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天道真是比西津渡码头的小瘪三还要混上三分。

江逾白没做成真仙,但也没死。

他的金丹没了,灵脉断了,灵力散了,就连无妄剑也折成了两段烧火棍。

他浑浑噩噩地睡了些日子醒来后就变成了这种局面。

那些日子里,岑书妍、殷无涯、容舟天天轮留陪着他,就连他那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爹都频频下山看望他数次。这些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惋惜和难过。

这让江逾白都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高兴,没做真仙,也没成鬼魂,终于做回了正常人,这难道不值得别人为他高兴吗?

他想拉容舟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场,可容舟的眼睛连着肿了好几天,他只得作罢。

他修养好身体后,本想着以后就不练剑了,种种花草,养养猫狗,炼炼丹药法器,做个云游四方的散修。

但当众长老把他围住,他那不着调的师父小心翼翼地从乾坤袋里抽出无妄剑时,他便断了这个念头。

当初天雷砸下之后,无妄的玄铁剑身早已被霹得焦黑,一碰都能掉渣。现在却修补得和从前一样,归元上下究竟花费了多少的气力与心血,江逾白不愿再想。

他又拿起了无妄剑,无妄又到了他手中。

被天降气运所支配的六年光景在江逾白脑中频频闪过。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

这一次是他江逾白自己拿的剑,不是什么天赐的无上资质。

“江仙君、江少主,我们已经到了黎阳城内了,可以下来了。”薛城主在他身后提醒道。

每一入夜,黎阳城上方便会升起一层黑色浓雾,极其厚重。御剑行于上空极其不安全,不是撞了什么长着翅膀的异兽就是撞了别家的修士,好面子的总是少不了一顿口水战。

所以黎阳城内便有了‘酉时过后,仙者不可御剑飞行’的规定。

江逾白从纳戒中拿出了一张黄符,用二指夹起,引起明火。

这张画满了招邪符文的黄纸,静静地在江逾白面前燃着,直至成了灰。

两人落地后,黎城主见江逾白捻了捻手上的灰,笑道:“江少主何必多此一举,早些年你们归元山就来人检查过,说是那雾除却厚点黑点没什么太邪的地方了。”

“而且丝毫也不影响百姓,在地上没人能看见这些黑雾。看见的星月,长空与别处的一样。”

江逾白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是谁查的?”

“呃…这,小老儿倒是不大记得了,我那时年岁小,你们归元剑派又人才济济,老头子我哪能个个记得住。”

江逾白不再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带路。

进门之后,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孩,便开口道:“其他人呢?”

“什么,什么其他人,患病者只有小儿一人。”薛胜安结巴道。

江逾白低喝道:“身形庞大的噬魂兽,怎么可能就只吞噬一个人的魂魄,把那些跟你儿子症状一样的人都聚在一起。”

“你身为一城之主,就是这么护着城中百姓的吗?”江逾白又道。

薛胜安见状自知瞒不下去只得急忙吩咐下人将那些个患病百姓连夜带到了府中。

看着院中几十个面色惨白,形销骨立的百姓,江逾白俊眉紧拧:“你知不知道噬魂兽吞下人的魂魄后如若七日内不归还,那些魂魄就会永久地被消化掉!”

“那时人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他的声音此时有几分愠怒,这让薛胜安慌了神,生怕他拿起剑劈开了自己。

“这,这小老儿当然知道,可是江少主你也应知这噬魂兽乃是北域之物,不是魔修养的,就是十方无相宫的修士养的。我……我怎么敢惹上他们呀!”薛胜安说到最后也激动了起来,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嚷道:“实话跟您说了罢,要不是我儿子也被那恶兽迫害,我是不会上归元山求助的,免得引火烧身。”

江逾白不再理他,飞身至屋檐上,复又从纳戒中拿出引魂香,割破了手指,将血液滴在了香柱上。

他现如今是筑基期,对于噬魂兽来说,他的魂魄可比凡人可口得多。

魂魄无色无味,据传言这些异兽识别神魂的强弱的方法便是靠用鼻子来闻血的气味。

受害之人如此多,看来这噬魂兽在城中已肆虐了数日。江逾白没有时间再去一只一只的抓捕,只能采用以自身之血将噬魂兽全部引过来的办法。

血腥气随着引魂香弥漫在整个薛府。

野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共来了七只噬魂幼兽,通体奶白,品种纯正。

想要取出魂魄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掉这些小兽,江逾白抽出剑柄,并未让它们受太多苦,几个手起剑落,便让它们全都毙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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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峰正厅内,江逾白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他在黎阳城主斩杀噬魂兽的事情,当然捡了个祖宗鱼的事情他倒是瞒得严严实实。

闻讯赶来的长老个个面色沉重,算上这一份,江逾白已接到七封挑战书。

碧落峰为江逾白准备的用来治伤的丹药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我看这件事情,逾白一点错也没有,那十方无相宫近来行事着实是太过嚣张。”

江逾白向后看去,奇道:这还是明心峰阮欺长老第一次替他说话。

看来十方无相宫足够可恶,都能让一向最是瞧不上他的阮欺向着他。

“现在不是辨别对错的时候。”碧落峰常曲长老开口道:“关键是少主该不该接这封战书,丘寻越步入金丹期后又快要破镜,战力也是大涨。跨境而战对于少主来说实在太过危险,所以……”

常曲并没有再往下说,他的态度已是不言而喻,或者说这是众人的态度。

“真是太不要脸,这厮四年前是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蠢货。现在有长进了,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一旁的容舟阴恻恻道。

四年前的琼林宴,江逾白击败众世家高手,夺得第一剑修的名头后,就有那么几个心高气傲的同辈子弟背地里扬言早晚会挖了他的金丹去喂狗。

而丘寻越就是其中叫喊声最大的那个,甚至还敢当着他的面说。

岑书妍抿了口茶,道:“逾白,你想怎么办”

江逾白摸了摸手上的纳戒,又撇了一眼缩在一角的黎纤,他此时穿着自己的道袍,衣摆坠地,袖子被挽了两圈才堪堪不盖住手腕,许是嫌天热,还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小段白皙细长的脖颈。

该给他买几件合身的衣服,还得用好的料子,不然给这细皮嫩肉的磨坏了怎么办。

容舟见江逾白不开口,以为他气过头了,便道:“掌门,让我替......”

江逾白猝不及防开口道:“我应战。”

常曲倒吸一口冷气,看来须得在碧落峰专门辟一个药庐给少主炼治伤药。

江逾白道:“那几头都是通体纯色,品种纯正的噬魂兽幼崽,在异兽众多的北域也是稀有的,我杀了他们丘寻越气得跟我下挑战书也是应该。”

“我呸!他们犯错在先,自己把那些东西带到黎阳城祸害人,被斩杀了也是他们活该,现在东西没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挑战你!你又何必去应战?”容舟气道。

“未必是他,就算是想把那些东西带到黎阳城来找茬,未免也太麻烦了些。”

北域和归元山不仅隔着一个太乙书院和数个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还要过一片折吾海。

“你的意思是他也是被人陷害的。”一旁的殷无涯揉了揉额角,又眯了眯眼,显然前天的酒如今还没有醒,“那小子自来霸道刁蛮,说不定他就是愿意翻山越岭,跨海渡江地跑一次专门来找咱们逾白的茬。”

江逾白道:“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这张挑战贴我都该接下。”

容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掌门、长老都没有什么异议,便也把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今日,我该启程回太乙学院了。”江逾白向岑书妍道。

岑书妍颔首:“嗯,遇上麻烦记得传讯回来。”顿了顿又道:“琼林会,还有三个月,好好准备,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