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书拿着杯子，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静悄悄的，她走进去，厉司南正在看文件，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头也没抬，丝毫不在意她出去了那么久。

女秘书想起姜归担忧的神情，笑了笑。

杯子放在右手边，厉司南余光瞧见女秘书手腕上的皮筋，同样的细腕，同样的黑色皮筋，只不过那个人的手腕更白，更冷，与黑色皮筋形成鲜明的对比。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厉司南沉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女秘书着实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下，愣了片刻，如实回答：“我没找到热水，是一位好心的小姐带我去接了热水，所以花费的时间久了点，抱歉，厉总。”

厉司南脑海里的想法更确定了：“她长什么样子？”

“很漂亮，像一个女明星。”女秘书奇怪厉司南追根究底的问题，脑海里忆起狐狸面，一瞬间觉得更加眼熟，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叫什么名字？”厉司南已经认定，嘴唇微弯。

女秘书心底发毛：“卿卿，她叫卿卿。”

音落，厉司南挑眉，嘴角彻底软了下来。

卿卿，姜归的乳名。

……

姜归一路拐来拐去总算是找到了包厢，还没进去，就看见包厢外站着个敦实的背影，她记得，是那个叫吴东的副导演，有双露骨的眼睛。

彼时，吴东正背对着她，肩膀靠着墙，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夹着烟，说话的声音也不遮掩。

“那个叫姜归的小丫头我看了，真的是好看，小腰那叫一个细。”

“她经纪人说她酒量不好，现在在外面醒酒呢，一会儿让她多喝几杯就可以了……”

“诶！她就是走狗屎运，能有什么后台？一个小丫头片子！到时候给她点儿资源，就过去了！”

之后，电话里的人或许已经开始幻想，致使吴东也有所感受的淫笑起来。

寥寥几句话听完，姜归像是被人从上往下破了一盆冷水，冰冷刺骨，本来就空空荡荡的胃翻上覆下，涌上难受的气息，她立刻扶住旁边的墙，干呕几下，眼眶骤红。

吴东打完电话，回过头正好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脆弱易碎，却又坚韧清冷的美人面。

他微怔，迅速地看了眼手中的手机，又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目光冷涔的姜归，瞬间明了自己刚才说得好已经系数落进了姜归耳朵里，不过他也不慌，料定姜归不敢有所反抗。

“姜小姐，是吐了吗，脸色这么差？”吴东明知故问，假惺惺地凑上前来，贼眉鼠眼，按捺不住的觊觎。

姜归如避蛇蝎，后退一步，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渗骨：“有劳副导担心了，不过，我酒量很好，刚才那一杯，不足为惧！”

面对姜归突然强势起来的气场，吴东微怔片刻，决定后退一步，反正鸭子已经煮熟了，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吧？

“那既然这样，姜小姐敢不敢回包间和我对碰几杯？”吴东目光扫过姜归的芙蓉面，雪颈，深沟，不得不说，姜归的外形真的是他见过的所有女明星里最致命的。

姜归笑而不语，快速走进包间，避开那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包间里，还算融洽，余佳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姜归的好话，桌上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她脸色逐渐红润，如若不是妆容精致，配上齐耳短发还真有点学生妹的味道。

余云川被她说得昏昏欲睡，他也不知道这人那么能说，光是姜归的优点就说了一大通。

所以打从姜归进门的时候，余云川宛若见到救星，耷拉的眼皮一睁，指了指还在滔滔不绝的余佳佳：“你经纪人喝醉了，快把她带回去！”

“导演，我没醉。”余佳佳端坐着，神采奕奕，转身对着姜归招手：“姜归，你快过来，我刚和导演说起你第一次拍戏的时候，那个刻苦的精神……”

余佳佳又开始了讲刻苦精神了，余云川深吸一口气，眼神示意姜归把人拖走。

姜归无奈地笑了笑，余佳佳是真的醉了，她看出来了，平时余佳佳虽然喜欢吐槽，但还犯不着现在这样像个话匣子一样，一直说个不停。

姜归把人拉起来。

余佳佳拂开她的手，眼神一片清明：“合同都没有谈好，走什么走？”

“就姜归了！不会变了！你快走吧，走吧！”余云川使劲地挥了挥手，眉头烦的拧成一团。

吴东也皱眉，到嘴的鸭子真的飞走了，他刚想什么，就见余云川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吴东不讲话了，直勾勾地看着姜归拿上包，挽着余佳佳的手臂走出了包间。

人一走，吴东一屁股坐下，质问：“怎么把人放走了？不是说好了吗？”

余云川苍白消瘦的脸抬起，看向吴东，暗沉的目光里有些烦懑，一字一顿道：“要是今天你真把那女的留下了，不出今晚，你这个人就留不住了。”

……

姜归挽着余佳佳走出今夜好，余佳佳眼睛还是明亮，可走路已经有些不稳，冷风吹乱了她的短发，她挨着姜归的头，碎念：“我跟你说，要轮刻苦精神，我之前带过的那个小花旦是真的不要命的那种！那么冻的天，她试了二十五次水戏，试到最后所有人都知道导演是在玩儿她，但她还是不要命的在江里泡着，我把她捞起来的时候，掐她她已经没有知觉了……”

姜归默默听着，她知道这个人，是现下炙手可热的三连影后——韩可。也是余佳佳第一个带的艺人，算是和余佳佳一起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过来的，如果余佳佳现在还在带韩可，她的身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一把手的空壳子，做着些别人让做的。

思及此，姜归忍不住问：“佳姐，你会不会觉得，当我的经纪人，很憋屈？”

挽着的手臂颤了下，余佳佳没有回答，但姜归已经有了答案。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余佳佳的住址，嘱咐几句后，关上车门，目送出租车远去。

姜归站在路灯下，纤骨挺直，在深夜的风中轻轻晃动，她拿出包里的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厉司南。

这是厉司南的惯用风格，只给一个未接来电，用厉司南的原话来说，如果打第二遍，她还不接，那就让数据告诉他，她在哪里。

姜归想了想，没回电话，就当作厉司南来这儿的惩罚。

忽而，手机震动了一下，姜归低头一看，眼眶有些发热。

（姜归，人生不可能是圆满的，但我期待我们能一起朝圆满的方向发展。）

发信人：佳佳佳

姜归在这初秋深夜里，揽住了自己温热的肩头，却听身后有沉柔熟音，叫着她的小名。

她转过身，厉司南站在今夜好门前，长身玉立，他身后是璀璨霓虹的高楼，好似赋予她的一座盛世，对她说：“卿卿，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