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祁赫冷冷扫了眼与往日慈爱面孔截然不同的父亲,冷声道:“张妈送客。”

张妈是祁赫母亲肖明月家里的老人,一直伺候着小姐肖明月,直到白发人动黑发人,尤其是这一摊子闹剧摆在面前,张妈心底确实不好受。

她心里清楚,明月是下嫁给祁国厚的,这些年在祁国厚家里吃了不少委屈暂且不说了,没想到祁国厚早就跟别人暗通款曲,早早就辜负了可怜的明月。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请吧,祁先生。”

目光又落在跪在地上的许玫母女,毕竟是军区大院伺候惯的老人,身上的气势绝不输给他?人,强硬的态度无疑在传达着这场丧事并不欢迎此刻到场的人。

祁国厚皱了皱眉,瞪了眼不知道规矩的张妈。

张妈可不认祁国厚的账,口气越发冷淡:“祁先生,这里毕竟是肖家的老宅,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张妈,你!”

被驳了面子的祁国厚老脸通红,支吾着也?就说出了这句话,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要是摆着架子只怕是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只能递给跪在地下的许玫母女个眼色后,痛心疾首般朝祁赫道:“祁赫啊,爸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事已至此,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流着相同的血脉,亲情是不能割舍的。”

只可惜祁赫并不打?算搭理,冷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张妈上前将祁国厚等?人赶出了大宅子,周遭的喧闹才恢复了平静,祁赫睨了眼灵堂上母亲的遗容,眉头紧皱,咬紧牙关,似乎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之后,通红着眼眶,泪水颤颤而下,重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张妈瞧着这幕,心底难受极了只能劝慰着:“赫赫,你妈走得时候很安详,就是没见到你最后一幕有些遗憾。”

“我妈最后说了什么吗?”他?的声音发颤,微微带着喘息,将自己的泪水全都逼了回去,克制到极致。

张妈心底难受上前拍着祁赫的背部,柔声道:“小姐只希望你成?家立业,一生顺遂就好。”

“嗯。”祁赫点了点头,浑身却难过的发颤。

接过张妈递来的纸钱,一张张分?开放入了火盆中,张妈陪了会儿他,又觉着小少爷性格坚强,虽然为人冷漠,但内心细腻,只怕也?需要独处的时间缓和情绪,想了想便道:“赫赫,我先去安排明天的葬礼的事宜。”

“嗯,张妈你也?注意休息。”祁赫道。

等?着人散尽了,灵堂前只有祁赫一人的时候,也?许是烧着的纸钱未燃透,烟熏火燎的呛得人眼泪直流,睁不开眼。

通红着眼眶,盯着火盆里旺盛的火焰。

他?久久不能挪开视线,似乎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温馨瞬间,泪水如关不上的闸门似的汹涌而出,可却哭得异常冷静。

烧着纸钱,火盆里的香灰越来越多....

过了许久他?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沉着,朝着遗像磕了几个头后,站了起来咧开抹笑:“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

当夜容观便病了,来得非常的迅猛。

甚至软在了谢挽的怀里,苍白的脸通红着,半眯着眼浅棕色的瞳孔里布满了瞳孔,整个人虚弱至极,如同温哥华阴雨绵绵的天气般的让人觉着憔悴。

在两人的搀扶下,容观躺在大床上,柔声宽慰道:“我没事的。”

谢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吓人,皱眉问:“什么没事,都怎么烫了。”

他?咧开虚弱的笑意:“都是小问题,习惯了,汉林帮我把药拿过来。”

徐汉林早早就备好了热水跟药递给了谢挽,她搀扶着将他?喂了退烧药后,又让他多喝些热水有助于退烧。

浑身冒着虚汗,短发都润湿了大半,他?的唇瓣泛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除了眼眸依旧是温柔的,那里还瞧得见平日里的精气神。

奄奄一息,让人心里揪着疼。

“还是叫医生吧。”她提议。

“挽挽,我没事你陪我聊会天,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他?显然非常乐观,甚至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她皱了皱眉,对上了不远处关切的视线,似乎在让徐汉林拿主意。

徐汉林自然知道,自家少爷虽然平日里温润和气,但是他做得决定无论谁也?改变不了,只能在旁道:“谢小姐,不用担心,这是少爷的老毛病了,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老毛病?”她闻言心底有些发慌,视线挪到病容之上,问得有些犹疑。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没事的。”

她犹豫了会儿,又见着徐汉林已经将空间留给了两人,见着不像是非常担心的模样,心底的担忧才松懈了些。

“那行,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陪着你。”

“嗯,好。”他?的声线孱弱。

躺在大床上,半瞌着眼,棱唇发白,纤长的睫毛投射的阴影,将原本男性的坚强的一面晕软了大半,他?勾着笑意,浅浅呼吸,就便是这副病容,都好看的有些过分?。

她伸手从浴室打了些热水,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擦细汗。

静静凝视着他?,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挽挽。”

“嗯?”

他?睁开了眸子,直勾勾对上了她的视线笑着说:“你真好。”目光澄澈,带着些许的矜贵,让人有些愧不自如。

擦着汗的手微微一僵,她嗡声:“应该的。”

所谓撩人不自知,她刚才差一点沉溺在他温柔的眸子中。

短暂失神后,迅速擦干了他?脸上汗,柔声道:“我去换盆水。”说着端着水盆转身的姿态似乎有些慌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的心意她也是有所察觉的。

见着她离去的背影,容观收回了视线,勾起抹自嘲的笑意,说不上什么感?觉,万事他?从不敢轻易纵容自己,活得小心翼翼。

如今想纵容自己,却不知道从何开始,思虑再三却怕伤害她,只能闭着眼陷入了平静之中。

逐渐变好的体质不知道为啥仿佛是失去了防设,弱的不成?样子,所谓病来如山倒,他?闭着眼,只觉得难受极了。

身体沉重,大脑混沌。

迷迷糊糊见着她出来的时候,努力挤出了抹虚弱的微笑。

谢挽见此,如警铃大作立马放下水盆,迅速来到容观的身旁,伸手再一次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比之前还要滚烫。

她原本准备叫徐汉林来得,哪知道一只手紧紧拉住她。

“挽挽,不要。”他?断然拒绝。

再次将目光挪到他身上的瞬间,见着他?努力打?起精神笑着说:“你陪陪我就好了。”

而此时门外察觉动静的徐汉林,借着半开的房门看向了房间里两人,听见自家少爷那句卑微的乞求,心底难受极了。

得知谢小姐要来看他?,便让人将早就给谢小姐准备好的房间重新打扫了,还亲自醺了干花做成?香包挂在谢小姐房间里。

甚至为了多得到谢小姐的关心多留两天。

前天故意淋了半夜的雨,高烧不退。

好不容易吃了些药,稍微好了些却始终不肯去医院。

今天又亲自冒雨去接谢小姐,将自己的身体拿来开玩笑,只为让谢小姐能够多陪陪他。

徐汉林叹了一口气后便收回了视线,将房门轻轻合上后留下了两人独处。

见着容观倔犟的模样,谢挽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心思,也?不再反驳柔声道:“好,我陪着你容大哥。”

“叫我容容。”他?道,语气里却是有种哀求的成?分?,似乎有些卑微的让人不肯拒绝。

她想了想,见着他?病着还是随了他?的心意柔声唤了句:“容容。”

声音软软的煞是好听,容观笑了笑唤了句:“挽挽。”语气里有些不一样的依恋之情,然后又道:“我很开心,真的。”

四目相视,谢挽的心底圈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容观这是何苦呢?想了想道:“他?们说人生起病来就跟小孩儿似的,我看容容现在就像个小孩子。”

“嗯。”他?眨了眨眼,很认同她的话。

却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腕。

“挽挽,你要是累了可以睡我旁边。”眼底一派澄澈,却又仿佛是回到了温泉酒店的那一夜,他?也?是病着的。

既然已经开了先例,她倒也?没拒绝。

将被子拉开躺在他的身旁。

“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这样的温暖了。”他?的语气虚弱,似乎从久远的时空里找到了些许的记忆。

谢挽皱了皱眉,这才想起来。

容观的亲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似乎猜中她的想法。

容观笑着说:“我们家族有遗传性心脏病,我虽然幸运没有遗传上,但是体质确实要比常人弱上许多。”

“那....”她皱了皱眉,原本是想在了解些的,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我妈八年前因心脏病发作去世,我爸思念成疾也病逝了。”他?的声音沉冷,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

谢挽根本没有预料到,如此温暖阳光的容观竟然有这般悲惨的过往。

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而起,反倒是他笑着说:“挽挽,你知道我的名字的含义吗?”

“啊?”

“观,拆开是又见,意味重逢,他?们希望有来有往终有重逢之日。”他?笑得虚弱,眼泪却止不住落了下来。

光是这一眼,谢挽心底难受至极。

伸出手为他擦了擦泪水,柔声宽慰了句:“重逢,意味来日方长,他?们希望你身体健康,一生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容容太惨了。

身体不好,父母双亡,还爱而不得。。

唉。心疼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