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棉花里的钉子。

楚闲意走了很一段时间,叶玄本是来想喊他回去,告诉他过去的事他不计较了,他们和好。

这些天他流连酒吧,以为酒精和另一个人的温度可以帮他从楚闲意中解脱出来,但他发现不行。

无论他清醒还是沉醉,楚闲意的脸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他不断想起他们过去的事,曾经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在门口能碰到陆宴。

陆宴怎么会在这?

楚闲意生气和陆宴离开,他根本没当真。依楚闲意的性子,百分之九十是和他赌气,怎么可能真和陆宴有什么。他们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不管他和楚闲意如何,这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但出现的陆宴,却让他打心底不舒服,仿佛成了三个人的事。

叶玄直接无视陆宴:“闲意,我有话跟你说。”

楚闲意下意识后退一步,眼里满是戒备:“那天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叶玄见不得楚闲意对他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语气有些不悦:“你过来,还有些事没说清楚。”

楚闲意半个身子躲在陆宴身后,叶玄伸手捞他,陆宴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来。

“陆宴,”叶玄语气危险,“你别以为从公司离职了,我就管不到你了。你还想在A市混吧?”

陆宴淡淡道:“这不冲突。”冷厉的眉眼不怒自威,没有一点让开的意思。

叶玄烦躁不已,他以前为什么会欣赏陆宴如此不识好歹的样子?

楚闲意站在陆宴身后,尽管陆宴保护了他,但在陆宴的压迫感之下,他却忍不住害怕。

想靠近陆宴,又想远离一些。

叶玄看着他们两人,表情扭曲:“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

“闲意,离开时你说要还我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我?没有还清之前,我们的关系应该还在存续期吧。你是不是该和我回去?”

那些钱叶玄既然给了,叶玄也没想要回去。可是楚闲意躲着不见他,他要找个办法逼他出来。

楚闲意白着脸,叶玄给他的钱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以他目前的财力他也无力偿还。

他以为叶玄多少会宽限一些时间。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楚闲意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有些发抖。

“多久?”

“一年。”

楚闲意不确定一年他是否能拿出这么多钱,但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快的时间。

叶玄嗤笑:“楚闲意,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就算如此,你也要有能在风里立稳脚跟的能力。”

“而且……现在我是债主,我说不给你宽限时间,那么你要么现在还钱,要么今天和我走。”

楚闲意没有回答。

陆宴轻微地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后的人。

昏暗里,楚闲意似乎在发抖。陆宴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这样好欺负,就算出去工作了,也很不让人放心。

正要替他解围,楚闲意却开口了。

“不可以,”他忍着惧意,“我们之前的关系本来就不正当,别说我们之间没有合同,就算签了合同也不受法律保护。也就是,从法律上来说,我们两不相欠。但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不过我不会跟你走。”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个人都听清了。

过去,楚闲意从来看起来冷淡,对什么都拒之千里,实际上很好说话。像是初冬的雪,似乎很冷,实际却很柔软。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楚闲意像完全反了过来,看起来软和好脾气,瞪他一眼,他都能慌乱地不知所措。实际上像棉花里藏着钉子,猝不及防让人感到刺痛。

叶玄碰了钉子,脸色越发难看。

.

回到家,楚闲意松了一口气,一手心的汗。他去洗了洗手。

虽然暂时赶走了叶玄,但他真切地烦恼起来。

他需要钱,需要很大一笔钱。

如果是前世,以他的绘画水平,一年之内还清叶玄的钱对他来说并不难。

但是眼前情况和前世不同,他现在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画作的价格和名气相关,而名气又需要一个过程积累。

他目前的作品大多还是原主留下的,以后不能再用了,他要有自己的作品。

他坐在画室里,着手准备新的作品。

陆宴靠着门框,楚闲意绘画的时候很认真,有时候眉头轻轻皱一下,似乎遇到了难题。

不过大多数时候眉头舒展着。身上也会弄上颜料,红蓝绿紫,却不显得脏,反倒将他的皮肤衬托得雪白光亮。

他安静坐着,和画室墙壁融合,像是画里的美人。

美人看过来,眸里有些羞涩,细白的手指捏紧画笔,欲言又止。

陆宴目光坦然,楚闲意越发害羞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为难:“陆宴,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陆宴:“我以为你在专注画画没注意到我。”

楚闲意像被戳穿了什么隐秘心思,脸红红的:“专注也能感受到别人的视线。”

陆宴出去,关上了画室的门。

楚闲意松了口气,他也不是不习惯有人看他绘画,但陆宴在身边,让人怪紧张的。

没一会,出去的人去而复返,这次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楚闲意捧着牛奶:“谢、谢谢。”

陆宴:“别熬夜了,早点睡。如果钱不够……”

楚闲意仰着头,奶白的脸颊还沾着颜料。陆宴忍不住伸出手指。

“别乱动,”陆宴以公徇私,“有颜料。”

陆宴弯着腰,一手扣着楚闲意的后脑勺,一手轻轻揉搓着楚闲意脸颊上的颜料。没一会那里红红一片,像是他用狠了力气。

他皱皱眉头:“疼吗?”是不是力道没顾忌轻重了?他又放轻了动作。

楚闲意只觉得脸颊烧的厉害,陆宴碰到的地方更像是点了火,眼里氤氲着水汽,像是在侧面印证陆宴的话。

楚闲意摇摇头:“不疼,但是、但是你不要再揉了,我自己可以清理干净。”

陆宴松手,接着说他之前没说完的话:“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帮你还。”好像有点多管闲事。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还的。”

楚闲意受宠若惊,他自小就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他想要什么,就要一步步脚踏实地得来。

他拒绝的这么快,陆宴的脸色沉了沉,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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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宴很早就出门了,楚闲意问他去哪,他说去贴膜。

楚闲意有些不信,直到他在离商场不远的地方看到陆宴,陆宴摆着小摊,前面排了一长条队。

看到他,陆宴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动作麻利地贴手里的膜。

楚闲意站在前面,队伍里有个小姑娘说话了:“你也是来看老板的吗?不过要在后面排队哦。”

陆宴长的好看,来这里贴膜的人,十有八.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以为楚闲意也是这样。

小姑娘很有礼貌,也没有说过分的话,楚闲意的脸却悄悄红了。

“不是,”楚闲意说,“他是我朋友。”

小姑娘看他一眼,感慨:“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陆宴一边忙着一边和楚闲意说话:“你没有事吗?”

“没有,”楚闲意说,“我上午去了一个画室,不过那里的环境我不太满意,我不打算去那里。”

“嗯。”

楚闲意最近在找画室,他想和画室合作,慢慢积累名气。

但是能够互相满意的画室也不好找。

真看到陆宴在路边贴膜,楚闲意不禁很愧疚。说到底也是因为他,陆宴才失去了工作。

“陆宴,”楚闲意说,“要不我们回家吧。”

阳光下,楚闲意的脸颊泛着红晕,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其他。看着陆宴时,视线总忍不住乱飘,似乎放在哪都冒犯了陆宴。

陆宴看着他:“为什么?”

“你做这个,太大材小用了。”

“回去连小用都没有,就是个废材。”

“可是……你可以在家学习呀,找别的工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A城不会叶玄只手遮天的。”

“我不是因为叶玄才做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陆宴顿了顿:“我不能是因为喜欢吗?”

楚闲意有点不信,陆宴会喜欢做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陆宴说:“去商场找个店等我,我一会去找你。”

“干什么?”

“请你吃饭。”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有时候楚闲意真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陆宴笑了笑:“我今天赚了很多,这个理由够不够?”

队伍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帅哥老板笑了,而我的手机幸运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好人,加个好友吧,也给我看看。”

“小帅哥是大帅哥的小甜心吧,一来他就笑了。”

楚闲意听得耳朵发热,只想快点溜:“那我先走了,我去商场等你。”

他找了一家饮品店,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陆宴忙碌的背影。

陆宴似乎确实很喜欢做这个,尽管他脸上的表情很少,但楚闲意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陆宴身上散发出来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