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召未雨气到浑身发抖,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成柔捂着被她打过的半边脸,哭笑得越发放肆,越发疯狂。

“母后,您的手上?究竟要?沾满多少人?的鲜血才肯罢休?您有问过弟弟吗?这样得来的皇权是他想要?的吗?他安心吗?”

她歇斯底里,再?也顾不得什么?母女?亲情,什么?公主礼仪。

“成柔,在你眼里母后就是这样的人??”

成柔哭,召未雨也陪着她哭,她抱住成柔,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脑袋抵在胸前,“你们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别人?可以在背地里诋毁我,你们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母后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宣儿,母后要?你们做大晏万人?之?巅的皇帝和公主,谁也不能越过你们去,陶灼不行,成熙也不行!你相信母后好?不好??只这一次,只要?把陶灼除去,就再?也没有人?会碍着咱们母子三人?,母后保证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手!成柔,你相信母后。”

“我不要?什么?万人?之?巅,我不要?!”

“成柔!”

召未雨锢住她,摇着她的肩膀,“可是你弟弟要?!他是皇帝,他没有权力就得死!”

成柔彻底崩溃,豆大的泪滴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打湿在衣襟上?,模模糊糊的几?句呢喃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难道……难道真的……就只有我嫁给?蒋家这一个办法?”

召未雨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想要?平缓她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哭泣才逐渐转为缓缓的啜泣,成柔哭到哽咽,倒在召未雨怀里累到昏厥。

“成柔,答应母后好?不好??”

召未雨的声音轻柔又舒缓,带了母亲独有的平和,一声一声地蛊惑着成柔。

成柔哭的累了,也倦了,双目紧闭,于梦呓中轻轻应了一声。

召未雨听不真切,讶异道:“成柔你说什么??”

“我,嫁。”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苍白无力地吐出这两个字。

召未雨紧紧抱着她,听到这两个字,眼角居然也渗出了一滴泪。

不消半日,司衣局给?成柔长公主做嫁衣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宫里宫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

“都给?本王滚开!”

陶灼正在气头上?,大步流星地走?向慈宁殿,一路上?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无人?敢拦。

“召未雨!”

他是真的气疯了,才会如此失态地喊出这个名?字。

“怎么?了?”召未雨斜斜地倚在榻上?,刚闭上?不久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尽显疲态。

早上?刚劝好?了成柔,用完午膳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又来了这么?一尊大佛,她实?在不乐意得很,但也只能强颜欢笑,迎难而上?。

“你说怎么?了?”陶灼没得礼数,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榻边。

召未雨正了正衣襟,昂首道:“我猜猜,定是昨晚荣家那出戏闹的。”

“你也知道荣家排了那样的戏!”陶灼火冒三丈,“是谁给?荣安侯府这样大的胆子?竟能编排到我头上??”

“哪里只是你的头上?,他不是连我也一块儿编排了吗?”召未雨轻嗤,“我都还没生气,你气什么??”

“你最近没收到别的消息?”陶灼怀疑道。

“什么?消息?”召未雨也不跟他客气,神色肃穆地拍了拍身旁床榻,“有话就说,我没心思跟你卖关子。”

陶灼静静端详她良久,手一寸一寸覆了上?去,内心终于稍稍平静,却仍有些怀疑。

“你不知道?”

明明是个问句,却被他呢喃地像句再?普通不过的陈述。他神情古怪,想了又想,总算开了金口,“外?头这几?日关于顾家的流言突然多了起来。”

“顾家?”

一听到顾家,召未雨的神情立马就变了,她身体紧绷起来,被陶灼覆在掌下的手指逐渐蜷曲成球,瑟瑟发抖。

“你别紧张。”陶灼一见她这样,自然没了脾气,一心只顾着她。

可光说有什么?用,召未雨咬紧牙关,嘴唇还是在微微颤抖。

“别害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紧张?”陶灼大手一揽将她拥进了怀里,细细安慰着。

他知道召未雨对顾家,一向是有心结的。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顾家夫妇当年真正的死因,那一定是召未雨和陶灼。

当年的顾大将军顾征,是小皇帝登基后,召未雨亲自动手除掉的第一个人?。

在那之?前,她从未精通什么?算计,什么?谋略,顾家之?死仿佛就是她的启蒙之?师,陶灼一步一步教她,怎样安排,怎样筹划,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人?背后插上?致命一刀。自那之?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正如成柔逼问的那般,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杀多少的人?才肯罢休。

她看谁都不忠,她看谁都想除掉。

在陶宣亲自执政前,她要?为他铲平路上?所有的阻碍。

“外?头的流言都说了些什么??”她靠在陶灼肩头,好?容易舒缓了神情,疲倦地问道。

陶灼一边安抚她,一边鄙夷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顾征当年的死因有蹊跷。”

“蹊跷?”召未雨紧紧咬着这两个词,“能有什么?蹊跷。”

“是啊,能有什么?蹊跷。”陶灼笑笑,“别当回事。”

召未雨却将头从他肩上?抬了起来,神情慵懒道:“你就是为了这些破事来找我吵架的?”

“不是……”陶灼一想起自己进门时的语气,未免有些心虚。

“陶灼,你把我当什么?了?”召未雨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是觉着那些戏是我指使荣家安排的?还是觉着顾家近来的消息是我叫人?放出去的?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嫂嫂!”陶灼再?如何?,在召未雨的责问下都只会像个毛头小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有几?个意思?陶灼,我说你今日怎么?火气那么?大,敢情是把我当犯人?了?”召未雨得了理便不饶人?,“我是疯了不成,去干这种蠢事?顾征和华原当年就是我和你干的,我是疯了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是是是,你要?脸我不要?脸,我不要?脸!”

陶灼为了哄她开心,也是真的愿意丢面子,可召未雨哪有那么?好?哄,她烦躁地将眼睛一闭,手一伸,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滚。”

别的好?说,但有些事情,陶灼可不会让着她。

他没听召未雨的话,自顾自坐回到了床边上?,压着召未雨问:“我来的时候听人?说,你在给?成柔做嫁衣了?”

“女?大当嫁,这不是应该的吗?”召未雨斜了他一眼。

“是应该的。”陶灼亲亲她的眉心,“那你是真打算让她嫁给?蒋家那小子?”

“蒋含称我看过,已是朝中我最满意的人?选。”

陶灼勾了唇,“你满意就好?,到时候成柔出嫁,除了嫡长公主该有的礼制,再?从我府里划些东西去,就当是给?她公主府的贺礼。”

“贺礼什么?的可以再?说。”召未雨盯着他的唇片刻,目光逐渐向下,手指勾上?他的腰带,缱绻道,“只是还有件事,必须得你帮我。”

“何?事?”陶灼喉结动了动,召未雨明显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帮我送成柔出嫁。”她微微起身,附在他的耳边道。

陶灼有些错愕,“你说什么??”

“别人?出嫁,都有父亲相送,风风光光的,别人?都有的,我们家成柔怎么?能少呢?”

她说的是那么?理所应当,说的陶灼大喜过望,浑身燥热,心痒难耐。

“好?,我送她出嫁。”

他低低地应着,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殿内温热异常,蓬勃着朝朝热气。

陶灼看不见召未雨攀着他赤.裸后背时露出的狡黠神情,清醒着魅惑,像极了捕到猎物?的狐狸。

意乱情迷的,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

白倾沅得了出宫令牌,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兰阙殿,当太后给?成柔做嫁衣的消息传入她耳中的时候,她正坐在成熙的公主府里吃吃喝喝。

“活像个逃难来的,怎么?,宫里是亏待了你不成?”成熙点点她的鼻子。

“哪能啊,只是闷得慌。”

白倾沅不敢说实?话,她其实?还念着顾言观,此番出宫,只是借着来看成熙的由头,在这里待一会儿,午后她便要?偷偷赶去灵泉寺寻顾言观。

“你才呆了多久就嫌闷,那你叫我们这些在宫里活了十?几?年的人?怎么?说?”

成熙牙尖嘴利,却仍是宠着她,将好?吃的都往她面前挪。

“姐姐前半生在宫里困着,后半生不就解放了?瞧瞧你这公主府,多自由,多气派!”白倾沅艳羡道。

“就你会说。”成熙抿了嘴,望了眼窗外?,“太后今日已经派人?在给?成柔做嫁衣了。”

“什么??”

白倾沅骤闻此讯,吞了一大口粉糕入喉,被噎得难受。

成熙连忙给?她递了杯茶。

她囫囵饮下,难受地咳嗽几?声,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不是早就说过,太后为她选定了蒋家的少将军,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成熙不咸不淡,只当是在陈述一件毫不相干之?事。

白倾沅怔怔看着,握着手中的茶盏,不敢吭声,她不确定太后对陈家所做之?事,成熙是否知道。

可是无论如何?,成柔都是知道的,那她怎么?还会答应嫁给?蒋含称呢?真要?这样,那她日后还能如何?面对成熙?

会不会是太后胁迫她的?

白倾沅神色复杂,成熙却犹自斟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姐姐。”白倾沅偷偷看一眼她的神情。

“嗯?”

“成柔姐姐成亲,你高兴吗?”她试探地小心翼翼,不敢多逾矩分毫。

“这是喜事,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成熙上?挑的眼神暼她一眼,眸中带了不经意的冷笑。

“可是蒋家……”

白倾沅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会这般扭捏,成熙的反应让她捉摸不透,她总觉得,自从那回下山之?后,她们俩便没了往日的亲昵。

或许本来也不是很亲昵,她回想起上?一世,驸马死后,成熙纵情声色,成柔规规矩矩地做她的长公主,两人?性格迥然不同,相交也不是很多。

只是如今这番,是直接将两人?推向了更远的对立面。

正想着,便有丫鬟来报,说驸马到了府外?,请求相见。

这是成熙的公主府,就算是驸马来了,也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能进来。

成熙允准了驸马进来,不多时,白倾沅便见到陈玉卿明朗地笑着,穿过廊下,往这边凉亭来。

而他的身旁,跟了个男子,不是小厮的模样。

那人?俊朗神逸,霁月风光,高束的发冠簪着墨玉,通身玄色劲装,只余一张脸,白的格格不入。

可就是那张脸,叫白倾沅昨晚心心念念,却始终没能真正见过一面。

“傻了?”成熙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了神,视线回转,陈玉卿带着人?已经到了她们跟前,怕她不识,正热心介绍道:“这是柏远顾家的顾言观。”

驸马很贴心,没有提及从前顾家,也没有说他是什么?少将军,而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他的祖籍柏远,避免了他的伤心事。

随后,他又指着白倾沅道:“这位是西郡嘉宁县主。”

顾言观在他的示意下,规矩行礼,面色生硬地仿佛他们从不相识一般。

白倾沅揪着帕子,只淡淡扯了下嘴角,“顾先生不必多礼。”

成熙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轻笑道:“灵泉寺上?呆了那么?久,还以为你们好?歹也是见过的,怎么?这般生疏?”

听她这般调侃,白倾沅心虚不已,一不小心便咬到了舌头。

她又哪里能跟成熙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将人?拐上?了床榻,该亲该摸的,一个也没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下午有一个财务管理考试,可能明晚会零点左右再更,先跟大家说一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