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了。”

影山和牛岛凝视着对方，最终彼此发出略带疑问的叹息。

他们想要接受现实，却又不能那么快地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回去了三天，而现实只是过了几秒。

可是，脑海中的记性却停留在了八、九年前。

两个人挑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牛岛买了两罐热饮和影山坐在长凳上。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牛岛默默拿出手机，按着什么，影山转着手里的罐装热饮，轻声问道：“牛岛前辈，你说回去的那段日子是真得发生了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影山，我们是该求证一下。”

影山也拿出了手机，可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问谁。

现实么？

现实的是，现在的他和金田一、国见的关系虽然缓和了，可私下里的联系并不多，和及川前辈更是长时间的没有任何联络。

影山纠结了一会，还是小心地打开了金田一的联系方式。原本以为这个回复会很漫长，却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

影山飞雄：金田一，国一的时候，你有和及川前辈一起去吃过拉面吗？

金田一：国一？没有啊，高中的时候倒是经常和前辈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

这两个字就足以验证了吧。

牛岛看着影山的表情，猜测他已经知道了结果，“问到了？”

“嗯。”

“我也问到了。”牛岛收起手机，“国中时的教练，是被排球砸伤的。”

影山低着头，手机的屏幕还亮着，金田一的那条回复显得格外刺眼，“没有发生改变，那三天……只是一场梦。”

“影山，你的愿望算实现了吗？”

两个人坐在长凳上，身子都微微前倾，拿着热饮取暖的双手架在腿上。

牛岛目视着前方，眼眸里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而影山则始终低着头，他的脑子里慢慢回想起那三天的点点滴滴。

和金田一、国见一起去吃了拉面，和及川前辈谈了一场仅有表白的恋爱，和大家一起好好地练习了排球，打扫体育馆，然后一起回家，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都是他曾经没有做过的。

他甚至还去医院见了爷爷一面。

“啊。”

影山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是露出赢球后的笑容，从心底透出的高兴。

“虽然是一场梦，但是我知道他们并不讨厌我，如果当初选择了正确的做法，我是可以改变的，他们也会接受我。”

“牛岛前辈，谢谢您。我，没有遗憾了。”

话是这样说，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即使仰起头，也不能止住。

影山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抱歉……”

“这是高兴的泪水，影山。”

牛岛伸手拍了怕影山倔强的后脑，轻轻地将他的头慢慢按下，让他的泪水能够滴落下来。

“说明那段时光，给你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是！”

“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安心哭吧。”

“……是。”

影山的哭声真得越来越大，他不知道自己在哭泣什么，但是他想将这种未知的感情释放出来。

是不甘心？

就像牛岛前辈说的，那段时光太美好了，美好到影山希望如果那一切都是真得该有多好。

然而，那段美好的回忆，终究只会留在他一个人的脑海里。

国中的六人球场上，还是只剩下他一个。

影山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缓过神来的时候，阴沉的天空下起了小雪，晶莹剔透地在手中停留过一瞬，然后便消失不见。

就和他的梦一样。

影山揉了揉眼睛，用袖子将泪痕擦干，感觉哭过后，精神就变得好多了。

“抱歉，牛岛前辈。”

牛岛转过头，看着刚刚在他身边哭得那么彻底的影山，以前就算输了比赛，别人哭得再怎么惊天动地，他都不会这样放声大哭，只会一脸拧着眉头，露出一副不甘心、还要再战一场的狠劲。

“眉头又皱起来了，眼眶也都哭红了。”

牛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抚平影山的眉宇，划过他的眼角，湿润而滚烫的泪水已经止住，但牛岛觉得自己的拇指仿佛还是感觉到了那股炙热。

哭泣后的影山，很可爱。

“影山……”

“二位是在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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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提问声打断了牛岛想要说的话，一个高挑的身影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用一双略带寒霜的棕色瞳眸静默地盯着他们。

影山吃惊地站了起来，喊道。

“及川前辈！”

“小飞雄还真是一下子就长大了啊，不交女朋友，直接交男朋友吗？”

及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双手插在长外套的口袋中，语气说不上讽刺，但也称不上和善，“不过你们好歹是知名人士，在外面还是注意一点吧，小心惹上麻烦。”

“我们没有在交往。”

牛岛低沉的声调始终稳若泰山，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立在影山的身边，两个人的身影仿佛交叠在一起，看得及川眼眸骤寒。

“但是，我正在追求影山。”

“哦，是嘛。”及川的目光只在影山的身上短短地停留了一瞬，就随意地耸耸肩转身离开，“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这一刻，宫城的雪似乎变大了一些。

飘落的白色雪花，飞扬在三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影山，你不和及川说两句吗？”

影山喜欢及川，这一点牛岛心里很清楚，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被拒绝，但是他更希望影山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而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逃避。

但是此刻影山的表情，却让牛岛都觉得诧异。

平静如水。

那双眼眸里明明藏着波涛汹涌，脸上却是凝结成霜的静默。

“我和及川前辈……都不是会停留在原地的人。”

影山又坐回了长椅上，这次他没有低着头，沉静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意志坚定。

“当初知道及川前辈出国打球时，我既羡慕又有些失望。出国后就很难再见了吧，我甚至立即就冒出了要去挑战海外联赛的想法，但是后来我想清楚了，我想要的并不是一直追在及川前辈的身后。”

“我喜欢及川前辈，但同样地，我也想要打倒及川前辈。”

“影山。”牛岛站在影山的面前，遮掩住了他的视线，却顺手将他发顶的落雪轻轻拂去，“我很妒忌。”

“如果当初你考入白鸟沢，我也成为你真正的前辈，是不是就能吸引住你的目光？”

“牛岛前辈扣球的姿势很漂亮，我到现在为止，也仍然被深深吸引。”影山直白地说道。

“是么。”牛岛一直严肃的面孔露出一点欣慰的笑意，“其实我也被你无懈可击的传球姿势，深深吸引。”

一个吻，毫无征兆地落在影山略带冰冷的额头上。

不同于及川前辈隔着刘海的触感，牛岛前辈的吻温暖而绵长，他宽大的手掌扣在影山的脑后，过了一会才松手放开。

“影山，你已经长大了，所以去告白吧。”

“牛岛前辈？”影山的瞳孔微微睁大。

牛岛前辈低沉的声调就在耳边，“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会成为你最好的队友。如果被拒绝了，你可以再和我哭诉一次。”

影山静默了一会，喃喃问道：“牛岛前辈，是希望我成功还是希望我失败？”

“说实话吗？”

如果说回到以前的影山之所以能够和及川在一起，是因为他的出现，那么这一次，偏巧被及川撞见他们在一起的场景，会不会引发出同样的结果？

牛岛揉了揉影山的发顶，站直了身体，转身离开的同时并没有真得给出答案。

影山拿起刚刚被放在一旁的饮料，也站起来跟了上去，只是恍惚间，他忽然侧目看向那张长椅。

这个场景，他曾经很钦羡。

彼此相对地坐着，温柔地说着话。

可原来，这件事并不是很困难。

思虑彻底回来后，影山感觉到手指十分冰凉，他们已经在外面待了很久吧？走在前头的牛岛前辈对着手掌哈了哈手，冒出一团温暖的白雾。

牛岛前辈似乎一直都在等他。

影山小跑两步追上去，与牛岛并肩走着说道。

“牛岛前辈，我想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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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前一刻走过街角的及川，突然停下了步子，阴沉着一张脸，狠狠地对着街旁的雪堆猛踩，完全没有了帅哥的形象，更像是个乱发脾气的小鬼。

“混蛋！混蛋！混蛋！”

及川的眼前，那些雪堆就好像是牛岛的脸，恨不能通通踩个粉碎！

“飞雄，也是个混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