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初久原本以为滴完血之后是要经过一段机关的,因为她在原书里也有提过这?事,只是没想到一路走到池边,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顺利得太不可思议。

一直到见到了风诀本人,初久才定下神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经历机关。

然而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风诀身穿一袭白袍,静静地坐在一堵石上,盘腿定神,腿上放着一架古琴,随手拨弄着曲子,眼上蒙着一条黑带,随着发丝翩飞,发丝后还有两条浅白发带跟着飘舞,整个人如同出尘一般,又似雪山白玉,通透而冰寒。

叫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踌躇须臾,晏且南抬头问道:“阁下可就是风池主?”

风诀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像泉水般清澈脆当:“寻我何事?”

“请池主帮我?铸一把剑。”

“可有血?”

“……”晏且南下意识地看了初久一眼,见初久没有反对,才道,“有。”

“鲜血三千,入池,可能接受?”

“能。”这?次是初久自己的回答,左右都是要入的,早不入晚也得?入,都到了现在,她总不能退缩。

初久握紧了掌心里捏着的联铜镜,深吸一口气:“玄峰山里还有那么多百姓要救,不能在这事上耽误,晏修君,你说对吧?”

晏且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却是一慌。

接着就听风诀道:“哦豁?原来是有急事?玄峰山?这?可是个许久不见的地方了,那里出了何事?”

晏且南只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风诀面上不显,只是在听完事情之后,手上拨弄琴弦的动作顿了一瞬,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接着宽容道:“既然这么紧急,不如?少侠你先回去,待我?铸好剑了再将剑送过去,我?恰好过几日也是要去看看?的。”

晏且南沉默了。

初久看?了风诀一眼,他这?人实力高强,面容用黑带绑了眼睛,但难以遮住这?张颇显年轻的脸,但就算是年轻,以他的实力,和裴长渊竟是不相上下,而且两人……

说实话,也是同一门派,只是当年他犯了错,被赶出山门,裴长渊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人又单纯的,当时深受喜欢,而风诀心机重心眼小,纵然天赋极高也更容易走上歪道,当时的师父如何都拐不回来,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山门,而风诀后来没再拜师,却只靠当年学到的那些,创出了一套全新的路子,并且假以时日,功可敌裴。

但他依然还是走上了歪道,所以初久并不能放松警惕。

风诀当年被赶下山前,是因为做错了事,他故意害得裴长渊在所有人面前出丑,还是以极其难堪的形象,所以当时的师父为了让他得?到教训,在他的身上种下了一个诀法?,让他无法?在第三个人面前施展任何能力,因此若是晏且南在当场,纵然风诀多厉害,都无法?打得?赢。

因此,初久心里更是想着让晏且南带走她。

晏且南听完,虽然也有些着急想要回去,但脑海却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把人放在不熟悉的人这边,定然是不安全的,再加上之前初久似那么祈求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也不得?不重视。

于是晏且南道:“不了,我?还是先看?着她。”

风诀并未拒绝,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将琴放到一边石头上,从上一跃而下,轻盈盈地落到了地上。

接着,缓慢地走到初久的面前。

明明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初久拧起眉头,不悦地看向他。

风诀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说完,他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把刀,递给了初久。

初久接过刀,走到池边,然而这?时又听到风诀说:“请入池中。”

初久动作一顿,看?着满是锈红的池水,咬了咬牙,跨入池中。

池水冰寒,从肌肤渗透到了骨子里,她强忍着才没有打起哆嗦来,待一直走到池中央,见风诀点了点头,这?才试着盘腿坐下。

池水不深,坐下时才到肩膀处,初久割了第一刀,鲜血立刻逸散开去,将本就锈红的池子染得?更红。

初久不免怀疑,这?池子里是不是都是血,而这?伤口会不会受到感染?万一染上什么病怎么办?

各种的病名在脑海里回旋,初久忍不住将手臂抬得更高一些,免得?伤口碰到,真得?了什么病。

对此,风诀并没有阻止,在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腥甜气味时,还缓缓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接着,他开口问:“晏修君如?何带得一位魔人前来,还让她如?此听从你的?”

晏且南动作微僵,这?时风诀的手轻轻碰上他的肩膀:“不必紧张,我?自是知道晏修君有你自己的法?子,我?不想去了解太多。”

初久听到这话,心里并不奇怪,她缓缓地动了一下,这?时发现池水中似乎有什么绕上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

她心头一惊,猛地看向风诀。

正听他道:“为免晏修君辛苦带过来的魔人逃了,我?且用血藤先绑住了她,晏修君也不必担心。”

晏且南立刻道:“风池主,我?……”

“难道晏修君和一魔人是好朋友?”

然而听到这话,晏且南却再也说不出后面半句。

脸色陡然尴尬起来。

初久一见,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风诀轻笑了声,抬手像摸狗子似的摸了摸晏且南的头:“后生可畏,居然能不出一分力气就将魔人带过来,我?还从未能做到如此地步呢。等过些日子,我?出去游玩时,定要上归一门去拜访拜访。”

如?此一说,晏且南像被敲住了尾椎,再也动弹不得?。

缓了片刻,才慢慢挤出几个字来:“风池主……是如何得?知我的?”

“这?可不简单?”风诀又笑了声,“天下之大,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晏且南踌躇须臾,抬头问道,“那风池主,想要如?何?”

“不如?何呀,这?不是要给你铸剑么?等收完血后,晏修君就该回去了吧?”

“……”晏且南心中一骇,没想到会被这个来路不明的池主给威胁上了,而他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他真的出去告诉了别人……

晏且南闭了闭眼睛,脑海里全是归一门门主对他极其失望的神色。

他一时无声,风诀满意地勾起笑容,摸着他的脑袋的手也缓缓地落到了晏且南的肩膀上。

然而轻轻拍了两下,朝别处走去。

晏且南呼吸一轻,再次看向初久时,却见她闭着眼睛,已然失望。

她不是不清楚晏且南心里的想法,然而却无法?接受晏且南现在的决定,纵然他那个决定毫无错处,但既然是喜欢自己的……

初久不愿再想下去,心里只剩下一句话,她要逃出去,等这?血集完,她立刻就回到裴长渊身边去。

掌心里的联铜镜也越发的炙热起来。

接下来半柱香,初久只觉得?身体一点一点的失力,一切仿佛都被流空,整个人头晕目眩,都快晕死过去,然而伤口上的刺痛却时不时发着热,提醒着她要保持清醒,到最后快要结束时,整个人都已头重脚轻,只消得?风轻轻一吹,初久都觉得?自己要立刻倒进池水中淹死了。

好在她尚存几分清醒,死死地抠住掌心,勉强拉回意识。

好不容易,才听到风诀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可以了。”

初久立马从池里站起,然而腿上一软,差些就倒了下去,她死咬住下唇,鲜血从唇间冒出来,洇进口舌去中,被她轻轻舔回去,铁锈味满溢在鼻息与唇舌间,让她恍惚觉得?自己被血水泡着。

待走到池边时,她垂眼看了一眼,发现整件衣服都被染透了。

初久难免觉得?眼眶湿热,委屈地看了晏且南一眼,然而又想到方才晏且南的沉默,便气恼地转过头,赌气般地跨出池。

本打算等晏且南离开之后再用联铜镜,这?样晏且南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现她的下落。

然而她刚站出去没两秒,就觉得?眼前一黑,差些倒了下去。

还是晏且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初久几乎睁不开眼,只是凭着本能知道扶住她的人是谁,感觉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初久忍不住往晏且南怀里靠近一些,又不想被他发现,克制忍耐地抓紧了自己的掌心。

晏且南眼底一痛,冰冷从掌心渗进骨子里,仿佛变成千万根刺,扎入他的心脏。

这?时,风诀百无聊赖地看了这?边一眼,见晏且南没走,笑问:“怎么还在?不急着回去?”

晏且南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低声问了句:“你要跟我?走吗?”

初久缓缓抬起眼皮,晏且南的影子开始从清晰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只记得?最后一秒,自己狠狠地拉过晏且南,用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道:“别丢下我?。”

于是晏且南也陡然有了莫大的勇气,不管风诀怎么说,只道:“她对我?尚有用处,我?无法?将她交给你,若你想说,大可对外说去,待来日我自会去寻师尊请罚,还望你知其轻重,将剑交还于我。”

说完,他抱起初久,急忙起了轻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