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总有一种令人恐惧的寂静，那是在死亡面前无声的挣扎，像是怕惊扰了来自别人的怨鬼来锁魂。

当季芊赶到的时候，她只是站在走廊的尽头。整条走廊上，最显眼的是另一边门上写着的三个字‘手术中’。猩红的字样，看着人心里咯噔一下。

她怔怔望着，始终不敢踏出一步。

在来的路上，她才打开手机，看到那些血淋淋的报道，忍住不哭是她对自己唯一的要求。

蒋亦峥是在家门口出事的，为了避让一辆冲出来的货车，撞在了电线杆上。原本不是严重的车祸，可因为气囊弹出有问题，导致头部遭受剧烈撞击。

而媒体也没有在关注这件事。

手术室门口的人先看见了季芊，快步走了过来，鞠躬问候，“太太，我是蒋总的特别行政助理，你可以叫我严徵。

季芊的视线依然停留在那边的门上，嘴里虚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

“气囊的问题我已经报警了，相信应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因素。”严徵是个办事极为牢靠的人。

蒋亦峥也非常信任他。所以他便知道蒋总的很多秘密，包括眼前这位面容憔悴，却依然抵挡不住美貌的人，蒋总的新婚妻子。

季芊显然没有耐心，她不管是意外还是事故，她只想知道，“为什么那个时间，蒋亦峥会出现在哪里？”

凌晨5点，天蒙蒙亮的时候。蒋亦峥为什么才回家？

以她对他的了解，早了他会回家，晚他会住在公司。开夜车对于蒋亦峥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她看了过去，严徵的表情说明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芊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眼底带着愤怒和自悔，“说，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隐隐觉得，蒋亦峥的意外跟她有分割不开的关系。

可若不是亲口听人说，她什么都不相信。

“太太，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出事前，蒋总让我找太太您的行踪。所以…”

‘所以’后面的话，严徵没有说出口，他只感觉到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劲突然松了。

而他眼前的人，无望地往手术室门口走了过去。她的手扶在门上，耳朵紧贴在上面，像是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就能知道蒋亦峥的情况。

严徵跟着她，不问便不说话。

听了一会，除了那些杂乱焦急的声音以外，她什么都听不见。甚至那些声音也可能只是她的幻觉。季芊退回来一步，再次看向严徵。

“他…”

“蒋总情况很不好，冲击力直接撞到了脑补，造成了非常严重的脑震荡。”

话没说完，严徵接到了一个电话。通话的过程中，他时不时看向了季芊。

季芊也看着他，像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好消息，关于蒋亦峥的好消息。

可当他走回来，却带来了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消息，“太太，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严徵拿出一个地址给她看。

季芊一瞟眼，胸口跟着一沉。偏头冷声问道：“我知道，这地方怎么了吗？”

两手空空，她连攥拳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个玩笑，在将她打入地狱的玩笑。

严徵不明其中真相，只是娓娓道来，“刚才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查到蒋总那天晚上的行驶轨迹，就是这几个地方。其中最奇怪的，就是这里。”

“这里，是我的工作室。”

所以，他一整个晚上，都确确实实是在找消失了的她。

可季芊想不通，一个拿她当作替身的人，又为什么要做这些？

难道只是因为愧疚？

弄成今天这般局面，她又怎么能抛下他不管。

严徵有些吃惊，但依然专业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淡然回应，“警方说，那辆突然出现的货车司机已经逃逸。暂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排除买凶杀人…”

“严特助。”季芊叫停了他。

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去管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缘由，她只要蒋亦峥醒过来。

看向对方时，她努力拉扯出一个笑容，“警方和公司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里我来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严徵想要搭把手的，被人严辞拒绝。

“现在公司的人还未必知道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稳住公司，还有稳住老爷子。”

这本该是她做的事情，可她的一颗心，全都悬在了蒋亦峥的身上。

严徵走了以后，走廊上更是诡异的安静。仿佛一声沉沉叹息，都能听得清楚。所以她只能很小声的呼吸，甚至用手捂住口鼻。

生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吵到什么人。

可没一会，手术室里面猛地冲出来一个人。她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但面色却无比正常。

“什么事？”要不是声音里有哽咽，她看上去真得很正常。

出来的是主刀医生，口罩遮蔽住了半张脸，但是眼神明显很焦急，“家属？”

“我是他的…太太。”

医生也理解病人家属的情绪，软和了些又道：“现在病人脑部的出血已经都止住了，但是仍然存在还有其他破损口未发现的情况。所以接下来的24小时，是关键。”

“24小时？”

季芊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却又好像什么都明白。

医生讪讪点头，继续说：“24小时以后，没有出血口我们将转移到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48小时。但24小时之内，有任何的突发情况，我们都有可能会下病危通知。”

他说完，季芊的腿一下软地靠在了墙上。

她需要一个支撑的力量，不然就可能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到时候如果被蒋亦峥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是个胆小鬼的。

医生手里已经拿着一份病危通知书了，笔也给她准备好了。

可除了季芊握笔的手越来越抖得厉害以后，一切都改变不了。医生的耐心也消耗得不剩几分，催促道：“签吧，在这里签。”

她忘记了自己叫顾思琪，只一笔一画签了一个季芊。

医生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又看向她说道：“现在，你要进去看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