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十二微波池路途遥远,马行三?日,方才到了微波池旁的一个小镇上。

眼见着微波池就快到了,初久这三?天里一直坐在马背上,纵然用了结界阻挡了些,但身体依然会有些不适,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一些,找了个稍显舒服的位置,晏且南将一切看在眼里,便道:“在这里休息一晚,休整之后再去微波池。”

初久自然没有意见,立刻了马,把马绳交给上前?来领马的小二。

微波池边的这小镇名叫无?名镇,一开始并没有人烟,后来是因为前?来求剑的人多了,这剑一时半会儿也铸不好,便在这里搭了临时的休息区,久而久之的形成了如今的模样。小镇虽然不大,却十分?豪华,比靠近皇城的玄峰山脚的城池都还要奢华几分?。

初久不由得蹙了蹙眉。池主说只要给血就能?帮忙铸剑,因此许多穷乡百姓便盯上了这个办法,靠着卖血得剑,再将得来的剑转卖出去。

时常过来的,都是一些富贾商贵,或者威望之士,花钱买了别人的血,过几日便入微波池一次,因此才带动此地如此富饶。

目光一扫,见着这地连狗都项带银圈,端昂高姿,一副气派的模样,她带起甜腻腻的笑,笑意越发的嘲讽。

随后,随着晏且南进了客栈。

店小二顶着张油光满面的笑容出来迎接,晏且南丢出银子道:“要两间上房。”

店小二搓着手?,屁颠屁颠地领了银子,带着两人上了楼。

同时说道:“两位客官真是运气好,这客栈里恰好就剩了两间上房,来,二位请。”

然而他的热情?并没有打动两人,初久垂眼看着周围的布置,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人上了楼,站在客房前?,店小二开了客房。随后便下楼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两人的房间靠得近,就隔着一堵墙。

两人站在门口,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初久顿了顿,随手?指了个靠里的房间,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的最末端,她选了最后一间:“我住这里吧。”

说完有些踌躇尴尬。

自从上次晏且南留下解药救她一命,之后便离开了清云观不知去向,当时只留下要带她走的话,当时初久认为他是不想再让自己留在清云观里,准备在外面动手?,因为解药在晏且南手?里,她也不得不依据晏且南的安排。

然而一路过来,晏且南从未束缚过她一分?,也从未担心她会逃走。

之前?同他的对话里,晏且南似乎还挺信任她,认为初久会还夏初然这个人情?,回想过来,也挺让人惊讶。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九枝门的门主,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和侠义扯上边,以怨报德那是常见的事,可?晏且南又为什么会信任她?

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初久这些日子里来,却越想越上心。

总想问问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若是没有玄峰山的事,他把初久从清云观弄出来,是为了什么?

不可?否认,初久心里是有那么几分?期待,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她对晏且南也产生了几分?好感,如果并非是现在的身份,指不定初久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而心里也隐约觉得对方可?能?也和自己一样。

但是又该怎么说——“你要救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自恋狂标准发言,要是晏且南说不是,那自己的脸都要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那该怎么问?

“晏且南,在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算了吧,初久可?不想听?些“骗子”“魔教之人”“正邪不两立”之类的话。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玄峰山的事情?暴发在即,他哪有想法来想这种事情?,说不定问完之后,他就算心里确实是有那个想法,都要觉得自己不分?轻重了。

初久脸色淡漠,内心却滚淌过无?数个念头,过了良久,方才矜持地微抬下巴:“我进去了。”

然后快速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晏且南本也思绪良多,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和初久离开清云观已经数日没有交谈过,明?日又要去十二微波池,晏且南看着初久经常向自己投以一个有话想说但纠结无?比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眼神,特?地找了个机会,多在外面待上一晚,眼看着初久在门口酝酿了许久,心想这总要开口问了,谁知道初久会说出这种话。

他莫名地觉得有些气闷。

在门口不知该做什么地站了片刻,他才缓缓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心里依然是说不出的遗憾还是什么,明?明?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话要说,似乎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似的,然而在面对初久时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反而偏偏要把自己弄得生人勿近,与魔交敌,与她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对他来说,魔就是魔,人魔不两立,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不会花费心思多去了解对方一丝一毫。

然而在遇到初久之后,初久也抱着这样的想法拼命地远离他,而他却起了想要了解的冲动。

想要让两人都冷静下来,好好地说个清楚,但有时候又不想清楚,只想糊涂地面对着她,至少?这样可?以让初久不敢逃离。

是夜,初久托腮地望着墙壁。

一墙之隔,脑海里自动勾画出晏且南冷漠地坐在桌子边,或是看书,或是画符的模样。

这客栈的隔音不强,隐约还能?听?到对面传来细微的,毛尖摩擦过纸面的声音。

然后过了会儿,晏且南似乎低声说了什么,转而又被沙沙声盖住。

初久本能?地竖起耳朵细听?,耳尖还动了动。

然而,隔壁却不再发出声音了。

是符画完了?还是书看完了?

初久心挠得痒痒,眼珠子转了两圈,这时脑海里闯入一个想法。

她立马拿出自己的乾坤袋,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一圈,最后果然找到一瓶药粉。

初久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先?前?裴长渊交给她时多出来的一张纸,将药粉倒了些在纸上,然后将周角对折,塞进袖子中,再把药粉瓶放回乾坤袋里,随后起身出门下楼。

她让店小二给她准备些酒水来,接过酒水后,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行动,便快速将袖子里的药粉拿出来,倒入酒水之中,接着端起酒水晃一晃,朝楼上走去。

这药粉是她从悬珠塔上拿下来的,是为悬珠塔上供审讯的药物,融入水中后无?色无?味,甚至可?以影响到本身的味道,让那食物的味道更香一些。

而吃下药粉的人,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说出来的都是真话,除非把舌头拔了,或者等?到三?个时辰过去,否则根本效果不会消失。

初久端着酒水来到晏且南的屋前?,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门。

晏且南听?到外面传来初久的声音,立马起身,快速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一鼓脑地收起来,动作?太?过粗暴,导致好几张纸都折了起来,隐隐露出“久”“初”等?字样。

然而他急着要消灭罪证,也顾不得其他,快速地将纸都收起来,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接着走到花瓶边,将纸都卷成筒状,把纸塞了进去。

这才整了整衣裳,感觉很端庄了,稍稍松一口气,才走到门边,临开门前?还做了一场深呼吸,然后双手?猛地一拉。

初久只觉得有光照在脸上,迅速地从门缝中透出来,随着门缝越来越宽,一张淡漠平和的脸缓缓出现在面前?。

初久张了张口,纠结了下要说什么,然后装作?轻松的样子举举手?里的酒:“我刚刚去找店小二的时候看他们那里有酒,带了两壶过来,你能?喝酒么?”

她自己本身还算能?喝酒,因为家里的表姐经常出去玩,过年的时候必带她出门,而出门的意义就是为表姐挡酒。

一开始还难以接受,再后来酒量也就练了出来。

面对看起来就像个乖乖崽的晏且南,初久心想,灌醉他应该不会太?难。

最主要的问题是,如何让他卸下防备,陪初久一起喝酒。

果然,晏且南看到初久手?里的酒杯,眉头当即一皱:“为什么喝酒?”

“明?天都要去微波池了。”初久说,“再怎么说我都是魔族的,给你们这些所谓正派人士铸剑,是不是该得给我一点补偿?”

晏且南说:“我不会喝酒。”

“你是归一门的徒弟,还是我师尊闲云君看好的人,日后前?程无?量,总会有要喝酒的时候,闲云君都会喝酒,你怎么能?不会?”初久游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这酒里下了什么?”

说完顿了顿,见空气沉默,她噙着嘲讽地笑了声,自顾自挤进晏且南的房间里,装得轻佻地扫过他房间,然后一脸果然如此地坐到椅子上,将酒放到桌面,随手?倒了一杯:“那就看我先?喝一杯?”

晏且南转过身,沉默地看了她两眼,眼底闪过一丝波动,见初久干脆利落地干了一口酒水,极轻声地叹了口气,转身关了房门。

趁着他关门的那刻,初久快速地闪动手?腕,将方才被她用结界冻住的酒水倒到地上毯间,然后轻轻地用底部敲了下桌面:“这该信了吧?我何必要害你?我又没有拿到解药。”

“你过来就是为了解药的吧?”晏且南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眼酒壶,“想灌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