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敲击完毕,初久将键盘往桌子上一推,捏捏鼻根看向窗外。
这时已经是凌晨,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同租的舍友早已睡熟,整个屋子里除了闹钟走格时发出的滴滴声,混着细弱的沙沙雨声外,再没其他声响。
初久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窗口。
她是一名小说写手。
某点女频,修真古言,再加甜甜甜。开书的那会儿签的很困难,大改了数十次才签上,结果签完后写的磕磕绊绊,完全没了起初的热情,每天只能写个几百字,还要修修改改来回折腾。
最开始的时候编辑给过几次推荐,但可惜效果不佳,勉强上架后订阅为1,还是某字母哥的盗版贡献。
恰逢那时学习繁忙,找的兼职也出了点问题,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小说就从日更转到了周更,随着最后一个订阅消失,她自然而然地转成了年更。
放弃容易捡起来难,初久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学着网上给反派们送了面镜子,将他们“帅死了”,成功烂尾。
每个作者在开书之前,都万分信任自己的书一定能火,初久亦然。
初久曾不只一次地幻想过,她笔下的人物以cos或者周边的形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亦或者是因为对某个角色的热爱,使她们开始探讨该角色的成长历程以及行为观念,甚至为此进行辩论,身边的小伙伴在得知她就是亲妈时流露出的羡慕惊讶之情。
只是这种热情在一遍一遍的修改之后逐渐消弥,就连她的亲妈身份,也在写下“帅死了”之后,完全沦为了后妈。
初久想着,心情越发的烦躁起来,她推开窗户,打算吹一会儿冷风。
推开窗户的那一刻她没有看到,身后正对着她,原本显示着文档页面的电脑屏幕突然漆黑一片,如墨的屏幕似被揉皱了地往中央挤去。
随后,黑墨像湖水里掉入一枚石子般地往四周荡开,在涟漪之间,缓慢地呈现出一道诡异的三足乌图案。
在三足乌完全呈现之际,初久的右后肩突然迸出一道光亮,接着初久便发觉自己头有些昏沉。她一只手撑住窗边,想要转身回到床上,在转身的刹那,她眼前猛的一黑,整个人抽了线似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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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还没醒吗?”一道冷静的声音传入耳中,初久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嗯。”简短的回答。
“我去把那个混蛋宰了!”冷静的声音突然暴怒,紧接着伴随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两秒,门被大力推开,嘭的一声,方才不冷静的声音顿时炸了:“你在门口堵着做什么?”
几秒的沉默之后,第三道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
嘈杂的声音使初久再受不住,痛苦地睁开眼睛。
刚睁开的那刻,她猛然发觉浑身像散了架似地,痛楚从四肢百骸飞快涌过来,嗓子也疼得厉害,她闭上眼睛,好让自己缓一口气。
“醒了。”一道男声传来,声音很近,初久感觉疼痛缓了一点,还没动作,一道着急的脚步声唰的来到了身侧,接着一双手大力将自己提坐起来,声音从头顶灌下。
“主上,主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
她张了张口,这时感觉身上的力道一松,一直守在床侧的人一把将他撕开扯到边上去。
嘭。
耳朵微微发麻。
初久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朱帐红幔。
视线渐渐清晰,逐渐能分辨出对面的平头案,不远处摆着几墩紫檀圆凳之类的家具。
而在帷幔前则站着个黑衣男子,正低头垂目,不知道在装什么的人柱子。
在他身后的墙角,跌坐着一名同样黑衣的男子,在视线相接的瞬间,他立马改坐为跪,同样压低了脑袋,初久甚至能看到他脑后的鲜血缓慢地溢出来。
而在门口,一只还是穿着黑衣的男孩哭声乍停,也慌张地跪到地上,肩头不时一抽一抽的。
初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她的脑袋有点发懵,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主上这次被害,我九枝门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下毒者,恳请主上下令,让我去将凶手捉回,处以极刑!”流血那人声音沉沉,一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让初九心头一颤。
“随你。”站在床侧的人冷淡地扫去个眼神,“带不回来,提头见。”
“不行!”门口的小孩急急忙忙出声,声调陡然拔高,“叔叔说了,该人穷凶恶极,乍看软懦,实则心狠手辣,擅长下毒,二魔兄对毒不识一丁,若二魔兄去的话,定然会败在该人手上!”
被称为二魔兄的人瞪去一眼,对小孩的话极其不满:“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我,我……”小孩声音委屈,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是小孩子了!你才小孩呢!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床侧那人才再次开口:“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扰主上清养!”
二魔兄反应过来,立马低头对初久鞠了一躬,接着眸光一转,冷嗖嗖地投向小孩,朝他走过去。
小孩抖了个激灵,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跑去。
“……”这到底什么情况?
巫禾听着两人的情况,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什么主上魔兄,她怎么听着这么怪异?
而且梦里会有这么直切的痛感吗?
“主上。”见着两人出去,床侧那人转过身来,目光担心地打量着初久,“主上才刚醒,还请背过身去,让我为您运功疗伤。”
初久:“???”
“等等。”她立马收回神,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你刚刚什么意思?这里是哪里?什么运功疗伤?”二十一世纪了能不能送我去个医院?
说完,她恍惚间看到对方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空气停滞了两秒,对方清清嗓子,再度开口:“想来该是毒素侵入识海,对主上的记忆产生了效力,使主上的记忆混乱,出现失忆之症,不过还请主上放心,我定然会找到法子,治好主上的。”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
“主上想知道什么?”该人眼底清冷,很是镇定,完全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清醒认真的让初久都忍不下心来质疑他的脑子。
初久艰难地咽咽嗓子:“那个……我能问问,我叫什么吗?”
“……巫禾。”那人迟疑了一下,说,“直呼主上名字乃大不敬,等主上清醒之后,我会主动领罚。”
“……我靠……”初久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她脑子直接嗡声大作。
这怎么回事?
巫禾?
这不是她书里的名字吗?
等等……
初久揣好乱飞的小心脏,看向那人:“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秦温纶。”
初久愣了半刻,缓缓将手移到小心脏处放好。
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
此时,她只想找个角落窝起来,问问苍天问问大地。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刚把反派写死,她就穿进自己书里变成了反派?
难道这就是年更作者的惩罚吗!
秦温纶看着面前的初久,脑中灵光微闪,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书上曾言,夺舍时力量消耗过大也会引起记忆混乱,那歹人一直想捣毁九枝门,说不定……”
话没说完,初久急忙回神:“自然不是!”
秦温纶垂眸问:“如何确认?”
初久咽咽嗓子,脑中思绪乱飞。
她记得自己在书里也曾写过夺舍,当时的设定是夺舍之人不会拥有被夺舍身躯的记忆,所以只要她说出一点过去的事情就能解决。
初久停顿片刻,从记忆碎片里顺利地翻出一件往事来:“刚刚跪门口那小孩叫南吴,在九枝门里算是我的同门师弟,自小脑袋不甚灵光,小时候还因为太喜欢山腰上那户人家的狗子,非要娶那条狗做妻,后来硬是逼得那家主人把狗阉了,这才让南吴放弃,乖乖回山。”
秦温纶:“……”
这件事在当时把她气得够呛,南吴回来之后挨了好几天的罚,也因为这全门上下都没人再敢提起,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说到,而且说着还有些忍俊不禁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秦温纶一想起她本来就喜怒不定,也就没有多想,况且能想起来这事,也说明她是真人在身,并非被人夺舍。
“看来主上恢复记忆了?”秦温纶敛下目光,藏起眼底一丝情绪。
“……呃嗯,恢复了一点,不过并不完全。”初久并不敢让眼前的人看出破绽,秦温纶乃巫禾的心腹,对她了解颇深,如果说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秦温纶很快就能发现她并不是本人,到时候说不定一个心狠歹毒就将她咔嚓掉了。
“你先出去吧,让我再休息一会儿,看我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为了防止多说多错,初久机智地下了逐客令。
秦温纶听到这话,眼神沉沉地看了眼初久,随后才踏步出去,顺手关门,留下满脸沉重的初久。
没想到居然会穿进自己写的书里,而且还是年更烂尾书,初久早就没了多少记忆,具体的情节也忘得差不多了,她只记得最后留给反派的是让人看了就想砸书的奇葩结尾,难道她也会这么死去吗?
就算不是被“帅死的”,她可是反派,注定要成为主角举世成名路上的一颗臭石,死得凄惨的那种!
初久想着想着,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在床上滚来滚去。不行,她坚决不能坐着等死!她垂死床上惊坐起,一步直冲窗口。
可是就在她冲到窗口,拉过凳子准备踮脚跳出去的瞬间,她霎然僵住动作,然后默默的,默默地收回动作,一点一点挪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