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年夏天
孟成才不会被这只狡猾的笑面虎给哄到,哼了声,到拘留所面前。
里面坐着的阿无几乎是在厉司南来得时候就站了起来,站到门边,等待着被放出来。
厉司南扫他一眼,微不可忽地蹙了蹙眉。
阿无现在绝对算不上体面,甚至于十分狼狈,脸上灰蒙蒙一片,嘴角猩红,眼神则因为愧疚始终不敢对上厉司南温和的眸。
孟成瞧他安分守己的模样,哼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坳一辈子,厉司南一来你就怂了!”
毫不客气的语态引得阿无抬起头看了看张狂的孟成,又看了看厉司南。
厉司南冲他无声的摇了摇头,他便压下了内心的困顿。
办好了手续,把人领出了出来,孟成把俩人送到了警察局门口,笑眯眯地问阿无:“小子,你功夫不错,师承何人啊?”
阿无快速瞟了眼厉司南,旋即客气回答:“没有师父,我是自学的。”
“不错不错!”孟成眼睛一亮,欣赏道:“是个好奇才!”
又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厉司南,脸色一垮:“比这个臭小子好多了!”
臭小子?
阿无惊愕地看了眼厉司南,后者温和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再聊了几句,孟成回了警察局。
阿无拉开车门,厉司南躬身上车,阿无又快速地绕了车身,坐上驾驶座,习惯性地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发现厉司南的神情褪去了温和,眸子阴沉,唇线平冷。
心里咯噔一下,阿无果断道:“先生,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让左乔给跑了,还害得您来警察局亲自接我。”
“沈姨把卿卿放走了。”厉司南的眼眸看过来,明明最是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冷彻渗骨,穿透心脏。
阿无张口结舌,一时之间拿捏不住厉司南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不是要责怪沈姨,忽而之间,噤若寒蝉,车内陷入无边宁寂。
许久,才见厉司南拉断了这根紧绷的弦:“开车,回厉家。”
“要派人把夫人带回来吗?”弦虽然断了,可阿无仍旧没有松懈下来,他比谁都清楚姜归于厉司南而言的重要性。
可是,厉司南却淡淡地摇了摇头:“不了,她需要时间去查清那些所谓的真相,就由着她去吧,你找到她,派人跟着她,不许让她受伤。”
阿无点头,同时心里的疑惑也更深,忽然想起刚才警察局门前对他殷切赞赏的孟成,问道:“先生,那位孟队长和您很熟吗?”
厉司南撑着一半脸颊,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嗓音低低:“孟成是爷爷从前战友的儿子,我和厉时韫敬他一声孟叔,他以前来老宅教我和厉时韫武术,后来我离开厉家以后,厉时韫本来就不喜欢学武术,我走后他就干脆就不学了,孟叔也就不来厉家了。”
原来如此。
阿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孟队和董事长的关系应该不错。”
“爷爷喜欢孟叔刚直的性子,但父亲觉得孟叔暴力,凡事都用拳头结解决,孟叔也觉得父亲心思深沉,说话费劲。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交谈,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厉司南阖上眼,有些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
一闭眼,就是那年大榕树下,他和厉时韫扎马步的样子,汗流浃背,死抿着唇瓣。
厉时韫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性子又是一等一的乖戾,受不了这种,哭丧着脸,泪珠在眼里打转转,对厉司南抱怨道:“厉司南,我不要蹲了,你自己一个人蹲吧!”
厉司南早就习惯厉时韫私下里对自己的直呼其名,他也不在意,明明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双胞胎,他们却一点都不亲近彼此,反而像是天生有仇一样。
厉司南还好,一直都是别人不来招惹他,他就安安静静看书的性子。
而厉时韫则是出了名的枪头鸟,总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特别是厉司南。
是以,厉司南常常被他捉弄,又常常被教育是哥哥该让着弟弟,又或者弟弟年龄小,身体不好。
久了,厉司南便明白了,这个比自己晚半个小时出来的叫做弟弟的东西,他动不得。
这次,孟叔来厉家,扎马步是必备课程。
不过十分钟不到,厉时韫就一直在旁边嗷嗷嗷,聒噪得不行,厉司南在旁边抿紧苍白的唇瓣,听着厉时韫如同蚊子般一直闹个不停的声音,秀气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无可忍地回了句:“你能安静一点吗?”
尽管再难受,他的语气也是平和克制。
厉时韫如他所愿安分下来,不过只有一秒便又怨怼连连:“真不知道那个孟成都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么标准?厉司南,他看到了也不会夸你!”
“你总是这样,凡事都要争第一名,爸妈的目光就全落在你身上了!”
“虚荣!”
种种难听的话塞进耳朵,厉司南平时听惯了,本来是不准备当回事儿的,毕竟他是什么样的,又不是厉时韫说了算。
可今天,许是太阳太艳,扎马步扎久了,他思绪有些紊乱,心跳地极快,厉时韫的话一句句挤进耳朵,塞进大脑,越来越多,他便如同一个气球一样,猛地爆炸了。
等他再清醒过来,就是厉时韫倒在草坪上,鼻血横流,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和恐怖地望着他,而后坐了起来,开始哭,边哭边喊人:“妈妈!哥打我!哥打我!”
他的眼泪混着鼻血一滴一滴,渗入绿莹莹的草坪里,阳光的笼罩下,形成刺目的鲜花。
后来的记忆停留在厉时韫被送去了医院,而他则跪在父亲的书房里面,母亲的声音比厉时韫要来的温柔亲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苦口婆心地重复着。
“司南,时韫是你的弟弟,你做哥哥的怎么可以欺负弟弟?”
“司南,你知道时韫身体不好,你做哥哥应该谦让着弟弟,怎么还动手打弟弟呢?”
“司南,你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从来没有让妈妈失望过,这次,你真的太让妈妈伤心了!”
“厉司南,你是哥哥,时韫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
……
一声一声,如同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着,厉司南从来没觉得,母亲向来温柔的声音竟然那么刺耳,难听。
他望了眼头顶暗沉的天花板,膝盖处慢慢酸楚,慢慢麻木。
总觉得,这个夏天十分的炎热,十分的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