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双行泪
“琉璃。”
白辞转过头,耿耿星河,星子连缀,耀眼夺目地闪烁着。
数亿人的意识网络社群,原来不过是一个人的念想代表一颗星子,于是无数的星子连着银白的链接,织成这漆黑空间里的闪耀星河。
就像是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白辞无眠,醒来站在十几层的高级公寓里,垂首遥望着城市不?灭的华灯,闪闪烁烁。
热闹始终是别人的,而他,大抵什么?都没有。
连心脏,仿佛都空了一块。
那时候,他站在高处望着城市灯火制造的星河,而现在,他平视着这数亿人意识组成的星河,却又疏离出来。
此刻,他站在一扇门前。只要他靠近一个星子,它便弹出一个窗口,随着他的靠近,慢慢拉长,幻化成一扇门。一扇扇门,他不?断打开,然后进去。
同时,也给无数的门编号排序。第一扇门、第二扇门、第三扇门……第一百七十九扇门。
这次,他在门后的电影院,看到的是一个男人一生的回忆。回忆之中,始终围绕着樱花与同一个女人。春来,樱花开,少女从花下而来;冬末春初,樱花尚未盛开,一头银发的女人病榻前含笑而逝。
短暂而漫长的一生。
白辞离开这扇门,电影院门口,候着的是松原子规与松原希望这对姐妹。
松原子规不?快地皱眉,扭头避过眼,不?去看他。而希望如记忆那般,天真无邪地笑着,朝他招手:“那白辞哥,下扇门见。”
白辞对少女希望点了点头,然后盯着松原子规。因为他始终回避的态度,少年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这样?”
然后微微叹息一声,“这不?过是虚幻的一切。就算在虚假之中,我们也不?能和解吗?”
松原子规还是没有看他,侧脸隐没在电影院昏暗的光线里。盯着他看了半天,白辞终于放弃,正要踏入光的所在——电影院门外,却听见松原子规说了话。
“这虚假之中,不?真实的是我们,还是你?”
霍然扭过头,白辞正要说话,踏出去的脚步却融于白光之中。最?后,他出了这扇门。
又是一扇新的门,是第一百八十扇门。
每一扇门后面,便是一座电影院。而电影院里播放的,则是不同人的回忆。
打开这第一百八十扇门,白辞看到的不?是松原兄妹,而是自己的父母——木下白芳与爱德华。他们手挽手,亲密无间,对着白辞微笑。
看见从未相见的父母,就散这个场景已经多次发生,白辞还是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立在二人面前,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父母爱德华与木下白芳对视一眼,爱德华抬手摸了摸白辞的脑袋。他脸上有陈年旧疤,深深地烙印着,但也无损其英俊。这一刻,他的墨蓝眼眸望着眼前的白辞,嘴角撩起:“虽然你长得挺好看,但也没有我好看。”
说着,父母像两个顽童一样大笑出声,连平日冷淡待人的白辞也弯了眉眼,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们。
这其中,单数的门打开,他会遇到松原兄妹,双数的门打开,他便会见到父母。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他在意的,挚爱的人们啊。
而母亲白芳望着他,鹿一般明澈的大眼眨了眨,浮现出担忧的神色,突然问道:“还不?回去吗,儿子?”
白辞疑惑地抬头看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催促她离开。
回去?
他又能回到哪里呢?
一时间,白辞不?解起来。
他有点委屈,笑着的眼睛往下耷拉,嘴角也向下撇着:“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要赶我走?”
爱德华与白芳对视一眼,望向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愁与担忧。白辞更加不?懂了,只感觉自己被深爱的人们排斥在外,内心孤独惶恐堆积在一起,像是个怕黑怕暗的小孩哆哆嗦嗦地拥挤在角落。
他赌气地想要打开眼前的门,第一百八十扇门。
按压在门把上的手,被母亲柔嫩的手撘住。母亲的手仿佛有魔力?,只轻轻这么?一搭,白辞就不生气也不?怨怼了。
母亲的话更是拥有治愈所有伤心的魔法。
“别急,儿子。别人的回忆你看得差不多,该看看自己的回忆了。”白芳说道。
而白辞呆呆地,反问道:“我的回忆?”
一瞬间,他陷入恍惚。
因为自己,没有什么?记忆。
白芳与爱德华再次对望一眼,眉间哀愁更甚。而此时,白辞淡淡一笑,道:“没关系,我只要记得父母和朋友就可以了,其他的,忘掉就忘掉吧。”
听了这话,爱德华白芳二人都是轻叹一声。爱德华苦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妻子,玩笑似地埋怨道:“这该怪谁,怪他继承了你的纯粹心性吗?”
白芳摇摇头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太纯粹的人,不?是总能坚强起来的。”
她嘴里念叨着“琉璃琉璃”,最?终惨然一笑:“琉璃易碎,竟然不是个好名字。是怪我。”
一旦妻子自怜自艾,爱德华便伸手搂住她的肩,轻轻地拍着安抚着。白辞看着,忽然道:“其实我很羡慕爸爸妈妈的感情。”
“我……”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皱着眉慢吞吞地说着,“好像身边有过这样的一个人。”
白芳二人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他竟然在你心底藏了这么?深、这么?深的影子……”白芳喃喃道,见孩子满脸不明白,伸手去拉他,“我带去你自己的记忆之门。”
记忆里,似乎很少被母亲这样牵着,白辞便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同时,他心底有些疑惑,父母对自己这样好,为什么?在这一刻他感觉从来没被母亲牵过手呢?
疑疑惑惑之中,白芳带着他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推他进去。
被推得踉跄向前,白辞进了门,来到了门后的电影院,门口没有谁在候着。他迷茫地四处张望,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慢慢走进去,白辞选了个电影院中间的位置坐下,而大屏幕上,回忆的画面慢慢浮现,不?断播放着。
是……他真实的记忆。
随着电影画面的播放,白辞终于想起来,父母已经死了,松原兄妹也死了。只有在亡灵之海里,他才能与死去的他们见面。
他坐着不?动,浑身冰凉。
直至,六岁的自己看到那双冰蓝的漂亮眼眸。坐在电影的他身体本该僵冷如蛇,此时却动了动,恢复了点血液的循环。
很快,电影的画面来到八岁。
高烧的小小自己,被少年五条悟抱在怀中。而另一个养父卫宫切嗣,讲的睡前故事,的确如五条悟所说,狗屁不?通。
据说取材于佛经故事。
妙德女是未求道前的释迦牟尼的妻子。释迦牟尼未悟道前,见城外有人贫病且死,无法参透生死。他夜半悄然起身,信步走到露台上,无心思?之下,摘取一朵欲开的荷花。
王子释迦牟尼返回帐中,望见妙德女与小儿子两张脸儿并着。那月光透过纱帐照在他们脸上,正如王子初见妙德女那年六月荷塘似的容颜。
顿时,心中柔楚温婉起来,把那朵荷花放在他的妻子的脸庞,便离了去。此后始求道(1)。
最?后,卫宫切嗣枯瘦的手指抬起,点了点少年五条悟怀中的小小孩童,道:“你的六月荷花。”
画面外,白辞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他们终将分别吗?
而画面之中,少年五条悟将脸贴进怀中的小小孩童,孩童脸庞的高热渡到他微冰的脸上,他轻轻地,小声地,唤了声:“琉璃。”
坐在记忆的电影院里看着的白辞,没有看清五条悟的表情,因为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早已经模糊不?清。
他想起来了一切。
甚至最后的死亡,自己被剖了心,倒在养父夜蛾正道面前。
想到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果真,胸口处一个大洞,血肉模糊。
——这样也能活着。
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白辞意识到,这样也能活着,便可以再见到悟了吧。
思?念幻化作一点星光,缓缓地漂浮在上空,随后飘远,仿佛能飘到少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手中,哪怕隔着时空。
·
一缕星光落下。
五条悟抬手接住。
封闭的狱门疆内,漆黑的内部,六眼不受光源的限制,依旧将其中一切呈现在五条悟脑海。
狱门疆壁内回荡着恐怖的呻一吟,白森森的枯骨全部伸出手,想要抓住被囚禁其中的五条悟。五条悟背靠着狱门疆壁,支起一只大长腿,另一条大长腿懒懒地横着。
他姿态懒散,动也不?动,全无威胁。然而,那些白色枯骨触及他身体的两厘米开外,无形的咒力?震荡开来——
枯骨纷纷碎裂,落下来,碎成一堆森森白骨。
然后,那双冰蓝的眼眸漠然地扫了一眼。
同时,语气还是惯常的随意,一如既往的自嗨。
“你们不够体贴哦,明明我说了心情不?好呢。”
说着,他单手支颐,想了下刚才梦的内容,似乎是……梦到了自己的高专生活。
以及,白辞的死亡。
“真是个不?美妙的梦。”五条悟嘟嚷着,意识到狱门疆会扭曲梦境。
刚才狱门疆的幻梦中,一切都变得吊诡了。
再摊开手掌接住的星光,那一点光微弱地闪烁着。感应到这一点光的不?同,五条悟将它攥在手中,然后慢慢睁大了眼。
如果说刚才狱门疆的幻梦中,白辞的死亡是假的,醒来的自己便可以不?在乎,抛诸脑后,而这星光里传来的画面却是,脑袋上有缝合线的夏油杰,将白辞剖了心。
狱门疆外。
“!”
脑袋上有黑色缝合线的夏油杰,细长的眼睛陡然睁大。他手中握着的狱门疆本来是小小的,四方形的一块,很好拿捏。
此刻,握在掌中,小小的狱门疆,却在不断震颤。
手中的重量也在增加,在这一刻,夏油杰感觉到手上格外沉重,不?像是握着一块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特级咒具,倒像是手中托举着整座大山。
他胳膊差点脱臼。不?得已,只能把狱门疆丢在地上。“咔擦”一声,整个灰白的水泥地,以狱门疆为中心瞬间裂缝,网一般的缝隙扩散,成了无数道黑色沟壑。
可狱门疆内封印的五条悟,就算这样还没有打算放过他。
狱门疆震动着,一下一下地。每一下,都有可怖的咒力?在扭曲着周遭的空间,附近的各级咒灵也接收到这咒力?,齐齐哀嚎起来。
在这鬼哭狼嚎之中,额上有着黑色缝合线的夏油杰细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个震动不已的狱门疆。
封印之前再如何自信,现在他都有点怀疑,五条悟会从狱门疆里出来。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五条悟的暴怒。
可是,他为了什么?而感到暴怒了呢?
另一边,咒术高专。
地下的停尸间。
停尸间内,现在有三个人,一具尸体。
三个活着的人,默然地盯着中间平台上,那具蒙着白布死去的尸体。
三个人分别是夜蛾正道、家入硝子、村上非墨。
而死去的人,则是木下白辞。
作为专业医师的硝子率先打破了寂静,她冷淡道:“这具尸体已经放置一周,就算我用反转术式不?断治疗,让他恢复如初,但死去的人因脑死亡而导致器官供血循环,最?后还是会腐败。”
听了这话,夜蛾正道动了动,上前抬手,想要触摸养子的身体,摸到他脸上的皮肤,只感到一片冰冷。这种?冷,锥心刺骨,扎得他这个作为养父的,不?得不?面对白辞的死亡。
一周的时间,他被白辞救出来,将白辞拜托给家入硝子,便各种?周旋,勉强跟余下的上层达成平衡关系。可到头来,所有的努力,还是因为养子的死亡,而变得没有意义。
“……我总觉得自己该先死。”夜蛾正道喃喃道。
他这辈子教育学生,是为了跟五条悟一样,改变腐朽的上层,培养新的一代。可到头来,五条悟被封印,他的养子不?在了。
顷刻之间,他过去的那些努力,仿佛成了笑话。
那只大手垂了下去,握成拳头。纵然难以告别,可面对现实,夜蛾正道知道,继续……继续熬下去。
“硝子,你来处……”
“处理”?字说不出口,夜蛾正道茫然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继续说下去,“你安置白辞的尸体吧。”
家入硝子垂眸,默然打量一阵少年冰冷的身躯,然后才点了点头。
她戴上手套,从医疗器具里,挑拣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正要动手。这时,村上非墨开了口:“等?一下!”
夜蛾正道与家入硝子?人望向他,目光不?解,甚至有点不明白他这样一个外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村上非墨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再看看夜蛾正道,突然道:“再等?一等?。”
“还等??”硝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因为村上非墨实在是个不?重要的人。然后,她目光又挪到白辞的冰冷的尸体,胸口那个空洞洞的缺陷,“就算是我的反转术式也只能治愈外伤,稍微促进一下白辞死去身体的器官活动,也只能这样。”
这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夜蛾正道沉声道:“那就麻烦你了硝子。”
意思是还要动手。
村上非墨着急了,一把抓住硝子抬手术刀的手腕,手术刀锋利,不?过是轻碰,便在他手上划出一道血色口子。可就算受了伤,他也还是抓着硝子手腕,阻拦道:“再等?等?。”
“等?什么??”夜蛾正道问道。
他想起村上非墨,半路出家的一个咒术师,来历不?明,行踪神秘,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可这人却只是倔,口中阻拦,说着再等?等?,再无行动。
最?后,夜蛾正道抹了一把脸,不?得不?道出现在的真相:“别等了,白辞他已经……死了。”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哽咽。
他想起多年养父子情分,白辞不?怎么听话,自己从来都有主见然后瞒着人,唤他也是一声声老头子,好像没有尊重的影。
可白辞临死那一声父亲,却直接绞碎了夜蛾正道的心。
他一手掩面,一手示意硝子快点,至少,要把儿子胸口那个被挖走的洞补上,然后将他送走火化……想到这,夜蛾正道掩面的手更是按住脸,不?忍再想。
村上非墨也是明白这一层,更是阻止。可家入硝子才不?管他,挣脱了手,便要去动白辞冰冷的尸体。
见状,村上非墨索性飞扑上去,自己的身体扑到白辞尸体面前,情急之下喊道:“谁也别想动我……!”话还没有说完,他猛然醒悟,咬了下舌头,吞下那句没说完的话。
然后,大着舌头道:“则(这)事,吼(还)可以回转……”
·
亡灵之海,白辞的记忆之门里。
在那座属于自己的记忆电影院里,属于白辞的记忆已经播放完,亮莹莹的大屏幕却没有停歇,继续播放着画面。
画面一转,正是五条悟在狱门疆里的幻梦。
“琉璃。”
“我的……琉璃。”
如无色琉璃的液体,从那双冰蓝的眼眸里滚落了出来。
白辞看着,眼泪也跟着流下来。嘴馋颤抖着,念出自己恋人的名?字。
“悟。”
这一个字,给予过孤独的少年无数温柔,更在这一刻,给予他信念。
白辞豁然站起身,再不?愿沉浸在记忆之中,扒着电影院的椅子往通道走,就要奔到电影院外面。
此时此刻,自己的记忆电影院门口,左右都立着人。左边的是松原兄妹,右边的便是自己的父母。他们微笑着看着白辞。
急急往外的脚步,忽然又慢下来。
白辞知道,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而为了五条悟,他不?愿沉溺在回忆,而要去面对。然而真正看着失去的这些亲友,他心中那份不?舍牵挂,始终没有挣脱。
是松原子规先开了口。
“我从来没恨过你。”他眼睛不?看他,“只是恨误杀了朋友山辉的自己。”
白辞点头:“我知道。”
松原希望则举起她的小拳头,像是宣誓一样喊道:“我最?喜欢爸爸妈妈和哥哥了,然后便是白辞哥你!”
白辞绽出一丝微笑,含笑点头:“这我也知道。”
接着是父亲爱德华。
爱德华抬手,拍了拍白辞的肩膀,仿佛兄弟一般。他眼中对自己的小儿子充满了好奇:“原来,你已经长大了。”
白辞张口唤道:“爸爸。”
然后,努力吸了口气,憋住那种悲哀的情绪。闭了闭眼,白辞缓缓吐出口气:“我很想念你和妈妈。”
没有睁眼的少年,感受到一只大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像是初生之时捧着自己后脑门的那只手。父亲的声音轻缓而柔和,“我也爱着你。”
最?后,少年睁了眼,眼睛蒙上一层泪水的壳,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可告别的话,始终要由自己说出口。
“再见,子规和希望。谢谢爸爸和妈妈……以及,永别了。”
而那个红衣女子凑近他,捧住他的脸,亲了亲少年的脸颊。
白芳没有告别,只是说:“去吧,去你现在所爱之人的身边吧。”
松原希望的声音随后响起。
“白辞哥,这次轮到我给你讲童话故事啦。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住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公主有一头长长的金色头发,比整个高塔还长。这个高塔在森林里,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每当塔下的人想进塔,便呼唤着公主的名?字。长发公主便松开她的鞭子,然后把长发放下来,直到地面。塔下的人便顺着头发爬上来……(2)”
有光缠绕着白辞的手指,手掌,胳膊,最?后是半身,整个身体,最?后,所有亡灵之海里的星子闪烁,汇聚到这束光里,光慢慢铺展开来,变成一条银白色的宽阔的光之通道。
在少女希望的声音中,少年的身体悬浮起来,然后跟着光源变得透明,接着分解,最?后化作一点点星光,随着光之通道溯流而上。
一瞬间,白辞感觉自己变成一阵风,乘月而去。
狱门疆内。
森森的白骨,都堆成了一堆。所有的怨灵,缄默不?言,屏息颤抖。
而五条悟单腿向前,跨坐在白骨之上。他单手托腮,在破坏毁灭狱门疆所有的怨灵白骨以后,突然觉得没有意义。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厌倦了。”说这话时,戴着黑眼罩的男人嘴角一如既往带着戏谑的微笑。
可咒力?汹涌,似乎要掀翻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
而这时,有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像是一道天光。
在这光源之中,有什么?坠落下来,恰恰落在五条悟怀里。自身的无下限术式弹开了这个不速之客,可那个被弹开的,很快爬起来。
五条悟看清楚,不?速之客是个少年。
那少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爬到白骨堆成的山坡,拼了命地抱住五条悟,大喊道:“哥!”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让他没法靠近本人,一次次被弹开。可熟悉的声调,让五条悟慢慢醒悟过来。
在少年又一次爬上白骨堆上,顾不上掌上破皮流血,试图抱住五条悟的时候,五条悟伸手,一把搂住少年的腰。
“……琉璃?”
语气里,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以及不可置信。
反复折腾的少年也静了下来,搓了搓受伤的手掌,抱住了坐在白骨堆上的五条悟,终于。
“悟,我终于找到你了。”白辞语气里带着笑。
可不知为何,眼泪忽然掉下来。
历经种种?磨难,他们终于见了面。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恋人。
五条悟一把搂住少年,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细细地摸了一把腰、胳膊,“哎呀,怎么这么?瘦了。抱起来很没有肉感诶。”
说着话,隔着黑色眼罩的冰蓝眼眸,仔仔细细地看着少年。少年掉着眼泪,朝着自己傻傻微笑。
男人的嘴角便也浮现一抹笑,却见眼前的少年凑近自己,用手轻轻按了按他的黑色眼罩:“哥,你是不是在哭?”
少年纤白的指尖,沾着些许晶莹的露水。
“没有哦。”五条悟嘴角的微笑弧度放大,“我高兴还来不及。”
没有被他掩饰的话骗过去,此刻坐在他大腿上的白辞,仰头看了看他,脸凑上去,轻轻蹭了蹭,然后贴着他的脸说道:“我也很高兴。”
说着话,他也搂着五条悟的脖子,紧贴着五条悟的脸,没有半刻分开。
晶莹的眼泪,不?知是从哪张脸流了下来,然后融合到了一起。
?人的眼泪,终于流到一处。
然后,?人说出最近的情形,都觉得彼此遭遇的事,异常凶险。
白辞不?由叹了口气,又烦恼起来:“该怎么出去?”
五条悟抱他抱得紧紧的,轻轻哼着歌,没有半点忧虑。看见他心满意足的模样,白辞心中一阵无语,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傻。
正当?人抱着,头顶的那道天光传来声音。
“每当塔下的人想进塔,便呼唤着公主的名?字。长发公主便松开她的鞭子,然后把长发放下来,直到地面。塔下的人便顺着头发爬上来……
“现在告诉我,那个公主的名?字叫什么?呀,白辞哥?”
是松原希望的声音。少女娇嫩如鸟儿的嗓音,让白辞不?由一笑,仰头看着那光的通道,答道:“公主叫,希望。”
话音刚落,光之通道里,分出一缕光缠绕着少年的手腕,而白辞紧紧握着五条悟不?敢松手。陡然间,?人的身体悬浮起来,随光源变透明,接着分解,化作一点点星光,最?后跟着光之通道溯流而上。
·
后来,夜蛾正道问过村上非墨。
“当时,你要求硝子用反转术式修复好白辞的身体,并保持他尸体的完整,是预料到这一步了吗?”
村上非墨含糊其辞地答道:“总觉得,该试一试。”
“那你,到底是谁?”夜蛾正道的眼神犀利。
村上非墨无谓地笑了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辞跟五条悟,终于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
再后来,伏黑惠得知白辞脱险的详细情况,没有再去打扰本人,只是去问村上非墨。
“村上前辈,白辞他最?后逃出狱门疆,是我想的那样吗?”
听了伏黑惠的几句解释,村上非墨答:“亡灵之海可以打开平行时空,所以最后他们是从平行时空里逃脱而出。”
顿了顿,他说了句:“说不定,我也是跟他一样。”
“什么??”最?后那一句,伏黑惠却没有听清楚。他只看到这个懒散又神秘的村上前辈,摇了摇头,莫测地笑了笑。
某日,村上非墨消失了。
他咒术师是半路出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很快被人遗忘。偶尔伏黑惠会想起这个前辈,某一天,想起那次的对话,始终想不起最后那一句话。
至少,五条悟白辞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
三月末,还是早春。窗外的天气阴沉,而被窝柔软暖和,白辞舒舒服服地窝在其中。他的手无意搭在被窝外,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光华璀璨的钻戒。
肩膀微露,睡衣单薄,不?多时便觉得几分冷了。正要缩回被窝,身边人已经抬手帮他扯上被子,盖住露出的肩膀。那人左手无名?指上,也是枚钻戒。
见状,白辞翻身,跟那人面对面。
“醒了?”白辞问。
五条悟冰蓝的眼眸眨了一下,猛地闭上,撅起嘴:“没醒,要琉璃亲亲才醒!”
“……你以为你是睡美人吗?”白辞不?客气地吐槽道。
吐槽归吐槽,还是凑过去,亲了下他。
冰蓝的眼眸瞬间睁开,带着狡黠的笑意。
“起床了。”白辞推了身边睡着的五条悟一把,“今天要去英国,见我哥哥。”
亡灵之海告别父母朋友以后,白辞终于能在现实里面对自己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哥哥。联系上远在英国的亲人,哥哥那边得知双胞胎弟弟尚且在世,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很高兴,邀请他去英国长住。
白辞告诉哥哥,自己要等?着家属有空,才能一起去。
电话里,哥哥规划着时间,顺嘴问道:“那你的家属,是做什么?的?”
咒术师非公开职业,也没法公开。想了想,白辞道:“教师。最?强的人民教师。”
因为五条悟的归来,之前被白辞杀得七七八八的上层没有了动静,毕竟早已经元气大伤。所以,现在的白辞五条悟没有什么?顾忌,求婚买钻戒行动得很快。
“好啊。”五条悟答道。
然后,他也凑近了白辞,抬手摸着少年的脑袋,将他脑袋靠近自己,抵上他的额头。
?人的额头抵到一处。
“有句话,小琉璃忘了说哼。”五条悟提醒道。
“我知道哪句,但想考考你。”白辞道。
于是,他数了数。
“三。”
“?。”
“一。”
“——新婚快乐。”?人异口同声道。
最?后,微笑再次照亮了他们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1)百度来源。(2)百度来源。
还有三个番外,一个解谜,一个童年,一个伏黑惠的番外。前一个是剧情补充,后两个是之前答应大家的,所以会写。写完,我们就下一本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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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变成了我的猫》
咒术师清水眠养着一只猫。
柔顺的白色长毛摸上去像丝绸一样凉而滑,身姿柔韧而矫健。粉色肉垫摸上去弹性十足,就连生气时拿屁股对人的背影都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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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眠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猫猫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
所以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它。
然而周围人的反应非常奇怪,似乎是因为过于嫉妒出现了幻觉。
同学:……你怀里搂着的那个,是悟吧?
校长:就算你们已经订婚了,也不能这样天天搂着不撒手啊——!
众人皆醉我独醒,清水眠笃定他们有病。
怀里的小猫咪蓝色眼睛一眨一眨,是那么可爱又无辜。
他按按爪爪,低头宠溺地给出一个爱的亲亲。
然后Duang的一声,他的小猫咪消失了——
从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变成了全世界最不可爱的白毛疯批。
而且这个之前跟他相看两厌的白毛,还正撅着嘴等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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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墨镜架到鼻梁上的不靠谱白毛:什么时候结婚?
清水眠(缓缓拔出四十米大刀):等你重新变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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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宰:今晚的月色真美。
清原:月光下的你,更是美得令人心醉。
哒宰:你也是。
哒宰:今晚花繁月静,我们不如私奔?
唯有月色,与所爱之人,听到他的回答。
预收3——
二言《梦到自己被杀妻证道以后》cp夏油,梦到我被杀妻证道的时候,他重生了。
感谢在2021-04-0822:22:53~2021-04-1017: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让人快乐、糖醋祈月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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