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家族

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几乎所有的虫都不想离开。

要知道雄虫们都自视甚高,尤其是高级雄虫间,常常会因为一点儿小事产生摩擦。所以当组织宴会时为了不得罪他们,必须要考虑种种关系,往往到最后最多也只能请来四五只雄虫。

难得这次靠着林亦的地位等级,在一场宴会聚集了如此多的家族和如此多的高等级雄虫,很多虫报着即使没办法和林亦扯上关系,随便和谁发生点儿什么故事或是达成些合作也是赚了的心态,始终不提离开的事情。

林亦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出来扫兴。

他吩咐旁边的虫准备好酒和甜点,顺便给那些已经上头的虫开好房间。既然师自仪说了这栋别墅随他使用,那他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大大方方地拿来做了虫情。

安排好这一切后,林亦假装喝得有点多,揽着身边雌虫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去。

大部分虫都没有在意他的举动,小部分还算有点儿清醒的虫,也只是看着他,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走到楼上,转了个弯,确定再没有虫看得到他之后,林亦眼神瞬间恢复了清醒,向身边虫低声吩咐道:“去找卫铮过来这里,我有事要和他说。”

那个伪装成参加宴会客虫的护卫应声离去,林亦则闪身进入了那间角落里的屋子。

进到房间里以后,林亦突然有一瞬间恍惚,他发现自己好像做这种事情做得越来越娴熟了。

不知是哪一步出现了偏差,他似乎离做一个只会做实验的科研虫的理想越来越远。

恰恰相反,他变得越来越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快速打脸也能秒装可怜,假如明天突然来个通知叫他去上机甲作战,林亦觉得自己似乎也能面不改色地接下任务奔赴战场。

身后的门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响动,打断了林亦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卫铮贴着林亦坐了下来。

自从那天两虫把话说开之后,他似乎就迷上了这种小虫式的挨挨蹭蹭,也不一定要接吻或是做什么,但凡是有机会,就一定要和林亦挤在一起。

林亦自然也不反感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在内心深处还有些隐约的欣喜。

他伸手揽过卫铮的肩膀,开始交流起今晚得到的消息来。

由于他们让虫散播的谣言有模有样,加上参与项目的各家之间相互提防竞争,又或者林亦出众的演技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各个家族虽然还有些半信半疑,但都多多少少都凑了过来想要试上一试。能占到便宜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他们也不会损失些什么。

今晚除了徐文柏外,魏家也派了一名雄虫来提了差不多的条件。

林亦当时表现得一脸为难,虽然没直接吐出“徐家”两个字来,但是脸上就差直接写上“我已经和别的虫有协议了”。并特意让护卫队给他留了些线索,想必魏家过后调查的时候,应该很快能发现是谁捷足先登了。

林亦衷心地希望他们能进行一场“友好而又热烈”的交谈,自己先分个先后顺序出来再来找他的麻烦,当然,如果能够两败俱伤就更加皆大欢喜了。

卫铮那边今晚也并没有闲着,不少雌虫凑了过去,想要和他当“哥哥弟弟”,指天发誓将来会帮助他对付进门的其他雌侍。

然而很快,真正特殊的那一个来了。当时林亦看到的,非要拉着他去角落说话的,是卫铮那真正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亚雌弟弟。

卫铮坐在那里,垂着头,假装乖顺地听着他那所谓的弟弟在那里唾沫横飞地讲话。

那位弟弟并没有感受到他真正的情绪,或者说,并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想。毕竟,一个被赶出家族的虫还能想要些什么呢?

他傲慢地表示,只要卫铮愿意背叛林亦,替他们取得雄主林亦的血液或者怀上一个蛋带回家族的话,他就会重新有资格冠上家族的姓氏,回到族谱上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虫。

卫铮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时不时点点头,他早就过了期待家族接纳的年纪了,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可笑得厉害。

对面的虫见他木头似的没有反应,心中有些不满。于是临走时,他又好似不经意地道:“雄父已经把之前陷害你雌父的那只虫“处理”掉了,算是给你的一点儿提前的奖赏。”

他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卫铮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地表忠心。

卫铮却死死攥着拳头,直到指甲刺破了掌心,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一拳挥上去。

确实,他在偏远星系上吃不上饭的时候,雌父去世的时候,被街边的虫欺负的时候,都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站在雄父面前,讲清楚自己和雌父的冤屈,得到一个拥抱和一份迟来的道歉。

后来渐渐长大,他不再这么单纯地寄希望于别虫的忏悔,开始明白了有些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但是卫铮也从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原来当初的事情,他的雄父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受到的本不应该到来的苦难,不过是他雄父一时的心血来潮哄受宠雌侍的手段而已。

用不到时,他就任由别的虫欺辱他们,用的到时,就把责任全都扔到那个虫头上,仿佛他自始至终清清白白。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卫铮甚至要感谢他,毕竟他没有把卫铮和雌父直截了当的“处理”掉,而是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们一次挣扎的机会。

那个弟弟又等了一会儿,见卫铮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便瞪了他一眼,离开不知道找谁复命去了。只留下卫铮坐在角落里,保持了那个姿势很久,很久。

卫铮本不想把这些糟心事儿告诉林亦。但在靠近雄主后,一股说不出的委屈突然涌上心头,让他没办法像之前想得那样,冷静理智地分析刚刚那虫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有用的内容。

林亦感受到他身上无比激烈的痛苦情绪,一瞬间有些慌了神。

然而在他冷静下来后,却并没有追问卫铮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只是默默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有我在,没事儿的。”

过了一阵,卫铮才慢慢从情绪里挣脱出来,红着眼眶,对着林亦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从今以后,我真的就只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