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玖落水瞬间，偏头看向林逸锡。

林逸锡目视前方，神色自若，只是在掉进水里时，轻轻皱眉头。

两人华丽入水，溅起泛白水花，跳水大特写算是拍好了，剩下的，就是朝岸边游。游这几下，对明玖来说，不算什么，他边游还能边分出心思，去看看林逸锡。

林逸锡动作不算快，姿势却足够优雅，游动间隙，水滴顺着鬓边额角，滑倒下颚，滴落江中。

不经意间，他偏头和明玖对视一眼，目光又淡定飘开，继而盯紧前方，满满的运筹帷幄、不慌不乱——如果不是他拽着明玖小臂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的话。

拉着手跳水，没说拉着手游吧？还是说...想到林逸锡相册里存了自己照片，明玖摆动小臂，试图摆脱林逸锡。

林逸锡意识到他目的，悄悄放手。放开手后，他改由双手划水，游水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明玖自觉跟上，两人并排又游出几米远，脚底勉强能踩到岸边。

出水时，林逸锡脚下微微踉跄，迅速垂头，眼神放空。

这个动作，剧本里没有，不过方导没喊停，明玖只是斜斜打量林逸锡一眼，冷哼：“走不走了。”

“走。”林逸锡扯平聚成团的下摆，朝前迈腿，坚定而迅速走出水面。

方导一声cut，李乐捧着浴巾急切冲过来：“玖哥玖哥，冷不冷，快快快，快擦擦。”

明玖裹上浴巾，余光看到，林逸锡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浴巾，微笑道谢。

“刚才那段，临场发挥的不错。”方导撑着把伞，依旧举着大喇叭，“小林停顿那一下，特别是脸上表情，和那个眼神，把寒枫最后的犹豫和挣扎，表现出来了。”

最后的挣扎吗？明玖眯着眼睛，林逸锡扮演的寒枫，作为正道楷模，联合自己一同去救人，等同于与魔道为伍，的确是需要挣扎一下，不过，刚刚那片刻停顿，真的是为了镜头效果？

明玖玩味地看向林逸锡，收获林逸锡招牌微笑。他冷哼转身，朝下个机位走。目送明玖离开，林逸锡敛去笑容。

“林老师，上午分场拍完了，过去休息一下？”有工作人员喊。

林逸锡摆摆手：“你们先去，我一会就来。”

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不过看雨基本停了，也没再说什么。

林逸锡看着工作人员走远，试了几次，勉强挪动两条腿。

河周围不知道有没有石头，就算有，这会儿估计也被上涨的河水淹没了，石头找不到，也没办法，林逸锡咬咬牙，挪动到离河岸稍远些的位置，一屁股坐到地上。

明玖拍完和刘萱的对手戏，脸色黑得发亮。刘萱自知自己拖了后腿，小心翼翼道歉：“明老师，对不起，我、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这是不好吗？你这根本就没有状态！”方导气哼哼地收起喇叭，“明玖休息，你接着下一分场。”

听见这话，李乐捧着两件外套凑过来，明玖选了薄的那件披上，再没看刘萱半眼。

李乐对着刘萱喊声萱姐，扭回头，笑呵呵指远方：“玖哥，上午的拍完了，咱回去换个衣服吧？车都等着呢。”

明玖点点头，环顾四周。

“玖哥找谁？”李乐迷茫。

“谁也不找。”明玖声音有点不耐烦，但依旧四下环顾。刚刚跳水时，林逸锡的眼神和颤抖，并不像伪装出来的，这点眼力，明玖自认还有。

能让善于伪装的白莲花，露出这种表情，怎么想都还挺好玩，也不知道这会儿，林逸锡伪装穿没穿好？

反正闲着也无聊，不如去逗逗林逸锡？明玖刚想问林逸锡在哪，转念又想到照片，昨天光顾着无语，忘记让林逸锡删照片了！一想到林逸锡可能对着照片这样那样...明玖脸色黑成锅底。

“玖哥？怎么了？”李乐下了一跳。

“林逸锡在哪？”明玖咬牙切齿。

“不知道啊，是不是先回去了？”李乐说。

“他连车都没有，长翅膀飞回去的？”明玖瞪李乐一眼。

李乐装模作样看看：“可能走回去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玖哥，我之前说的...”

“没有没有。”有工作人员接话：“林老师还在河边呢，刚才我看他有点入戏，估计在缓着。”

“跳个水，都能入戏？”明玖不屑，脚下却转了个弯，朝河边走去。

李乐抱着衣服追上去：“玖哥，你去哪啊，等等我。不是，他回没回去的，跟咱也没关系啊…”

林逸锡抱着膝盖，默默望向水面。

起风后，水浪渐渐大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冲击河岸，冰冷的河水没过脚踝，又迅速退去，继而卷着新的浪花，再次将脚踝打湿。

因为连续冲击岸边，水浪上浮着层白色泡沫，细腻的小泡泡密密麻麻一片，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铺满了沐浴露泡泡的浴缸。

水再涨的猛一些，是不是，就会把人整个淹没了？沉在水里的感觉，林逸锡再不想尝试，可是腿就像灌了铅，任凭他再努力，依旧一动不动。

上辈子也是，任凭怎么扑腾拍打，都无济于事，渐渐沉入水底，无法呼吸，然后…

“演苦情戏呢？”明玖用脚尖碰碰林逸锡，见他没反应，冷哼着加大力度。

林逸锡身体，随着明玖动作摇晃，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水面。

连李乐都看出了问题：“林哥？林哥？你看什么呢？”

劈劈啪啪的声音渐渐响起来，停了有一会儿的雨，再次落下。

林逸锡稳坐江边，岿然不动。

明玖看李乐一眼，说句去拿伞，李乐抱着外套迅速往回跑。

“林逸锡？”明玖又喊一声。

林逸锡毫无反应。

河水上涨，慢慢没过林逸锡小腿。

这哪是入戏？这是找死吧？明玖皱眉，伸长腿，重重踢林逸锡一脚：“林逸锡，回神！”

背上隐隐做痛，林逸锡缓慢眨眨眼睛，深吸口气，终于扭头看向明玖。

“自杀呢你？”明玖身上，还穿着宽袖长袍，因为浸过水，飘逸的衣摆湿漉漉垂在脚踝。

林逸锡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明玖衣角。

明玖皱眉踢开他。

手背被鞋尖拍到，痛觉刺激下，林逸锡彻底清醒过来。他讪讪放手，试图扯开嘴笑笑：“我…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有点…入戏。”

“入戏？骗鬼呢？”明玖白他一眼，记起正事，“赶紧起来，把我照片删了。”

并没在意明玖后半句说了什么，听见起来两个字，林逸锡机械地用手撑地，试着爬起来。

可腿不听使唤，根本用不上力，尝试两次，都没能站起来，无奈之下，林逸锡环紧膝盖，笑了笑：“我还想坐一会儿。”

“你怎么不跳下去再游一会儿呢？”明玖嗤笑，“起不来就说起不来，装模作样给谁看？”

林逸锡耸耸肩：“真残忍，连这点体面也不愿意留给我？就算我承认起不来，你会拉我一把吗？”

“做梦。”明玖翻个白眼。

“就是啊，哪有人会愿意拉我一把呢。”林逸锡笑笑，把头埋在膝盖上，望着逐渐湍急的水流，他眼底光彩渐渐消散。

明玖愣了几分钟，直到林逸锡闭上眼睛，他才嘟囔句“卖喝的”，弯腰去拽人。

手指刚碰到林逸锡，明玖忍不住皱起眉——手里好像，抓着冰块，而且，冰块还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