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此情此景,除了用毛骨悚然之外,初久再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闯这关,初久早已经拔腿往回路走了。

她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将手按在另外一只胳膊上,对着伤口狠狠一狞,当即鲜血涌出,顺着指尖滑入掌心。

初久眉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然后伪装成疲累的模样,从容自若地在晏且南看不到的位置,趁他聚起灵力往大门打去之时,将鲜血弹到两侧门上扣骨。

只听沙沙两声,如同凉水入锅,顿时激起一阵白烟,伴随着滋滋响声漫溢开来。

瞬即,两堵大门吱呀着打开来了。

刷——

一片雪花似的白光豁然在眼前亮起,两人本能地抬起手背挡光,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接着吱哑声停落之时响起:“……恭迎侠士入别剑山庄。”

白光迅速涌进所谓地狱之间,身后滋滋响声复起,两人放下手背,对视一眼,继而往外看去,先是看到一座高塔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继而才是绿树为幕,峰峦起伏的群山围抱着半个山庄,数十位穿着玄色衣袍的道奴站在两侧,恭迎他们入庄。

领头的那人生得伶利,目光如疾风利刃似地迅速在两人身上扫了一下,立刻转开了,低眉顺目地做出伏首姿态,毕恭毕敬道:“别剑山庄恭迎两位侠士入庄,请随奴来。”

只见这人的穿的布料较他人稍好些,是黑中偏带点蓝色,腰带也不同于普通下人,一条红腰带在众蓝腰带中格外显目,初久掐指一算,这便是别剑山庄的管家,克如是了。

她乜眸看了眼晏且南,这人负手而立,天光缓敛,在他身上拉出道浅淡轮廓。

他淡然地站在萧杀的晚风里,用眼尾扫了一下克如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无间地狱溢出来的浊气,隐隐还混杂了人血的腥味,却在触到他的片刻,尽数碎了个精光。

良久,他莞尔道:“还请带路。”

待二人进了山庄,克如是让道奴带他们先去客房清澡换衣,以备夜时会面,随后来到庄主别院,敲开了庄主房门,做揖道:“今日求医路十三人,求宝路两人。”

庄主别正良正在摆弄着他刚到手的通玉板指,闻声眉头一挑:“求宝路多久没来人了?”

克如是道:“已有五个月。”

别正良淡淡地抬眼:“哦?那还挺能耐。”

顿了顿,他又问:“最后一关是怎么过的?”

克如是:“以魔血击门,灵力推开。”

“倒还聪明……”别正良微仰起头,目光旋而变得深邃,回忆了片刻,悠叹一声,随后,他转向克如是,问道,“光这最后两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闯过多少次才成,他们闯了几次?”

克如是答:“一次。”

别正良当即眉头一拧:“有人泄露了?”

克如是细思片刻,抬起头,认真道:“虽有这个可能,但下山的宾客无不喝了清酒,且每次闯过关后,奴们都会稍作调整,保证相同的办法无法闯过第二次才对,就算拿到了办法,也不该闯得如此容易……”

别正良豁然抬头:“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内部有人泄露了?”

克如是闭唇不言。

别正良陡然暴怒了:“给我去查!让我瞧瞧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去!”

克如是低下头,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是。”

他说完,扭头往外走去。方到了门口,又听到身后传来别正良的声音。

别正良整理好了情绪,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一靠,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位夏姑娘,可是安顿好了?”

克如是便又转回身去,朝他低头伏首道:“已经安顿好了,只稍得明日一到,便可引她入塔。”

“不要有误!”别正良声音显然轻快许多,“对了,这批进来的人里也查一查,说不定还有宝人在,不要错过!”

克如是抿了抿唇,藏在袖间的手紧了紧,但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词来,他原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躬身道:“是。”

门呀的一声关阖,从门口投到地上的夕光也被敛去,别正良的笑意渐浓,唇角一勾,吐出句浅淡的遗憾。

“只可惜那么俏俊的人,不能温存一番了唉……”

客房内。

阖上门,初久走进门内,发现浴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正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旁侧放着一叠新衣,是玉白色的,上面还带着浅亮的纹路,倒是好看的紧。

她也不客气,痛痛快快地洗完澡,换好衣服梳洗整理之后,便摸出随身带着的乾坤袋,重新给伤口上了药,方才走出门去。

山庄不大,总共有五个院子,中间一个是庄主别院,前厅为清宝殿,是大家聚集的地方,右两间是求宝者住的厢院,左两间是求医者住的厢院,每年从求医路上来的求宝者也不少,因为是走捷径过来的,所以也安在求宝院中,需得再经历一场考核,方才可以向别正良讨宝。

庄里还有一座高塔,传闻宝物都藏在塔中,但至今无人进过塔中,窥得全貌。

只知道塔中宝物琳琅,数不胜数。

初久目光从塔尖上收回来,她记得那里是关押夏初然的地方,别正良很会布阵,布局森严,一直到小说结尾,也不过只有晏且南闯入过一次,还只到了一层。

但现在夏初然应该还在厢房之中,只要让晏且南陪在她的身边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再出事。而她的目标也只是后山罢了。

天色渐暮,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丝。

初久刚出厢门,这时有些犹豫,正打算往回走去拿伞,头顶突然一暗,却是有人已经为她撑起了伞骨。

“可是要去找夏姑娘?”晏且南垂下眼睫,浓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阴影。

他穿的一身正和初久相似,只是腰带是湛蓝色的,如同晕开的蓝空,贴着腰身渐浅的蓝色纹路,整个人如临云端,清隽仙风。

初久一愣,这声音低哑带磁,乍然在耳侧响起,害挺好听的。如果是平时,有个人这么同她说话,还贴心地给她撑伞,人长得还不错,倒不一定会心动,至少有点心神荡漾是会的,但一想到这人是晏且南,初久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这心情复杂都写在了脸上,只要垂眼就能瞧见。目睹了全程的晏且南心口发塞,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引她嫌弃。

顿了顿,才眨了眨眼,抬起头去看向雨帘,握着伞骨的手不自觉发力:“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初久权衡了下拒绝晏且南好意,或是一同前去之间的利弊,最后还是不想让他瞧出端倪,故作轻松道:“好啊。”

唉,再怎么说都是崽,孝敬孝敬是可以接受的。

初久这么安慰自己道。

走了不远路,雨依然不大不小地下着,远远地看到求医院已经亮了灯火,初久叫住了一个道奴,很快问到了夏初然的住处。

只是临走前那道奴神色奇怪,几乎是逃也似地逃离,晏且南眯起眸来追看那人一眼,初久趁机作文章,真心实意地忧愁道:“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问题……还是小心些,难道是和夏姑娘有关?”

晏且南瞥她一眼:“初姑娘倒挺会察言观色?”

初久充作没听见,催他道:“我们快些去看看夏姑娘吧?”

晏且南:“…………”

不知道怎么的,越发不爽了。

但这不爽只是一瞬,很快被他敛了回去。

因为初久似乎有点等不及,直接从他伞底下冲进雨帘,跑到了夏初然的房门口,敲了几下。

他原地站了会儿,薄唇抿了两下,见门被敲开了,才再抬步走过去。

门口,夏初然见初久居然过来了,欣喜道:“初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听闻你已经到了别剑山庄,正好遇上晏公子,便一起过来了。”初久直视着她的双眸,桃花眼里带着的清浅直切的笑意,夏初然一见,脸上便晕了淡粉,忍不住瞧了眼晏且南。

而初久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佳人一羞为俊郎,她抿了抿嘴唇,展颜笑了,慢条斯理地喊了句:“噫,夏姑娘难道是想在这门口叙叙旧么?”

夏初然猛地回神,方才呀的声,连忙请两人进屋,备了茶水请坐。

初久闲淡地聊了两句,得知夏初然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方才上来一日,庄主便亲自为我号脉,让我明日随克管家去塔里疗身,说是只待三日,便可完全剔除血质,以后再也不会受到妖物困扰了。”

“……”初久听到这话沉默了,世间上哪有完全剔除血质之法,别正良不过就是贪图她的血质特殊,想要皆为他所用罢了,但虽然知道内幕,又该如何暗示他们呢……

初久用眼尾扫了下晏且南,却见他眼眸很淡,正专心地饮手里的茶,根本没有把心放在谈话上,不禁着急。

这是你未来媳妇儿啊!你怎么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在哪里撞傻了?怎么连个声儿都不吱?

她隐隐觉得头痛,有些郁闷了。她改掉地牢魔众的线,一是为了保住魔众,二是为了给他们增加在一起的时间好好培养感情,却没曾想晏且南半路跑回来,也不知道两人到底看对眼了没有……

然而就在初久无比纠结头痛的时候,别正良派道奴过来请他们去食膳——“食过晚膳之后,还请两位侠士留步清宝殿,庄主有要事相商。”

初久闻言精神一震。

既然在夏初然这里找不到让晏且南注意的点,何不从别正良那里找到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