了?”

“不。”百里昦渊冷笑道,“为我自己复仇罢了。”

白小醒糊涂了,不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话中的恨意和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哪来如此浓烈的仇和怨呢?

白小醒猜测:“是有人欺负你,所以才要报仇?”

百里昦渊道:“同龄人中没几个是我的对手,还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白小醒又猜:“那……是比你年纪大很多的□□湖?”

百里昦渊道:“我不知道。”

白小醒满脸问号,若不是此时百里昦渊的表情过于认真,她真怀疑他是在耍着她玩,羞辱她的智商。

怎么可能会有人复仇不知道复仇对象的,难不成要对着空气复仇啊,简直莫名其妙……

白小醒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深吸一口气,道:“师父你独自一人出远门,家人不担心吗?”

百里昦渊眼里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沉声道:“他们在我五岁的时候便过世了,师父收养了我,此次下山前一直呆在天道山上习武。说起来,我连他们的脸都不太记得了。”

白小醒抓了抓耳朵,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勾起他沉重的回忆。

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年纪轻轻就背负了不清不楚的仇要报,想来便宜师父也是个可怜人。

白小醒的母爱还没来得及泛滥,身下的马儿已经停在了一座土房前。

百里昦渊抱下白小醒,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敲响了农户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听说他们过路想讨口茶吃,热情地欢迎了他们。

连喝了两杯茶暖身子,困意席卷而来,农妇和百里昦渊的谈话声惊跑了白小醒的瞌睡虫。

农妇好心抱来干净的被褥,道:“你们兄妹俩这么晚还赶路,不如今晚就先在这儿歇下吧,后院还有间空房能用。”

百里昦渊道:“多谢大嫂美意,我们师徒二人还有要紧事在身,休息片刻便动身。”

农妇笑道:“哎哟,是我说错了话,没想到二位是师徒,还以为是一家人呢。不过我看这位小姑娘困乏得很,恐怕经不起日夜颠簸了。”

农户大哥道:“是啊,这人不休息,马也要休息啊。”

百里昦渊瞥了眼手撑在桌边的白小醒,已经是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了。

他想了一下,从腰间拿出一锭散银放在桌上。

“大哥大嫂,麻烦你们照顾她几日,等事情办完了,我自会回来接她。”

农妇道:“不可不可,这钱使不得。”

百里昦渊态度坚决,道:“你们收下这银子,我才能安心将人留在这。”

这话软中有硬,农户夫妇不再推脱,便应下了此事。

百里昦渊弯下身子,拍了拍白小醒的脸,将一瓶药塞到她手中。

“在这儿等我,记得每日给伤口上药,三日后我来接你。”

白小醒揉了揉眼睛,此刻她只想倒在床上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白小醒只记得有一只温暖的手,牵着她到了舒适的床边,脱了鞋躺下以后,后面的事全然不记得,等一觉醒来,她才发现百里昦渊居然一个人走了,而自己手里还攒着月白色的药瓶。

虽然百里昦渊说了会回来接她,但白小醒心里还是没底气。万一他只是借这个机会扔下她可怎么办?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白小醒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白日里会主动帮农妇做些轻松的活儿,洗洗菜,陪他们的孩子玩玩游戏之类的。

农户夫妇为人朴实热情,生怕怠慢了这位小客人,夸她懂事能干,肯帮忙做些事,搞得白小醒更不好意思了。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直到第三天的日落,白小醒也没等到归途的百里昦渊。

她失望地离开了院门口,一头扎进了灶房。

与其期待一个捉摸不定的侠客归来,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今晚吃什么吧。

用完晚饭,白小醒早早地脱了衣服上床,奈何翻来覆去睡不着。

真不知道她还在期盼些什么,大不了留在农户家做干女儿算了,反正他们一家都挺喜欢自己的,总不会饿着她冷着她。

越想越憋闷,白小醒对百里昦渊更是多了三分怨念。这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像极了母亲忙于事业,将她丢给了小姨和寄宿学校时一样。

她是负累,是累赘,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