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他心一软。

本在看到初久之前,他想过太多,不知道该以什么面貌去面对昔日的徒弟。

或者?是怨恨,或者?是生气,或者?又是担忧,或者?还是难受。

不过在看到初久看他的神情时,这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就知道,这一切和你无关的,是不是?”

他向来以真心待人,不愿去想,别人只是利用他的真心。

而初久待他多日,现如今也是一如即往,这便让他欣慰,好歹是……好歹是真的拥有了?一个徒弟。

就算是得道高人,也难以养出如此的徒弟,也不能控制每个徒弟都善良可靠,心系苍生?的不是?

他只是挑了?个身份错的,但徒弟还是好徒弟的是不是?

裴长渊缓缓看向初久,希望从她的身上得到认同?。

初久二话不说,直直将双腿往地上一坠,朝着裴长渊跪了下去:“都是徒儿不是!”

裴长渊问:“你做错了?什么?”

“我……”初久牙一咬,将自己的身份都告知了裴长渊,说到后面,声音已有隐忍。

裴长渊心中难受,心想那尊主说的果然是真的,只是他一直在骗着自己罢了,又不愿表现出才发现的样子,思来想去,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来:“你不说,便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初久一、。

“我不怪你隐瞒了?你的身份,你性本善,非他也。”

“师父是如此变成如此模样的?”

裴长渊细想了一下,也想不通,不论是食材还是水源,大家吃的喝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木偶术要施术,要么从口入,要么以血入,但他没有受伤,那么也只能是食材的问题。

可这所有的食材,都是受过严格把关,又怎么会出问题?

裴长渊只得摇头道:“我也不知情。”

初久更往前挪了一步:“我听闻……我听闻您胳膊上,有一条红线是不是?”

她实在是不敢想,但听到这话时,又忍不住去猜测,然而为什么会是如此?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谁有这个本事,给裴长渊种了?木偶术。

九枝门里,又有谁会是魔修?

到底是谁隐瞒了?身份,暗中修炼了木偶术?

初久心里慌乱,面上也懒得掩饰。裴长渊一看就知道这事初久完全不知情,只得叹息一声。

连九枝门门主都不知道此事,那还有谁能知道呢?

裴长渊又怎么知道九枝门的内里之事,只是觉得九枝门门主应当号令全门,连她都不知道,那此事看来和九枝门无关了。

只得道:“既然你都不清楚,那只能请你多多留意了,不过中此术者,要想再逃出去,也并不简单,就算找到了那人,也难以解开。”

木偶术最让人绝望的一点是,就算是找到了施术者,他们也不能对对方做什么,因?为木偶术,木偶与施法者?同?为一体,木偶死了?就死了?,然而施法者?要是死了?,所有人都得死,只要不是对方真心实意,为了承受剥离之苦,挖下魔核再碾碎,世间毫无他法,只有一死。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施法者?到底是如何施法,让木偶的人数降到最低,同?时最为重要的是,裴长渊要保证自己不受控制,日日夜夜承受被压制之痛,只要他稍有松懈,就会被控制住意识,若是待到那时起,大概就无力回天了。

初久想到这里,心里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叫她无法忍受。

“既然你都来了,那便帮为师一个忙,可好?”

初久连忙问:“师尊要我做什么?”

“把?药方交给夏姑娘。”

“那……药方呢?”初久惊疑。

说到那药方,初久就想起那日所见,心中更是有了?一道离谱的猜测,她怀疑药方是被大师兄所偷,然而没有证据,她也不敢说什么。

这时又听到药方这个词,过往的记忆便浮了?上来。

裴长渊轻笑了?笑,道:“没,药方就在你身上。”

那日难受,他迷迷糊糊地去了?尊主的大殿里,喝醉之后,便开始使唤尊主,让他去取来药方。

尊主便将药方放进他的乾坤袋中,谁知道醒酒之后的裴长渊居然忘记了这事,还把?药方交给了?初久。

直到初久离开,裴长渊把?这事告诉了?尊主,经由尊主一提,方才想了起来,而初久所见的那白猫,其实是尊主所制的一种幻法,正是因为那晚见了?白猫,才导致初久身份败露。

后来告诉了?裴长渊,裴长渊一直不信,他也没有更多的证据,南吴也不肯说,只得的暂时把这事放在一侧。

直到如今,听到初久亲口承认,裴长渊这才是信了?。

初久听完,一时无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既然裴长渊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是听令,决无二话。

当即抱拳,随后又留下来帮裴长渊做了?一顿饭,这才离开了?万空阁。

她摸出联铜镜,从方才来过的法阵再传送回了?原位。

然而刚一落地,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仿佛大团大团的血花融化似的,在鼻息间猛地炸开,气味冲进鼻腔之中,令人头晕目眩,使人混乱不已。

初久心里一凛,猛地抬头,却见悬珠塔内,万物无声,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出奇。

她心头狂跳,忍不住怀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大殿门口,入眼只见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排在门口,鲜血还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似的,有人已经死透,还有人强撑着一口气,看到初久,拼尽了?全力,才出声道:“快……逃!”

初久像被钉在原地,迟疑了?很久,才缓缓地转过头去。

她目光紧紧地落在一块脏污的小白布上,布上沾着血迹和一道褐色的污迹,尚有甜腻的气味从里头传上来,然而那味道丝丝缕缕,只剩下了?一小点。

初久一眼认出,那味道是南吴之前做的糖葫芦的香气。

再循着去看,初久在门口一阵翻找,果然在墙角下寻到了南吴。

他孤零零地倒在墙角之下,疼痛使他蜷缩起身体,身体起伏非常的弱,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初久第一时间先去探他的脉,还好,尚存一息,然而其他人却并没有这么幸运,九枝门一门上下几百人,光是门口就死了数十人。

外面行路凌乱,初久心头狂跳,先?按住了南吴的周身大穴,强留下他的一口气,接着一跃向悬珠塔内,捻了道隐身诀,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

然而一路走过之地,无不安静得可怕,她越往里去,心里越慌,终于!

她在书房门口找到了秦温纶。

秦温纶似乎是强撑到最后,衣服上已经染透了鲜血,直到看见了?初久,还不曾软下来,依旧强撑着,站在门口。

初久第一眼瞧见了?他身上的血迹,连忙问:“你怎么样了?”

“尚且无事。”秦温纶已经习惯了忍受,看到初久如此担心的模样,他心里反而有了?欣慰,“门主可瞧见了?南吴?”

“他……他还在门口!”初久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您走后……”秦温纶咳嗽了几声,声音几近破碎,他艰难地咽下一口鲜血,才勉强地忍受下来,继续开?口道,“今日正是我们每月入山贡镜的日子,而晏且南派人伪装成送镜之人,突然袭击了悬珠塔,我门殊死搏斗,方才把?他们打退,门主,玄峰山已破,不可多留!”

初久心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然而这受伤是真,除此之外……

似乎是瞧出了初久眼底的怀疑,秦温纶自嘲地笑了?一声,而还没笑完,又是一阵咳嗽,初久正伸手欲帮他拍背,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哎呀,这不是九枝门门主么?”

初久动作一顿,回头看去,见来人竟是沈风宸,眼中一厉。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瞧瞧,看看门主死没死透,见门主如此安好,我甚觉可惜。”

初久眉心皱起,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如此!”

“呵,无冤无仇?你还活着的,便是天大的冤仇了?。”然而沈风宸只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紧接着就举剑朝初久刺来。

初久再如何,功力也在沈风宸之上,当即接下沈风宸一剑,数招过后就将他制服在下。

她按住沈风宸的胳膊,将他反压到地上,沉声,问:“到底是谁做的?”

沈风宸哈哈笑道:“怎么?你还不信……这是晏且南所为?看来他果真是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居然能让你信任到这一步!”

初久眸子一紧,呼吸更沉了?几分?。

脑海中,不住地回想着方才所有人的面容,再一想,心中更沉。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把事情告诉你吧。”被她这么压着,沈风宸还有时间嘻嘻笑道,“用镜子这个法子,正是晏且南告诉我们的,而这次的计划也是他所为,玄峰山一直都无人攻入,靠得便是这山之地,易守难攻,我们若是没有晏且南所助,又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的弱点?只是可惜了?,这次没能将你一起拿下。”

初久眼眸一狠,手上力道猛地加大不少。

沈风宸被呛得咳嗽几声,眼尾沁了?些红,唇角却笑意更甚的;“你要杀了?我我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也快死了?,大家一起死……你说如何?”

初久收回目光,眼神冷冷地,缓缓收紧了?手上的动作。

光是沈风宸的话,她还不能信,不论如何,都得自己亲眼见了?方才能信,不过这山头如此混乱复杂,为何晏且南刚刚离山,他们就能攻上来?而只有一个沈风宸,他们又怎么可能全数覆灭?

初久心头一动,立马威胁地问:“其他人现在在哪里?”

“你要找谁?晏且南么?”沈风宸哈哈笑道,“他现在大概回到归一门了吧?他可是夏初然的人,自然是回去要与夏初然成婚的,而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想要插足他们之间?”

初久垂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漠然地将他手脚打断,告诉秦温纶:“我们幸存的还有几人都叫出来,你先?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秦温纶脸色难辩,只道:“是。”

随后便见初久起身,朝外离去。

初久在悬珠塔周围寻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来到大门口,将尚且活着的人带回塔中,剩下的人则是带到山后,准备挖个坑先?埋了?。

忽然,前方一道凌厉寒气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