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雁字回时(8)
一夜平静度过。唯一让姝宁觉得意外和窘迫的是,早晨她是在霍珏怀里醒来的,她的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而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揽住了她的肩。
心里涌上一股甜意,姝宁佯装淡定地梳洗换衣,再次和霍珏一起去给霍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言辞依旧亲和,只是较昨日相比,明显地冷淡许多。姝宁有些不知所以,在和霍珏一同出来后,她压低声音小声问:“我是不是做错了甚么?老夫人怎么和昨天不太一样。”
霍珏淡淡道:“不用管那么多,你与其过多地关注老夫人怎么想,不如想着如何讨好我。”
姝宁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为何如此自负?
走到假山边的观鱼池时,姝宁从栏杆上的鱼食盒里抓起一把慢慢撒下,红黄白金各色鱼儿踊跃游来,见它们争先恐后地争夺食物,她的思绪也被鱼儿带走。
霍珏则立在一旁打量着她,阳光下她侧脸柔美,唇角带笑,烟粉色罗裙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颜色与轻浮无关。
等她喂完鱼,霍珏才带她回了房,他大咧咧地朝她伸展双臂,“帮我更衣。”
姝宁嘀咕着:“你又不是没长手。”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点,我等着进宫觐见圣上呢。”霍珏佯装没听见,仍旧长臂舒张等她过来。
一听说他要进宫,姝宁立马就小跑到他面前,热情无比地给他脱掉便衣换上官服,神情也变得极为殷勤,她的手在他腰上摸了摸,狗腿地问:“少爷,这样行不行,不会系太紧罢?”
霍珏脸上微热,轻轻推开她,“很好,我走了。”
见他高大的背影跨出门去,姝宁在后面大声提醒道:“一定要记得说带我去玉青峰玩的事啊!”
霍珏头也没回,冲她挥了挥手。
想到马上就可以策马奔腾去山上看风景泡温泉,姝宁整个人都开心起来,早晨霍老夫人对她的冷淡她也不再挂在心上,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她问门口的小丫鬟要来了针线布料,坐在窗边晒太阳绣着某样东西。
直到快晌午,霍珏才姗姗归来,他的脚还没迈进屋里姝宁就冲了出来,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皇上答应了么?”
霍珏不疾不徐地坐下,“有点渴。”
姝宁立马给他倒了杯茶,见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她还小心地给吹了吹。
她努力讨好他的样子让霍珏莫名地不是滋味儿,他敛起玩笑的心思,接过茶抿了一口,唇角微勾道:“你后天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去那边玩两天。”
“太好啦!”姝宁兴奋不已,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她乌黑的圆眼睛里满是细碎的星光,一脸感激地看着他,让霍珏忍不住失笑,她……好像真的很容易满足?
正气氛融洽时,门口有小丫鬟来报,“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用中饭。”
霍珏眼皮微抬,对姝宁说:“走,一起吃饭去。”
姝宁丝毫没意识到有甚么不对劲,直到她在饭桌上见到了另外两名陌生女子,她们一见到霍珏就低下了头,粉颈一片薄红。霍老夫人则满脸笑容地看着她们,那种眼神有点熟悉——
就和她之前被老夫人挑中去服侍霍珏时一样。
咦,老夫人这是又给霍珏找了两个暖床婢女?虽然不太敢相信,但桌上的气氛以及老夫人的撮合太过明显,姝宁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这也就意味着,从此刻起,霍珏身边又多了两个女人,想让他喜欢上她也就变得更加困难。
想到这里姝宁有些沮丧,目光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两个女人,年轻妩媚又有风情,相比之下自己就未免太过于稚气。这个认知让她情绪更加低落,整顿饭都吃得异常安静,霍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次,却一语未发。
果不其然,饭后,老夫人就对霍珏说:“你带苏紫、成玉两位姑娘去花园转转,消消食。”
霍珏点了点头,“好。”
见他带着那两个女人迈出了门,姝宁向老夫人拜别正要跟去,却被她留下,“我听说你会识书写字,来,到书房帮我抄抄经书。”
姝宁愣了一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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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姝宁才被放了出来,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脚步急促地朝霍珏所住的房间走去。大老远的,她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娇笑戏谑声,心里咯噔一下,似是被甚么利器给捅过,她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快到门口时,屋子里的说笑声更大,隐约还可以听到霍珏低低的笑声,姝宁透过窗扉看到三人对饮的身影,她咬着唇眼里涌上一层泪,腿倏地一软,跌坐在门前的石台上。
夜里风大,呼呼的朔风吹得暖帘微微颤动,姝宁坐在石台上发了会儿呆,忽地觉得脸上一凉,她伸手去摸才发现满脸是泪,已经一片冰凉。
屋内温暖如春,桌上菜肴丰盛,暖炉里烫着酒,苏紫、成玉两位姑娘满面酡红,媚眼如丝地看着霍珏笑。
霍珏则面色如常,清俊的脸上丝毫未染酒气,察觉到那个本就应该踏入房中“捉奸”的少女迟迟没有进来,他眉间微蹙,起身走到门口,掀开暖帘就看到一抹纤细的背影缩成小小一团,瘦弱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
心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霍珏心中一痛,快步把她抱起,一脚踢开暖帘回到了房中,看都没看那两个碍眼了一下午的女人,冷声道:“滚出去。”
苏紫、成玉俱是一愣,她们没听错罢?这位霍将军方才不还和她们笑意晏晏地聊着天,怎么转头就变了副脸色?
“没听清?”这次的声音不止是冷漠,还夹杂了几分杀气,两名女子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少女顿时反应过来,拢好衣服便手忙脚乱地逃出了房间。
室内,便只剩下姝宁和霍珏两人,一桌狼藉的酒菜,以及隐约弥漫在空气中的女人的胭脂水粉。
这种味道姝宁很不喜欢,她皱了皱鼻子,“甚么味道,好臭。”
霍珏摸了摸她凉冰冰的手,把她放到熏笼边,肩上给她披了一件貂毛氅衣,又给她塞了两个汤婆子,这才去把窗子大开,叫人把残席撤下,重新上了热酒热菜和几道甜点。
“先过来吃点东西。”
姝宁气哼哼道:“某人的嘴脸让我倒胃口。”
霍珏蹙着眉走向她,灯光下,她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白,脸上还有两道淡淡的泪痕,似是被手胡乱擦过,显得有些狼狈,他低叹一声,手掌摩挲着她的脸,“对不起,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是想逗你玩的。”
姝宁鼓着腮瞪他,“开玩笑?逗我玩?哪里好笑哪里好玩了?”
霍珏戳了戳她鼓起的脸,低声道:“我下午就带她们在花园中走了一圈,没跟她们说一句话。方才你看到的那些,也都是我装出来的,我对她们没兴趣,我只是想看看你见到这副情景会怎么样?”
“我,只是想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有多可爱。”
姝宁的圆眼睛瞪得很大,她眨了眨眼,脱口而出问:“你凭什么如此笃定我会为你吃醋?”
霍珏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头顶光环的事,他隐约觉得说出它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便反问道:“那你没为我吃醋,为何在门口一个人哭?”
姝宁被问得一怔,她拍掉他的手,扭过头说:“风太大,迷了眼。”
霍珏的手又摸上她的脸,手指捏住腮边的软肉捏了捏,他低笑道:“真的么?让我看看。”
他直起身俯视着她,姝宁只觉他清俊的脸忽地在眼前放大,他深邃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倏然眼前一暗,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眼皮,姝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急速跳了一下。
是他的唇。
是他在吻着她的眼睛,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内心深处似是又被甚么东西给撬动了一下,姝宁的脸渐渐爬上热意。
她不是在嘲讽他左拥右抱么?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咕噜咕噜,某种异响在两人之间传来。
霍珏低头看了看她瞬间红透的脸,忍住了笑,故作平静道:“我刚才没吃甚么东西,可以邀请你陪我吃一点儿么?”
见他都向自己解释了,又很识趣地给了她台阶,姝宁当即就顺坡下驴,一脸为难道:“那行罢,我就勉强陪你吃点儿。”
霍珏薄唇微勾,见室内的气味儿也散得差不多,便去关了窗子,以免姝宁吹了冷风着凉。
桌上的酒菜都是按照姝宁的喜好准备的,知道她喜欢甜食,霍珏还特地让人准备了一道甜汤,见她吃得满足,霍珏的情绪也不由得跟着愉悦起来,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他酒量本来极好,先前和那两名女子逢场作戏时也只喝了两杯,却没想到和姝宁喝了两壶酒之后,那股莫名的燥热感又席卷而来,较之前夜更重。
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眼前的姝宁似乎变了一个人,她虽仍是那张脸,但却笑得娇媚勾人,让霍珏不由地眼神一暗,舔了舔唇。
他甩了甩头,竭力保持清醒,就听到姝宁担忧的声音:“你怎么了?不会这就喝醉了罢?”
她白皙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霍珏一把抓住,稍一用力便把她带入怀中。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姝宁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是你娘又给你下药了罢?”
霍珏盯着她红艳艳的嘴唇,低下头吻了上去。
唇齿交融间,他含糊不清地道:“不是我娘,是那两个女人。”
姝宁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吻,反正这几天他们也亲了很多次,再多一次也无妨,却在听到霍珏的下一句话时瞬间紧绷了身体——
“她们下的,是烈性.春.药。”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呼吸粗重,似是在极力忍耐着甚么,“所以,你还要再帮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