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承认的真快，如此，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功夫。”顾鸣笑语吟吟，摆手示意，低头跟进来的丫鬟退下。

顾鸣知晓大概剧情。明白方哲恒隐藏在暗中，似随时会咬人一口的毒蛇。

然，顾鸣只有短短一夜时间，如何能彻底掌控局面？抵过管家多年经营？

顾鸣微笑起来。

清风明月般高洁的笑容落在老管家方哲恒眼里，可恶的令他想一拳打过去。

面对方哲恒难掩错愕的脸孔，顾鸣很温和地解释：“管家行事谨慎，又掌控着府里里外外的内事务。我这些日子连日奔波，大半心神都在如何稳住铺子生意和寻找妙医圣手上。哪里能寻到什么药渣子呢？管家您太高看我了。”

“老管家谨慎行事。定然将药渣保存的妥妥贴贴。我这盒药渣子不过吓吓你罢了。”顾鸣：“管家承认暗中收了姨夫熬药的药渣，以姨夫安危考虑。令我这做晚辈的汗颜，实在感动。若管家能浪子回头，等姨夫醒来，想必也是欢喜满意的。”

老管家是用尽了四十多年的养气功夫，咬牙切齿血红眼睛。

生生克制住冲过去掐死顾鸣的冲动。

不可不可，我若是今日动手……越是念叨，嘴里铁锈味越重。

“方伯深谋远虑，比我这个年轻后生想的多，看的长远。既然你刻意寻到药渣，想必是已经调查出结果了吧。”顾鸣从容淡定，把老管家颤抖愤懑的狰狞表情当成好戏看。

语调悠闲平静，好似在同友人谈论今儿个天气如何，“管家，可有结果？”

老管家：冷静，冷静！我不气，我不气！

不行，真的好气！气炸了那种！

老管家对顾鸣的印象产生了二次转变，老谋深算的属性外加了狡诈奸猾。

用假东西欺诈他。

老管家此刻深吸一口气，秋日沁凉的冷气吸入肺部。

他不言不语，僵持在原地，许久，保持沉默。

从自己踏进这静室后，与顾鸣的谈话节奏，始终保持在对方的步调里。老管家如同跨进陷阱和包围圈的猎物，在猎人的引导下，步步陷入深渊。此刻，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想要破局，必须重新夺回谈判主动权，将此事的节奏掌控在自己手里。

今日失去的已经太多，不可彻底陷入顾鸣盘算已久的陷阱中。

于是，老管家闭眼又睁开。几乎压制不住涌现出来的愤怒被冷得浇灭。他稳定心神，恭恭敬敬挺直了身躯。

——只能，赌一把了！

此刻，他有八成把握确定暗室或者房间隐蔽处有人偷听。

此人身份特殊，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或是极有地位的，有一举定乾坤的能耐。

方哲恒慌乱不再，头一遭站直了身子。不躬身弯腰，保持着忠仆的本分礼节。

他直视顾鸣，唇角溢出冷笑，“我敢说，公子可敢听？”

正常人受了这等激将法，加上两人的对峙博弈，铁定或昂首挺胸或蔑视对方。

而不管顾鸣做出什么反，应该说的，老管家会坚持着说出口。

顾鸣冷白唇瓣轻抿住，方才演那么一场大戏，他有些累了。顾夜恰到好处抱过来软枕让公子靠上。

公子身体虚弱，得好生修养着。

俊美青年半坐在床榻边。右手臂压住软枕，斜斜倚靠向床头。

动作散漫透出雅矜之气，从容而淡定。

俊美面容始终挂着生散漫雅痞的浅浅笑意。

自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般好听了。

讽刺，诛心。

顾鸣：“是啊，我若是毒害了跟随了二十多年的老主子，过去所做的龌龊事儿又叫新主子揭穿了，我该如何做呢？左右事情都做了，倒不如给自己找个替罪羊。”

“管家真是敏锐的嗅觉啊。”

“你猜到我请了人来吧？还装模作样一番。想反过来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吧？”

顾鸣：“沈府里唯有我是最好的人选，表妹天真骄傲娇憨不知事，二夫人出身世家大族，虽住进了府内，到底是外人。手里头攥不住眼线。我有动机有实力压住你，并且由于最后利益既得者的身份，最适合被泼脏水。”

男子单薄修长的身躯又往后歪斜着靠了靠，笑睨已然脸色铁青的老管家：“药渣子里有猫腻，你忍辱负重查出是我干的。”

“是吧？管家。”

管家……好话赖话都叫你说了。你叫我讲啥？！

你刚才说的，明明是你正在做的！你这个无耻小人！

“王捕头，你带人出来吧，打嘴仗没甚意思，接下来得来些真格的。”顾鸣扬手打了个哈欠，屏风、帐帘和角落处转出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各自穿官袍、跨金刀。

最雄武健壮的络腮胡汉子英雄气概十足，手按住金刀刀柄。

王捕头率先向顾鸣抱拳行礼，眼神奇异，有陌生和疑惑。

不管心里转着什么样的念头，王捕头粗着嗓子，嗡声嗡气：“顾公子说的是。”

“管家，你是不是从药渣里查出问题，并且想要指证顾公子，暗中毒害沈老爷？”

“是啊是啊，”散漫低哑里透着点儿笑音的话紧随其后：“我这个现成的替死鬼摆在这儿，多好啊！不选择我，选谁？管家已经成功一次了尝过甜头。”

“沈家名下铺子遍布江南地界儿，扬州城里的首饰铺子不下十家。方管家偏偏要挑姨夫拨给我的铺子，中饱私囊，旁人还说道是我能力不济。接手高利润的铺子没多久，那铺子就败落了。这三年来，营收一次比一次低。”

顾鸣扶额喟叹：“几个小铺子，我都不曾在意呢。”

这话，太意味深长了。

有过前科的人，总会尝到甜头，干第二回的。

老管家何等精明，阅人无数，他清晰看到王捕头森冷警惕的眼再次多了怀疑，用比刚才更警戒的眼神仔细打量自己。

后头俩壮硕捕快也扣住刀柄，宛如上了弓弦的箭，随时会饿虎扑食，猛扑向方哲恒。

“我、我……”方哲恒要被气死了。他指证的怀疑对象提前自己把自己给供认出来……调侃似的自黑。

顾鸣自认失察，老管家的嫌疑度又提升好几级。

顾鸣三言两语，看似是没什么证据的胡扯，却一次次给老管家上眼药。

老管家这次是真的要哭了，哭成瀑布的那种。

扭住局势，彻底失败。

老管家躺平任嘲讽攻击怀疑：行，我放弃！我乖乖说证据，不信你们能怎么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