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之后,远远望去，凤鸣山脉中，是枯黄中带着点绿意，星星点点的,覆着尚末消融的积雪,越往上去,越是雪白一片。

顾奚信马由缰地在马场上晃荡,仰起头，远远望着巍峨耸立的凤鸣山脉。随口问?萧定瑜，悄悄买马开马场的事?情，会不会被人攻讦。

萧定瑜只含蓄地道：“不过?是以物易物而已,他们看不上这点小钱的。”

她这么一说，顾奚就明白了。

买卖双方没声张,刺史和驻军的将领只想看热闹。一时半会的,哪里?瞧得上类似“当铺”的小生意呢？

等到后来各个国家的人峰拥而至,规模大了引起注意时,再想插手就已经来不及了啊。

她不就是给自己的人弄几匹马而已嘛,几百匹马,一散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只要瞒住她想改良马种,培育出?更多更好的战马这事?就行。

大家是一起做过?边境治理整军这个策论的，大致情况,顾奚还是知道一些的,两人就着战马培养随意聊了两句。

顾奚装作不经意地道：“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如今世子担任要职，恐怕难以再如从前,可以呼朋唤友进山围猎吧？”

萧定瑜闻弦音而知雅意：“军中经常会组织冬天进山狩猎，一是补充些肉食，二?来，除掉一些猛兽，也是避免春天时猛兽下山觅食，毁田伤民。”

就算原来没安排，也没关系，她回头就安排上！

“下次进山的时候，我派人过?来请你。”萧定瑜心?想，毕竟是未来当家主母，让自己心?腹提前认一认人，也是好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给自己挑匹合眼缘的好马吧。”

她打了个手势，马场的管事?就特?别有?眼色地拉了三匹马出?来，殷勤地让顾奚自己挑。

还顺便替自己家世子爷表功“：“这是世子爷此前特?意吩咐，大家精心?挑选过?的，这三匹是马场上最好的。顾姑娘你瞧瞧，有?没有?能瞧得过?眼的。”

顾奚就仔细观察起来。

一匹红马，体型适中，远远看上去犹如一团火焰。一匹是乌云盖雪，比红马要高大一些，浑身黑得通透，唯有?蹄子上有?一圈白。一匹是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

都?是靠颜值就能一枝独秀的良驹。

顾奚挑了乌云盖雪，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就因为它?综合素质是最好的。

要挑就挑最好的，没毛病！

萧定瑜明显就比较喜欢那匹红马，这匹虽然?持久力不及乌云盖雪，性子也烈了些，不过?它?爆发力是最好的。

看顾奚挑好了，还劝了她一句：“这匹红马也很好啊，多漂亮，很衬你！”

要她说，顾奚这性子也太过?沉静了，最感兴趣的居然?是学学学，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这种性子的。既然?人沉静了，总得在其他找补回来，配一匹烈如火焰的红马，衬得人都?意气风发多了。

顾奚瞥她一眼，刚收了人家费心?挑选过?的，价值不菲的礼物，就恭维了她两句：“这马更衬世子一些，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可不是嘛，人美马烈，若是世子爷再一袭红袍，就更耀眼了。

从人到马，都?是烈如火焰的性子。

萧定瑜矜持地笑笑，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这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不，顾奚都?会替她考虑了呢。

.

进山狩猎，算是军中比较受欢迎的练兵方式了。

先是要制定大致路线，人员安排，还有?需要带上的物资。

顾奚似乎对进山狩猎挺感兴趣，积极参与了进来，尤其是在路线制定上面。

进山狩猎，一般都?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时间?短了，就走不远，不入深山，大型的猎物就少。时间?长了，物资就要翻倍增长，不好携带。

况且如果太过?深入，万一迷失方向，就更加要命了。

十一月初，晨光初起，九个擂台周围照例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有?些人在寒风中吃着早点，大多数人小声议论着昨天上场交手的精彩瞬间?，那一招一式，连比带划的，说得兴起。

然?后就看到从特?设衙门?那边，呼啦啦地跑过?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大家互相递眼色，哟，世子爷要进山狩猎找乐子啦，这十天半个月大伙儿能松快一点了吧？

萧定瑜耳力过?人，自然?隐约有?听闻。她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一眼，这群人可真是会做梦！

她可是留下足够人手巡逻警戒，还有?劳役那边也是。然?后才是将其他人分成?十队，每队二?十到三十人不等，一头扎进了凤鸣山脉中。

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平静，等十七天之后，一行人从山中出?来，满载而归。惊愕地发现，不仅是这个因武林大会而兴盛起来的地方气氛变得诡异，人满为患。

连整个幽州城都?像是红炭扔进热油锅里?，特?别的火热沸腾。

还没等萧定瑜召了人过?来问?话，三如就自动过?来汇报情报了。

“你们进山之后，就有?人传言说据说凤鸣山脉中有?宝藏，世子你是借着冬猎之名，带人进去探路寻找宝藏的。”

萧定瑜眉心?一跳：“从哪里?传出?来的，查出?来没有?？”

三如脸色发苦：“我们查到，是有?几个人喝多了随口乱猜的，但这话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都?觉得宁可信其有?。”

真相什?么的，这些人根本不在乎。

谁没有?做过?一夜暴富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美梦呢？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大多数人也是会坚定相信自己就是那万中挑一的幸运儿呢！

“最近十天，过?来的人就是此前的两倍了。”三如越说越心?虚，现在别说他们这里?所有?能住人的都?住满了，连幽州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这些一心?寻宝的人。

“这些人一大半都?组队进山去寻宝了。”

不然?的话，人多得简直要吓死你！

“里?面定是有?人混水摸鱼，推波助澜。没查到是哪一方出?的手吗？”

三如抹了一把脸，满脸晦气地道：“全都?出?手了。”他念了一串名单，北疆蛮族的、藩属国的、还有?其余边远小国的。最后，他窥了窥萧定瑜的脸色，小声地道：“王爷身边的骆参将也出?手了。”

萧定瑜并不意外。

这些人巴不得她差事?出?岔子，坐实草包世子的名头呢。

“还有?吗？”

三如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还有?一方不知来路的人在搅混水，不过?他们做得隐秘，明面上查不出?来什?么来。”

这些人多是跟人偶尔提上两句，他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动，也没有?要进山寻宝的意思，更多像是觉得这传闻荒谬，不置可否，怎么看都?只是热衷于八卦的闲客，当成?是乐子来瞧的。

他察觉不对，那是积年做情报工作的直觉，觉得这一伙人行事?颇有?共通之处，但往深里?一查，却查不出?什?么不对来。

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普通百姓，三教九流都?有?，也没发现他们各自有?什?么勾连。

萧定瑜神情却凝重起来：“你都?查不出?来路，恐怕是皇卫司的人。”

三如点了点头：“我们也有?些怀疑，可是皇卫司的人传这个做什?么呢？”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本来只要等武林大会结束，就能将北疆蛮族的人送走，大家都?太平了。

现在来这一出?，搅成?一团混水，边境乱起来，对大夏能有?什?么好处啊？！

“谁知道呢？这位陛下，行事?总是难以捉摸。”萧定瑜淡淡地道。

“让下面的人盯紧北疆蛮族的人，别的人或许尚且存疑，北疆蛮族那边，肯定是宁可信其有?的。”

毕竟北疆蛮族那边最近闹得厉害，想要上位的那一方新势力，可是缺钱得很，定会像是闻到血腥气的饿狼一般扑上来的。

待得三如汇报完，大吉才进来禀报：“世子，宇文青公子过?来了。”

萧定瑜这才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他过?来干什?么？”

就算是两人交情还算不错，但也没到这地步吧？眼看就腊月了，这个时候跑来幽州，年都?不过?了？

大吉脸上的神情，颇为一言难尽：“周相去了，周大人作为孙辈，要回京治丧守孝，宇文青公子是过?来接替他的位置。”

萧定瑜眼里?微有?波澜：“不是说只是告病避羞么？”

怎么病着病着就真去了？

这个，大吉还真知道。主要是宇文青已经过?来好几天了，有?些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跟他的长随护卫套一套近乎，聊一聊八卦，不就出?来了嘛。

姚晃起复之后，帝君对其虽说不是言听计从，但凡是姚晃奏请，十有?八九是采纳的。如此一来，作为百官之首的周相，自然?跟姚晃关系好不起来。

九月的时候，周相弹劾内史姚晃在太庙墙上开凿小门?，以便于自己出?入，此为大不敬，按律当诛。

殊料帝君亲自下场为姚晃辩解，说姚内史在太庙外围的围墙上开凿小门?，是得了他授意，为了方便内史府官员办公出?入的。

“据说周相回去之后就气得吐血了，一病不起，熬了两个月就去了。”

萧定瑜才不信这种类似于周相气性大，心?胸狭窄之类的传言呢。

要是他真是这样的人，哪还轮得着他爬上相爷之位。

恐怕是周相察觉这是帝君对他忍耐值到达顶点，想要动手收拾他这一派的讯号，如果自己不先死一死，再过?一段时日，大概就是全家一齐死了。

只好硬生生将自己熬死了。

宇文青被请到小敞轩的时候，萧定瑜正好沐浴换了衣服，正在吩咐人：“将打回来的狍子、鹿肉，还有?一对熊掌收拾出?来，送过?去给宋先生他们尝个鲜，再挑一些好的皮毛给顾女?官。”

宇文青一挑眉：“顾女?官？就是一年前差点被贺锦霖和那谁坑了的那个姑娘？”

萧定瑜微一颔首，指了指座位，示意宇文青自便。才对下人道：“就这些了，去吧。”

这才转过?来问?宇文青：“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来趟这趟混水？”

宇文青懒洋洋地往炉子边一靠：“我祖父跟大伯吵起来了，父亲让我出?来避一避。我左想右想，外放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干脆过?来投奔你算了。”

反正他亲爹和他自己，都?是走的文官路子，一张嘴就能将半朝的人都?给得罪完了。陛下除非真的脑壳有?包，不然?怎么着都?不会有?杀身之祸的。

顶多就是革职回家吃自己嘛。

他咧嘴笑笑，脸上满是荡漾：“幸好我出?来了！”

要不然?，怎么能遇到，无论长相还是行事?，都?几乎精准地踩在他审美的秦怀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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