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怎么?”燕梨觉得他阴阳怪气的?,“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

他不能忍受阿姐有哪怕一时一刻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每日看着她,尚且担心她会如七年前一样突然就凭空消失,更何况是离开?他那么远?

“也?没什么。”顾珩强笑了?一声,“阿姐要去镇国公府做什么?”

燕梨不好直说她是想找镇国公聊聊他的?心理问题,随口打了?个哈哈:“这不镇国公也算是故人了嘛,当?初还是我厚着脸皮带你上?门拜师的?,就想去探望探望。”

撒谎。

她确实是带着他去了徐向文处,但拜师成功后也少与徐向文相见,哪来得这么厚的?交情?顾珩是知道的?,燕梨最懒怠于去和那些不怎么亲近的?人走亲访友,向来是能不去就不去,怎么会想着主动去看徐向文。

她又撒谎。

顾珩心中升起的温情欢愉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暴躁吞噬了他,本就强烈的?占有欲一瞬间扭曲的不像样,他恨不得现在就打造出一副纯金的?牢笼,让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也?好。”他闭了闭眼,唇角不带什么情绪地勾了一下,“不过这两天师父在南山营练兵,阿姐后日可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燕梨不疑有他。

她吃完饭后又陪顾珩坐了?一会儿,想着他事务繁忙便告辞了?。

顾珩没有拦她。

“去。”他声音沙哑,“去查查她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跟镇国公府相关的人,怎么就突然想要去镇国公府了?。”

暗处有人退下。

顾珩一仰头,一杯烈酒热辣辣地入喉,刺得他嗓子生疼。

去查证的?人很快回来,把打听到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顾珩。

匀净的?白瓷酒杯在他掌心裂开?,鲜红的血一滴滴洒落在白瓷碎片上?,像是一朵妖艳的花。

徐行璧。

顾珩是知道他的?,他是师父的长子,是战场上最为耀眼的少年将军,他知道他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

那个人天生就像没有一点阴暗面的阳光,明明是个掌兵之人,却有着可笑的?温善,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徐行璧正直、善良、守礼,正是阿姐喜欢的样子,也?是阿姐希望他成为的样子。

他在镜子上?看到自己的?脸。

曾经面上总含着一分温润的?少年眉眼间已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郁,苍白凌厉,面目全非。

整整七年,他终于等回他的?阿姐,却发现他再也?等不回自己。

这些年无数的厮杀暗算明枪暗箭,每一个日夜锥心刺骨的?想念,终究把他打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那个她曾经喜欢疼爱过的?少年,他再也?找不回。

她七年前都可以不告而?别,如今呢?看到这个令人失望的?自己,她会怎么办?

他的?人生还能有几个七年。

他其实是知道阿姐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她过去就一直教他做这样的人。

是他没有做到。

如果说七年前他多少还能装出一点样子,那如今的?他就连伪装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点窃喜很可笑。

因为她的?一点点怜惜,就以为自己得到了垂青。

可事实上?呢?一旦阿姐知道了?自己真实的?心思?,她一定会觉得恶心吧。一个烂泥一样的人,也?敢肖想她吗?

而?徐行璧不同,他出身好,人品好,能力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好人,可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他都不敢让阿姐知道。

他们如此相配,相配到他一想起来,就锥心刺骨地疼痛。

顾珩忽然大声地笑起来。

相配?不,他不允许,就没有相配!

若是七年前,他可能会因为自惭形秽而主动退出,将所有的?一切埋藏心底,一辈子做她的好弟弟。

可这七年来他受够了?没有她的苦楚,他也?再不是那个无能的奴隶,他想要的?,绝不允许其他人夺走。

“阿姐,”他看着手上?的?伤口,低笑着喃喃,“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就是你这一生,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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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燕梨还是照旧去湖心亭上吹风。

她在那里还没坐多久,就看到一个俊挺的少年缓步走来。

“徐世?子?”燕梨有些惊讶,按理徐行璧这样的外臣是不能到这里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徐行璧也认出了她,向她拱手施礼,也?有些费解:“陛下让臣在这等着。”

既是顾珩让他来得,那想必是有他的?用意,燕梨也没多想,继续捧着手中的书看。

徐行璧袖手站在一边,低着头目不斜视。

燕梨本来吹吹风看看书很是自在,结果边上突然就杵了这么个大活人,即使他已经很努力的?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木头,但那到底是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存在感实在不容忽视。

她想起明日还要上?镇国公府从徐向文的?嘴里套话,他们本就不熟,又是多年未见,骤然见面恐怕场面尴尬,她也问不出几句实话,今日正巧遇上?徐行璧,不容找他打听打听徐向文的?喜好。

“徐小将军也?是少年英雄啊,”她不咸不淡地起了?个头,“我与徐老将军也?算是旧相识,不知老将军这些年来身体可还硬朗?可还像以前一般爱喝酒?”

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徐行璧在答话时仍旧低着头,他只能抬起一点头,但这湖心亭面积并不大,他只略略地抬了抬头,燕梨的整张面容便极有冲击力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燕梨是明艳夺目的容貌,这样的容颜离得越近便越显得美丽逼人,徐行璧常年在军营,极少和这样的美貌女子打交道,脸不由得有点红,老老实实地答道:“家父身体尚且康健,只是右臂落下了?伤,现在喝不得酒了?。”

“这样啊。”燕梨点了点头,心想幸亏问了一句,她原本还想故技重施再拎一瓶好酒上?门呢。

“不瞒徐世?子说,明日我打算去府上?拜见一下老将军,只是不知老将军现在喜欢些什么,不知世子可有建议?”燕梨问道。

徐行璧有些惊讶。这位燕姑娘要来他们府上?吗?可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呢?

他心中虽疑问,但也?没有说出来,反而?认真回答了?燕梨的问题:“家父近年最喜骏马和兵书。”

徐行璧挺贴心地想,要这位燕姑娘立时去寻一匹骏马送人恐怕不容易,但皇宫中藏书众多,她随便找一本就不至于失礼了?。

“原来如此。”燕梨笑道,“多谢徐世?子了?。”

她笑起来容貌更是动人,徐行璧脸又是一红。

两人相谈正欢,忽然系统惊恐的?声音响起:“宿主,升升升升了?!”

燕梨眉头一跳,一种不妙的?预感升起:“什么,什么升了??说清楚!”

“数值升了?啊!黑化值三十?八,仇恨值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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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顾珩听完内侍的?禀报,冷冷一笑。

“果然,任何愚蠢的试探都只会得来一个自取其辱的?结果。”

“阿姐,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你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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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梨醒来,照常唤弄影和抚月来伺候梳洗。

只是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燕梨皱眉撩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顾珩。

“阿珩?”燕梨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顾珩笑了?笑:“阿姐不是叫人么?”

“我是叫抚月和弄影。”燕梨直觉不对,“昨日我找你,你不是不见吗?怎么今日一大早就坐在这儿?”

昨日顾珩数值突然飙升,吓得燕梨顿时没有心情再和徐行璧聊,匆匆便赶到建章宫想要见他,结果却破天荒地吃了?个闭门羹。

“昨天我在想一件事。”顾珩声音轻柔地几乎要滴出水,“今天已经想通了?。”

“是吗?”燕梨干笑一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想通了?什么?”

“如果我承受不起失去的代价,那就要不择手段地把她留下。”顾珩撩起燕梨垂下的?一缕头发,飞扬的眼角睨着她,“阿姐你说是吗?”

燕梨笑不出来了,她很想无视掉顾珩的意有所指,但是她实在做不到。

见她板着脸不说话,顾珩眉眼又弯了?弯:“阿姐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当初就不该救我这个白眼狼?”

他含着笑,一脸期待地看着燕梨,好像只要她说个“是”字,他就能开心地大笑出声。

燕梨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诚然,自她回来后她就能感觉到顾珩在变态的?边缘反复横跳,所以她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心理状态,本来已经感觉事情在越变越好了,谁知他突然开大!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这让她以后怎么办?扫雷一样和他相处吗?

“阿姐怎么不说话?”他把她的长发在指间缠绕,生生拖出如丝如缕的?暧昧,“已经不想理我了?吗?”

他眉眼弯弯,很开?心的?样子:“那再告诉阿姐一个坏消息,今天你不能去镇国公府了?哦。”

这个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惊讶。

“阿姐不失望吗?”倒是顾珩有些惊讶的样子。

“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燕梨终于开了?口,“阿珩,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啊。”顾珩笑眯眯的。

燕梨简直想骂脏话,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能不能给个提示啊!

“阿珩,”她用上了?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不要犟,是阿姐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吗?你说出来阿姐才能知道要怎么改啊?”

顾珩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去:“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吗?”

燕梨很想说是,但求生欲制止了?她:“怎么会呢?阿姐只是觉得你心情好像不大好。”

“让我心情好起来也很简单。”顾珩脸上又带出了个笑模样,但是眼中还是郁色沉沉,“端看阿姐愿不愿意了。”

“你说。”燕梨咬牙道。

顾珩却没有说话。

他牵起燕梨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是对比很鲜明的两只手。

燕梨的手纤细白嫩,她不喜留长指甲,也?不喜染丹蔻,指尖圆圆小小的,透着淡淡的?粉色,手上?连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一点重活都没做过的?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他不一样。当?奴隶的那些年自不必说,即使是十二岁过后至今,他也?不是在习武就是在打仗,哪怕逐渐位高权重,生活也与养尊处优没有什么关系。

顾珩的手指乍一看勉强算得上?修长,可是骨节宽大,左手无名指在八岁那年被人用石块砸断过,他当?时不过是个奴隶,连大夫都没得看,这根手指长好后便厌人地扭曲着,手心处满是厚茧,让他稍一用力就怕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

这样的两只手,放在一起打眼一看就是很不相配的?。

他曾在干裂的?土壤里刨过草根,他与街头的流浪狗争食,他踩着数不清的?尸骸走到如今,还是被无数人看不起。

他生来就流淌着肮脏下贱的血液。

可他就是如此卑劣,偏要用肮脏的自己去染指她。

顾珩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他们的手,方才开?口道:“简单,阿姐不要出这长信宫就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燕梨眼皮一跳,“你这是要把我关起来?”

顾珩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

燕梨气极,挥手便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顾珩闭上了?眼,没有躲。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挨一巴掌实在不冤,但他还是怯弱了?一瞬,不想看到她打他时的表情。

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到他脸上。

顾珩等待了?许久,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似是不解她为什么不打。

“你把我当?成你的?犯人吗?”她问。

“不。”他说,“阿姐,我是你的?犯人。”

他的?眼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狂热,燕梨愈发心烦意乱,她疲惫地指了?指大门:“滚。”

“阿姐,我......”

“滚出去!”

顾珩眼神黯淡下来,还是默默离开了?。

燕梨郁闷地躺倒在床上?,简直搞不懂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燕梨狂call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系统也?很懵:“不知道啊......我这边只监测到他突然心情起伏极大,然后数值就飙升了?。”

这个系统真的?是没什么用,燕梨翻了?个身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一般这种情况下,女主角会选择绝食、假死、同归于尽......”系统给?她出主意。

燕梨:“......”

“你真的?是人工智障。”她的坏心情都被傻乎乎的系统逗得好了一些,“你以为我在这儿演虐恋情深呢?还绝食假死,等我一假死,他数值再一飙升,我不还是得回来。”

“那要怎么办?”系统有些愧疚。

“先不管这么多,我先试一下这小王八蛋到底做到了哪一步。”燕梨嘀咕了?一句,扬声道:“来人。”

很快走进来一个宫女,她并不是长信宫中原本的人,面容木讷,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服务工具:“姑娘有何?吩咐?”

燕梨道:“我要吃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在现代有破壁机做起来不算难,可在这时却真是个磨人的?吃食,那宫女没有犹豫,应了?一声:“是。”

应完之后她就像是怕被燕梨在叫住一般,步履匆匆地退下了?。

“看来小王八蛋还算有点良心。”燕梨心情好了点,“生活质量还是不错的?。”

系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接受良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宁死不从呢。”

“我看起来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吗?”燕梨翻了?个白眼,“我很能屈能伸的?好不好。”

“再说了,哪个社畜没做过被关在大别墅里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白日梦呢?”燕梨叹了口气,“要是年轻的时候我可能还会折腾折腾,现在还是算了?吧。”

系统:“......你心态挺好的?。”

“我能心态不好吗?”燕梨咬牙切齿,“小兔崽子已经心态那么不好了,我要是再心态不好,我们岂不就是一对儿神经病?”

“他要关我我就安心在这里吃喝玩乐,给?他看看来自二十?一世?纪宅女的力量,我倒要看看最后是谁先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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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顾珩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又是期盼,他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还是招来了李德福:“怎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德福却迅速领会了?精神:“没干什么,就是要了?一份杏仁豆腐?”

“杏仁豆腐?”顾珩皱眉,“什么时候要的??”

“就刚刚。”

“朕去做。”顾珩说着便冲到了后厨,把御厨们吓得哗啦啦跪了?一地。

他抢过一个胖墩墩御厨正在磨杏仁的?石磨:“都出去。”

原本挤挤攘攘的?厨房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顾珩一个人。

他慢慢地磨着杏仁,杏仁特有的?甜香渐渐散发出来,抚平了他燥郁的?心情。

阿姐已经被他留下了?,她也没有激烈地反抗,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黑化......被按下,黑化......被按下,爆发啦!

顾珩:奉劝你们,下次朕再黑化的时候,你们最好放尊重一点!

题外话:我之前每次看到某些文章描写主角的耳朵很敏感时,我都非常不以为然,心想耳朵又不是×器官,能敏感成啥样。结果去体验完采耳后我人傻了!她采耳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用各种小工具扫你的耳廓耳垂耳周这些地方,居然真的是那种酥酥麻麻直通天灵盖的感觉!太神奇了。

单身作者忽然掌握了一些在晋江用不上的写作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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