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夜风却把她的情绪吹得有点凌乱。

程怡秋之前虽然也在男生堆里混过,却从没跟异性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甚至在此之前的亲密接触也仅限于比赛之后握一握手。江湛和她保持了一个很暧昧的距离，无论是谁稍稍靠近一点,跨出一步,都能直接消弭。

但两个人都迟迟没有动。

男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般涌入鼻腔里，稍稍攀升起来的温度浇灭了暴雨带来的冷意。旁边的小情侣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女生温柔地给男生擦着嘴，还轻声嘟囔吃的时候怎么不注意。而她旁边的男生似乎是没有一点触动,似乎是把两个人当成了空气。

此时此刻,饶是眼里多?数时候只有游戏的直女程怡秋也发觉了，江湛在生气?。

……

其实江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说实在的他没什么可气,但是又觉得什么东西都让他觉得生气?。

江湛不是傻子，程怡秋走之前的那一下“掰手腕”向他表述的是什么,再后来他也就后知后觉的品过?味了。他或许是气程怡秋在以身试险，又或许是气自己太过信任张岩。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硬下心肠来把那个所谓的兄弟给告上法庭，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出现，他也不需要再跑到派出所里去看到那个女孩。

说实话?他们给张岩的已经够多?了，只是张岩不知好歹而已。如果不是他们，换成稍微心肠硬一点的人早就是让张岩赔的倾家荡产,又哪来的心思再去做这?些事情。张岩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能够思考,堪称恶心至极。

一开始听说程怡秋在派出所的时候,江湛心脏都猛的停滞了一下,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程怡秋似乎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队友一样,也不像是一个同事。

不过?那样懵懂的情绪刚刚发芽，就已经压下。当时根本来不及思索，愤恨与后悔就冲到了脑子里,占据了他接下来所有的情绪。程怡秋当时的情况……如果他能够早点阻止或者不顾她的意愿非得要陪着一起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程怡秋也只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力量如果在几个壮汉的面前，那也绝对是不够看?的。万幸的事情就是张岩并没有歹毒到那种程度，要找好几个壮汉来跟一个女孩子对敌，否则就不会?造成今天这样那么浅的后果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当时默认了程怡秋自己去的，如果当时执意要跟着，就不会?以身犯险，也不会?出现在派出所里。现在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后果也就罢了，如果程怡秋被伤着了，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

更况且现在并非是什么后果都没有，今天闹得这?么大的阵势，朱哥已经是打算把事情公开了去的，否则就不会?叫他们几个人都来了。张岩做的事情当然是十恶不赦，到了网上绝对会首当其冲被网友们一同指责谩骂，但程怡秋呢？

她也进了警察局。

一线江湖的规矩其实是非常严格的，如果非要细算的话?，程怡秋可能在职业道路上都有所影响。越是想到这里，江湛越恨不得再回去多给张岩几拳。

昔日的那点情谊早就在对方打假战的时候淡了，尤其是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以后，两个人就彻底成为了仇敌。

还有百伦，或者万花筒那几个人，他们会不会?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江湛现在的头脑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只恨不得把可能伤害程怡秋的人全部都揪出来，给从身边踢出去。

“湛哥。”

怒火冲天时，只听少女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划过?，江湛稍稍低下头去，就看到了程怡秋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微微扬起来看着自己。

“对不起。”

甜软音色里有着淡淡的愧意：“半决赛和黑麟打完的那一天有两个女生来后台找我说是要跟我拍照，那个时候就有一个女生偷偷去看?我的手机。后来我一个不怎么联系的朋友就突然给我发消息叫我出去，那时候我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的。”

“当时我跟你掰手腕也的确是让你不要担心我，我觉得自己可以，所以没有想过大家的感受，让大家担心了，这?是我的问题。”程怡秋顿了顿，但忽然语气?又非常坚定?：

“但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进入这个队伍的时候我就知道张岩那些破事了。那天你训练完之后直接就出去了，还差点跟他打起来，你是因为是职业选手，所以才不能够还手，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帮你。”

不管其他的，当时的确只因为你是我的队友而已。

只不过?现在，好像忽然多出了一点私心。

程怡秋继续道：

“不过?当时朱哥的手脚实在太快了一点，我还没来得及过?去解决那东西的时候，就已经也成了职业选手，肯定不可能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之后我就一直在找机会。

张岩这一次自己送上门来，他让大家都那么难受，又想过来针对我，我肯定不能再放过他了。瞧他那个样子，恐怕还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呢，所以过来的时候特别嚣张。其实我没跟你们说过?，我之前就练过?柔道，寻常的男生可能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我和你们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我看?起来像个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吧，看?着也一直可可爱的，所以方浩明也好像有点喜欢我。但我演了那么久，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可能不知道……”

江湛的呼吸声也在这雨中清浅得若有若无，须臾后，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你可以继续说，我听着。”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也可以说我现在努力在维持着这?个人设，只不过?是在做一个任务。”

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付出了自己所有真心的任务。

江湛按着她头的手微微一顿。

既然之前的那么多?事情都已经和盘脱出，现在好感度已经快要满了，干脆就把最近堆积在自己心头所有的事情全部倾泻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可能会被人当成一个笑话?，或者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但本能的就是想把这?些事情真正的宣之于口。

当然，程怡秋隐瞒掉了这?是一本同人小说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更况且他们在自己的眼中已经是有血有肉，和自己一样都是拥有灵魂的生物。

“……我努力的表演了那么久，甚至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就是为了博取大家的好感而已，其实真正的我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些说出来之后你们会不会?讨厌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不后悔，也是真心的。”

少女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的不知道是溅进来的雨水还是泪光。这?么久以来，心头的重担终于能够完全放下，日日夜夜的所思所想也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

她知道或许不应该在半决赛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不过?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决赛以后再说的。

可看着这?个好感度，她怕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回到那个世界去了，程怡秋是头一次，希望大家不要喜欢，不要接受自己，尤其是江湛。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好像在自己的心里也有了一个别样的位置。

冰凉的水汽打湿了她的面颊，却被纤长的手指轻轻拂去。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温暖的怀抱终于再无芥蒂地把她全部拥纳了进去。

江湛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少年的体?温总是炙热的，还带着激烈的心跳一并的奉献，让她毫无阻碍的倾听。

此时此刻，江湛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在这个时候得到了解答。程怡秋为什么那么看?起来像一个老手，为什么在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能够一笑了之，为什么在配合上跟他们如此接近？

他这?段时间以来也在梦中曾经有过?杂乱的念头，梦到过程怡秋离开了自己，离开了长策战队，甚至一个招呼都没有跟他打，就默默的消失在原地。

醒来之后是一片怅惘，他心里面憋了很?久的话?，也本来想在决赛之后说的。但他当时做的梦是决赛之后，少女就直接凭空消失在原地，世界失去了对她的记忆，仿佛程怡秋从来没有出现过?，唯有他一个人把那个少女埋在心里。

“程怡秋。”

现在怀中的温度是那么的妥帖，两个人再也没有距离，在暴雨中紧紧相贴在一起。那些在心里藏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在此刻全然说出，江湛微微低下头去，把嘴唇靠近了她的额头。

“我想跟你说两件事。”

程怡秋抬起头。

“第一，我想要你做回原来的自己，不要怕外面人怎么说你。第二，如果这?次我们能拿到冠军，你做我女朋友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摒弃杂乱念头，只剩下一个你在心中驻留。”

——《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