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轰隆——”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浓云压城,将落未落的湿气?。
时浅听完邱思衡的汇报,打开电脑,看到那些从未经过?他?人之手的设计稿此时却铺天盖地地出现在网上,成为不少靠她养活的网店爆款,一张脸冷得?可怕。
她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确定这些只改了些许细节的衣服全?都出自她的设计,手指掐得?泛青:“给我查,最近一个月有谁进过?我办公室。”
寒风凛冽。
从打开的半扇窗涌入室内,卷起桌上主人耗费数月心血才完成的设计图,无声无息地挤走?原本温暖的空气?。
时浅点燃根烟,大脑被风吹得?冷静,有条不紊地在工作群里下达指令,通知?邱思衡联系媒体,推迟发布会日期。
一根烟抽完。
心里依然堵着一股无处宣泄的怒火,处理?完一堆杂事,拿车钥匙出门。
下楼,遇到许久未见?的曾诺。
“哟,这不是我们时大设计师嘛,可有一阵没见?着你了,听说你在忙自己?的时装发布会,弄得?怎么样啦?需要我友情?帮忙吗?”女人笑得?虚情?假意,落井下石之心路人皆知?。
时浅侧目,讥笑:“曾老师已经闲到靠给学生打工的地步了?”
曾诺被戳到痛处,脸一黑,正想还骂,时浅已经离去。
看到网上爆料时浅设计稿泄露特意赶来想当面看笑话的曾诺被晾在原地,盯着姑娘全?然不受影响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嘁,活该。
时浅一路把?车开到急速,车窗半降,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火气?一点点压到深处的同时,脑子?也逐渐清醒——工作室的电脑密码只有她一人知?道?,平时除了邱思衡和助理?来和她汇报工作,无人敢在她不在的时候进出她办公室,那么,会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她的设计稿?
时浅想不出,更不认为跟着自己?多年的邱思衡会出卖自己?,刚刚抽丝剥茧的大脑重又变成一团乱麻,揉着太阳穴,调转车头回家。
夜色已深,摧枯拉朽的骤雨过?去,气?温降得?极低。
时浅从电梯出来,拍了拍方才冻得?发紫的脸,独门独户的楼道?闪着柔和的光,驱散了她身上些许凉意,她低头看手机,走?近了才发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男人安静靠墙,手里拿着她熟悉的保温盒,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时浅按密码,语气?淡淡。
“小邱说你没吃饭。”许成蹊目光落在姑娘单薄而微微发抖的身子?,心口生疼。
“我不饿。”时浅进门,脚一踢,蹬掉高跟鞋,踩着柔软的地毯赤足走?到酒柜,开了瓶威士忌。
一只修长的手拦住她,男人嗓音温柔,却与动作一样的不容置喙:“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会伤到胃。”
时浅不为所动,固执地倒杯酒,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加了少许冰块,挑着双淡漠的眼看他?:“谁让你进来的?”
许成蹊叹气?。
一只手帮她暖着酒杯,指尖很轻地碰了碰她兜风时被冻得?通红的耳朵,浅尝辄止,怕她生气?。
时浅耳垂敏感,男人指腹又带点恰到好处的薄茧,酥酥麻麻的质感与她一碰,时浅方才还冷淡淡的眼睛立刻软了下来,闷了一天的火就毫无征兆地一半散开,一半化作想得?到他?的Yu望。
她想这人想了六年,第一眼看到就想上他?,装得?天真?无邪的在他?身后追了那么久,这会儿乍然被他?反过?来撕开了条禁Yu的小口子?,重逢以来克制许久的身体本能就冲破了理?智的禁锢,露出了些许当年无时无刻不在撩他?的小妖精本质。
许成蹊低头看到姑娘秋水潋滟的眸光,一向寡欲的人没来由地失了冷静,目光落在她的唇,喉结微动。
只一瞬——
许成蹊移开视线,停在半空的手重又很轻地捂上姑娘的耳朵,轻缓而小心翼翼地,替她驱逐冻了一晚的寒凉。
时浅被他?暖得?舒服。
不自觉地朝他?靠近,只觉这人简直浑身上下都长在了她的G点,怎么随随便便一碰,她就化成了棉花糖。
时浅抬头,瞧见?衣冠板正的男人依旧是那副永远不染尘埃的清冷模样,气?不过?,踮脚瞅准他?喉结,重重地咬了一口。
一声闷哼。
没料到时浅这一出的许成蹊有些狼狈,感觉到身上剧烈升温的变化,眸光瞬深,抬手把?妖冶看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似无奈,又似隐忍地喊了声“七七”。
时浅耳朵贴着他?心脏。
听到只隔着薄薄衣服的剧烈起伏,想起他?离开她的那一天,俩人也是这样的姿势,亲密又隔阂,只不过?,那时是她抱着他?。
“学长,这么多年,你该不会还是virgin吧?”她报复心起,指尖一下一下地划过?他?身前,将无师自通的撩拨做得?老成。
许成蹊被言语身体的双重挑逗刺激到,平静无波的双眸第一次有了清晰可见?的情?Yu,低头掰过?她脸,呼吸骤急,离她唇极近。
时浅眉眼生媚地回望过?去:“学长,想不想和我试试?虽然你身材不好,人又无趣,是我交往过?的对象里最差劲儿的一个,但我不介意和你做一次。”
“就当圆了当年没能睡上你的梦。”
说到最后几个字,呵气?如兰的嗓音几乎贴上了他?耳,姑娘眨着一双清纯无邪的黑眸,风情?而纯Yu——直到此时,时浅还没忘记维护自己?在许成蹊面前撒过?的谎,贯彻自己?阅男无数的渣女人设。
许成蹊所有的Yu望在一刻瞬间清醒。
垂眸看着妖艳又疏离的姑娘,缓缓闭了闭眼。
如果?他?屈服于此刻身体的本能,和她交往过?的其他?男友有何区别,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时浅,而是她的余生。
许成蹊松开手,敛去眼底浓到幽深的情?绪,给她盛饭。
时浅挑眉。
这都能忍得?住啊......
餐厅飘来诱人食欲的饭香,时浅顿觉手里的酒索然无味,冷淡淡地冲男人一挑下巴,傲娇道?:“放那吧,你可以走?了。”
“等你吃完。”许成蹊担心时浅又不爱惜自己?身体,温柔地看她一眼,拿走?她手里的酒。
时浅“被迫”进食,装得?意兴阑珊的尝了口,心里感慨:智商高的人是不是学啥都快?这厨艺真?他?妈的长她胃口上了。
吃完,许成蹊给她泡了杯蜂蜜水,把?餐厅收拾干净,不等她催促就自觉离去,出门前,温柔看她:“明天想吃什么?”
时浅看着得?寸进尺的许成蹊,挑眉:“学长,你要给我当家政阿姨啊?”
许成蹊摸摸她头,并未否认:“吃点东西,心情?会好一些。”
时浅被他?突如其来的摸头杀撸顺毛,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要到嘴边的“我不见?你心情?会更好”咽了回去。
她懒洋洋地一挥手,准备关门。
“那些设计图除了你办公室,有没有可能在其他?地方被人看到?”白天许成蹊和邱思衡联系时,对方提到这些稿丢得?古怪,想问时浅最近是不是去过?其他?地方办公,又怕她觉得?自己?是在洗脱嫌疑,就拜托他?帮忙问一下。
时浅仔仔细细地回忆过?最近一个月的行动轨迹,肯定地摇摇头。
许成蹊若有所思,等时浅进屋,环顾四周看了下楼道?摄像头,去保安室。
一连几天,时浅工作室都处于高度紧绷的低气?压,人人自危,一面努力工作自证清白,一面暗地里悄悄揣测到底谁是那个内鬼。
“你说谁会想不开出卖咱老大啊?整个圈子?都找不出比咱老大更慷慨的老板,给钱多事儿还少还有前景,艹,偷稿的人没良心!!!”
“可不,他?妈的害我们一群人现在给ta陪葬,诅咒ta下十八层地狱!”
“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浅姐的竞争对手搞的?我最近看到好几个独立设计师的工作室都在招人,万一谁开了高薪诱惑,有傻逼上当,拿着浅姐设计卖主求荣也不是没可能啊,咱圈子?里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艹,有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甭说是人,谁他?妈的要是开了百八十万的价码,一般人谁顶得?住?邱哥年薪也不过?才这么多......”
邱思衡路过?茶水间,听到一群人的窃窃私语,一颗头愈发有两颗大。
他?最近日夜操劳地查了几天都一无所获,嘴角急得?都冒了泡,一想到周围同事正各怀鬼胎地拿有色眼镜怀疑大家,尤其他?这个最容易接触到时浅的经纪人,怎么看都像是卖主求荣的头号嫌疑人,就感觉自己?头上顶了口贼喊捉贼的黑锅。
邱思衡心里在咆哮:草草草有啥顶不住的!我就顶得?住!!!给我一千万我也不可能出卖七七啊!
可惜没人能透过?他?表情?看懂他?心声。
“嗡——”
邱思衡低头看手机。
【男神】:饭在前台,麻烦了。
邱思衡抬头,看到许成蹊进电梯的背影,忙紧走?两步喊住他?:“许教?授,你下午有事儿吗?我请你喝杯咖啡。”
星巴克。
邱思衡点了两杯拿铁,忍了几天的疑问问出口:“许教?授,你怎么不自己?就把?饭给七七呢?她就在办公室。”
这几天,每到饭点许成蹊都会来给时浅送饭,话不多,放到前台给他?发条微信,就安静离去。
许成蹊轻轻垂了下眼,答非所问:“七七最近心情?不好。”
邱思衡一愣,电光火石地想通许成蹊的潜台词是在担心时浅不想看到他?,失笑。
这直男真?是傻得?可爱啊,女孩子?的话要反着听好不?!以他?对时浅的了解,她在许成蹊面前的张牙舞爪只能说明她爱得?极深,什么“不想见?你”“离我远点”,全?都是反话,他?敢打赌,就时浅对着自己?心上人的脸,灵感泉涌不说,工作效率也绝逼比现在高。
“她看到你就心情?好了。”邱思衡轻车熟路地把?口是心非的时浅出卖,见?许成蹊不似初见?时那么难以接触,好奇道?,“您当初到底为什么离开时浅啊?”
许成蹊沉默一瞬,岔开话题:“你查得?怎么样了?”
提起工作,邱思衡一张脸立刻没了刚才八卦时的神采飞扬,哭丧着脸说:“啥都没有,我眼睛盯着电脑都快盯瞎了,啥也没查出来,翻来找去就我嫌疑最大,可真?不是我啊。”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许成蹊,道?出找他?的原因:“许教?授,你可一定要在七七面前帮我说明,哪怕全?世界都背叛她,我也绝不可能背叛。”
许成蹊看他?一眼:“不会到全?世界。”
邱思衡:“???!!!”
艹,忠心表过?头了,忘记面前这人是时浅的头号拥护者。
“瞧我这嘴,是除你之外的全?世界。”邱思衡忙找补回来。
许成蹊轻叩着桌,似在思考:“除了你们工作室,七七还会在哪儿办公?”
“她现在的家呗,有一间被她改成了书房,和工作室的性质差不多,她不来公司时都是在家工作。”
许成蹊眸光变得?凝重,看眼窗外不知?何时浓云密布的天,不再多话。
邱思衡离开后,闷雷至,骤雨急降,许成蹊打开随身带的电脑,眸光盯着倍速播放的监控看得?极快,许久,起身出门。
雨雾织出白色的幕布。
天色苍茫,冷而寒湿。
时浅从工作室出来时,就看到许成蹊等在楼下,手里撑着把?伞。
泥泞的喧嚣从他?周围呼啸而过?,男人凝视她的双眸温柔而浓情?,清冷眉目被雨染得?潮湿,真?实?又虚幻地朝她走?近,恍若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