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开拍前，季芊饿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营造出羸弱病态的形象。

这一场戏，是她跟爸爸的一场戏份。跟季芊对戏的，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老演员，叫腾华瑞。业界都说这位老师出了名的严格。

看长相也非常严肃。身材很魁梧，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什么地方总是闭目养神，不跟任何人说话，也很少应承旁人。

可即便这么不好相处的性格，还是得到了大家一种的好评。

就是因为他的戏好。无论是对角色人物的剖析，还是面对镜头自然真实的反应。都叫人拍手称快。

安哲第一次跟腾华瑞拍戏，也对他很敬佩。拍这场戏前，还不忘走过来对着两位演员说，“思琪，滕老师非常专业， 你跟着他走就行。”

人讪讪点头。看向了腾华瑞。

他冷冷颔首，一言不发。

这种气氛季芊最应付不来。她总觉得不爱说话的人大抵不会太容易相处。又恰好她这种人最缺乏一颗洞察人心的玲珑心思。指不定什么地方就说错话，得罪人。

季芊弯腰伸手，“老师好。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教你那是学校的事情。”

季芊的笑脸凝在脸上。她曾经以为蒋亦峥是面瘫，结果发现他那道行根本跟眼前人比不了。尴尬地收回手，继续笑得灿烂。

可对方眉头一皱，“很开心？开拍前不需要酝酿感情？”

季芊敛起笑，一脸茫然。走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总觉得这人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的时候。

安哲一声令下，“我们这边准备一下，开始了。”

话毕，季芊闭上眼睛定了一会心神。摒弃掉刚才那些不愉快的杂念。

这场戏是父女两个人的争吵，因为女儿的梦想父亲不理解，一味要求她成为他心目中的完美女儿。也是这场争吵以后，女儿失去了一条腿。

安哲一声开始。两个演员开始了对手戏。

腾华瑞有很多台词，可动作幅度都很小。相反季芊有些不适应。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略显夸张。

“停一下。”安哲喊停。他只觉得表演怪，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来了好几遍，这第一条还是没有过。

腾华瑞突然看着季芊冷声说了一句，“这是大荧幕，你以为在拍电视剧呢？”

季芊当然知道这些电影，可是跟电视剧有什么区别吗？她的走位没有问题，对镜头感的把握也没有任何问题。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季芊已经很不爽地双手环抱。可一忍再忍，没有开口说回去。

“别浪费大家的时间。”腾华瑞在开拍前又说了一句，甚至声音还不小。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不敢说话，就静静地看着。

这下，季芊的怒气彻底被激怒了。等待安哲一喊开始，她借着角色里的台词，对面前的男人发泄了个彻底。

完全忘记了镜头，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只是在用最真实的感受应对他。

可是却没有人出来叫停，腾华瑞也流畅地接戏。冷淡地调子配上强势的态度，似乎是他本人，又是戏中那个父亲的形象。

一时间有些分不出来。

“OK！棒呆！下一场。”随着安哲的声音出现。季芊似乎才从这个场景中出来。

刚才一直没有找到的感觉，在被腾华瑞怼得哑口无言后，反倒是找到了感觉。看他悻悻要离开，季芊追了上去。

“滕老师。”她的声音很柔。

对方背对着她站定。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打算。

季芊弯着腰，很礼貌地致谢，“谢谢您帮我找到了感觉。刚才在戏里多加点那两句台词，实在不好意思了。”

“跟你自己道歉吧。剧本都没有念熟。”虽然他依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季芊就是觉得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怔怔看着腾华瑞的背影。她竟然还想不怕死地冲上去追问一下。

可是身后出现了一个她最不想应付的人，“我终于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了。”

季芊凝着一个刻意又虚假的笑容转身，退后两步敷衍问：“哪里？”

“你拍电视剧出来的，那是小荧幕。动作表情都稍微会夸张一些。可是放在大荧幕里，就会显得…很做作。”

虽然安哲的话未免伤人。可季芊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她的视线又看向了腾华瑞的方向。他说的那些话，看似是在嫌弃她，实际上是为了激怒她。这一场戏原本就是两父女之间的矛盾爆发。

若是她的表情很夸张，未免有些虚假。

到最后一次她说出来的话和表达的情感，更多的是真实的。所以也就收敛了不少。

“导演，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季芊冲安哲摆摆手就离开，往腾华瑞休息的地方去。

这边被冷落的人抱着手，倒也不气馁。忍不住感叹一句，“别人都巴不得导演天天关注。你倒好，净给自己找磨难了。”

季芊毫不犹豫拉开腾华瑞休息帐篷的帘子后，才没脸没皮地问：“没打扰腾老师休息吧。”

那人果然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也不抬眸。只是淡淡恩了一声。

得令，季芊干脆地拉开帘子，然后坐到对面，拿着剧本开门见山地问，“下一场戏老师打算怎么演？”

“照剧本演。”

季芊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不过胜在脸皮厚，她也不会被眼前的困难打倒，继续自顾道：“老师你看啊，我在这里摔了锅，可是这情绪实在有点太突兀了。”

“那你想怎么样？”

季芊觉得安哲是一个比较随性的导演，他导戏要求合理，不介意改动一些剧本里的东西。更不介意演员自由发挥。

这让她更是肆无忌惮。看着剧本说了自己的分析，对人物的侧写。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既然那么想当厨师，就不可能会摔锅。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梦想。我们可以试试其他方式。”

说完，她定睛看着腾华瑞。人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不禁让她有些失落。

正在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说了一句，“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