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秋风萧瑟,中秋佳节,秦空远独自站在被二度烧毁的惊鸿台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无耻!”良久良久,他?的牙缝里才挤出这么两个字。
齐尚书这日左想右想,还是不放心他?一个新人独自留在惊鸿台,打算前去点拨点拨,结果到了那处,竟闻到一股火烧味儿。
他?看着不远处的秦空远,心想这小子约摸是上道了。
“咳咳。”齐尚书抚着胡须来到他面前。
“齐大人。”秦空远回过神来,只差没把自己的魂儿吓出来。
“齐大人您……您怎么来了?”他?说话的语气略带心虚,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想尽力不叫齐尚书发现这?台子又被烧了一次的事实,可是这弥漫空中的火烧味,叫人想不察觉都难。
“我来看看你。”齐尚书看了看他?两手空空,问他,“你的东西呢?”
东西?东西!
秦空远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笔墨和册子,忙慌慌张张去捡起来,交由齐尚书。
只是这东西交的极不情愿,齐尚书抽了许久,才将册子从他手中抽出来。
“哼。”齐尚书一声冷哼,拎着那册子上了惊鸿台。
他?将秦空远昨日的注记与惊鸿台的现状做了仔仔细细的比较,一番行走查看下来,手里拾着刚熄灭的火折子,赞许道:“孺子可教也?。”
“什,什么?”秦空远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的挨骂并没有来临,相反的,正如白倾沅所说,齐尚书十分满意他所看到的。
齐尚书拍拍他?的肩膀,将火折子交与他?,“这?东西就该扔了,回去再把今日的状况写下来,我验审过后,便可交到上头请求拨款。”
秦空远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这,这?是刚刚烧毁的……”
“咱们又不是刑部,哪管它是何时烧毁的,咱们负责的是建造,那便只管做好建造就是了。”齐尚书教导他,“空远啊,你初入官场,这?其中还有许多的隐晦你不清楚,但你需得记住一条,咱们做臣子的,最忌讳的就是给皇帝添麻烦!”
齐尚书高深莫测,指着那边刚烧毁的角落补充道:“这?不添麻烦也包括,不给自己留下把柄。”
这?不是我烧的!
秦空远十分想呐喊,可他稀奇地憋住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竟然觉得,反正齐尚书已经十分满意此番结果,那不如将错就错,就这样吧。毕竟将白倾沅抖落出来,又得多生事端,到时候若事情败露,她有太后娘娘和西郡撑腰,再怎么受罚也?罚不到哪里去,可他就不同了,他?秦家并非顶贵之家,若是雷霆一怒,说不准真是招架不住。
彼时的他?真不禁想感慨一句,果然这胎投的好啊,就是有底气,做什么都不怕。
***
成熙刚从祈华殿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白倾沅。
“怎么憔悴了那么多?”她上来第一句便如此说道。
白倾沅摸了摸自己清瘦不少的脸颊两侧,苦笑道:“上回回宫的时候差点被人伤了,这?回回宫,又撞上惊鸿台走水,想来是近来气运不够好,睡也睡不好。”
“这?些事我都听说了,哪里是气运不够好,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成熙明白道。
“我毕竟是个外来的,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能充老大,许是有人看不惯,故意就故意吧,我日后老老实实呆着,少出门走动就好。”
“凭什么他?们做错了事,还得你来收敛?”她一副老实小包子的模样倒是叫成熙替她愤愤不平起来,“你该把那些害你的,伤你的,都好好整治一番才是,咱们有底气,可不怕这?些。”
说完,她眼眸微亮,问道:“我记得你父王是年节需得进京的?”
“是,不只父王,到时我两个哥哥也会来。”
“那不就好了,父母兄弟给你的底气还不够你折腾的?你就算是把盛都的天都翻了过来,也?没人敢动你。”
成熙优哉游哉走着,许是她自己也?刚给母亲上完香,神色并不是很好,嘴里虽然说着跳脱的话,面上却并无多少玩笑的神情。高昂的下巴搭上这?肃穆的样子,无端给人以高傲不可侵犯的疏离感。
白倾沅看着她优越的侧颜,笑了下,“姐姐的底气倒是很足。”
“我?”成熙似乎很?意外她会讲这样的话,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有什么好没底气的?”
父亲是先帝,母亲是先皇后,她是嫡出的长女,她理应站在万人之巅,享尽天底下最好的风光。
可是成熙眼底的深邃含义远非如此,那些她从不提及的过往,似乎并不是那么叫她开心。
“阿沅听说过我的母后吗?”她突然问道。
白倾沅回头看一眼祈华殿的牌匾,“孝文朝皇后?”
“是,孝文朝皇后,张氏。”成熙抬头,眯眼瞧着顶上的太阳,没过一会儿,便被它刺地有些伤神,低头优雅地抹了一把眼睛。
也?许回忆去世的母亲这种事,对于一个女儿来说实在太难过了,白倾沅无措道:“姐姐……”
“阿沅一定没听说过我的母亲吧?”成熙不给她安慰自己的机会,自顾自说了起来,“我的母亲,她可不是个好人。孝文朝皇后,你瞧这谥号多好听啊,可是孝和文,她又沾到了哪一样呢?”
“姐姐!”白倾沅虽很好奇这?位皇后的事迹,但也?害怕成熙的话会落进旁人的耳朵里,到时候被扣上一个对生母不敬,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看了眼身后井然有序的宫人,有些后怕。
成熙看穿了她的顾虑,“不要怕,不是我的人,我才不带着他?们。”
“不过也?是,我本就不该同你说这些,苦果我一个人吃就好了,你不必跟我一道。”成熙的话中饱含深意,叫白倾沅捉摸不透。
原来她猜错了,成熙对她母亲的感情,似乎不仅仅是伤怀和思念。
“走吧,太后娘娘宫里不是还等着咱们去吃席吗?可不能太迟了。”
她情绪转变之快叫白倾沅措手不及,白倾沅脑海被冲击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十分惊奇自己还能从成熙嘴里听到她正常地说出“太后娘娘”这?几个字。
“怎么了?”
见她不动,成熙便也停下来看她。
白倾沅一愣,摇了摇头,跟上她的步伐离开。
中秋家宴设在太后的慈宁殿,按规矩,除了两位长公主及其驸马,皇帝的妃子们也是要来的,只是如今后宫唯一的一位周美人脸伤还未痊愈,便不能来。
成柔倒是自出嫁后第一次回了宫,不过她与蒋含称是在最后宴席快开始前姗姗来迟,并未与太后有过多亲密接触的时候,母女俩两颗心仍旧隔着天涯海角。
“两位驸马近来可都还好?”正宴伊始,召未雨摆着慈祥和宁的长辈款儿,笑问着两人。
陈玉卿和蒋含称先后回了她的问话,都是些客气的礼数套路,白倾沅听得没劲儿。
“听说成熙过几日要在灵泉山上摆流觞曲水?”与驸马们说了不过几句,召未雨便将矛头对准了成熙。
成熙噙着微笑道:“是,秋高气爽,正是出门的好时节。”
召未雨点头,“也?是,过几日,哀家也有一场桂花宴,到时候,你可也得进宫多帮哀家张罗张罗,哀家知道,你的花样向来是最多的。”
“太后娘娘说笑了,论起花样来,我算什么行家,就说今年荣家的七月七,抛绣球的戴面具的唱花船戏的,一个赛一个的热闹有意思,这?些要交给我,我可想不到。”
“你又何必自谦,我听宣儿夸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亲姐姐可都没这?排面。”
两人间剑拔弩张的对话本就叫其余几人都插不上嘴,众人全程俱是顶着一张假笑面皮,倾耳聚精会神地听着,只是召未雨的这?一句话,叫在座众人的眼皮子都不自主地跳了一跳。
成熙跟陶宣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但也?都是先帝的孩子,召未雨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句话,岂非在讽刺成熙不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在贬低她的身份?
“母后……”陶宣跟成熙关系向来不错,此时也觉得自己母亲说的太过了,于是小声提醒着她。
成熙听了召未雨的话,勾起一边的唇角,无声地笑着,眼中的嘲讽与冷漠不加掩饰,只见她轻柔地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起身道:“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未曾去看过我母后,恕成熙先行告退。”
本以为她这?就说完了,结果众人的放心还没咽回肚子里,便又被她提了起来,抛上了至高点。
她接着道了一句,“毕竟是要去看母后,礼我就不向您行了,太后娘娘总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的,对吧?虽然她,至死都是皇后。”
满座色变。
是啊,她大晏的成熙长公主,哪里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擦手帕子被松开,轻飘飘地落回到桌上,那是满殿中白倾沅唯一能听到的一点细微声响。
成熙再不多言,抽身离去。
坐在她身侧的驸马陈玉卿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一时怔愣,无所适从。他?头绪还未理清,便下意识地起身告退,想要追上成熙,不料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飞速掠过了他?,也?向外去。
他?定睛一瞧,是成柔。
成熙走的快,成柔追的更快,她还没出慈宁殿多远,便被追上了。
“你来做什么?”成熙对召未雨的怒气似乎立马便要迁怒到成柔身上。
成柔焦急地去抓她的手,“姐姐,我母后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就是在乎这?些虚的……”
成熙一把甩开她,笑得凉薄,“虚的?是吗?你弟弟做了皇帝,身份高贵,你们全家也?就跟着高贵了,这?哪里是虚的了?你的嫡长公主府,是召未雨踩着多少人的鲜血给你挣来的,你自己算过吗?”
“姐姐……你真的要同我计较这?些吗?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嫡公主的身份,我只要你和母后相安无事,各自好好的。”成柔越说越卑微,轻轻耸着肩膀哭泣,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成熙压抑地仰头,红墙黄瓦上是四四方方的天空,她和成柔都仿佛被这肉眼可见的边际线圈住,逃脱无能。
“成柔,别天真了,你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从小就知道了吗?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你不累吗?你知道,咱们从来都不可能做真正的姐妹。”她疲惫极了,也?没心思跟成柔去争执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成柔不让,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成熙身后,掩面哭喊道:“可你是我姐姐啊,我们怎么就不是真正的姐妹了?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同意嫁给蒋家而怨我,不肯原谅我?可是姐姐,我是真的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的哭诉传入身后每个人的耳中,陈玉卿和蒋含称怔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
成熙单手向上抹了把眼角,抹去眼里晶莹的珠花,回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怪过你,可是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成柔固执地摇着头,拽着她的衣角哭得凶狠,“不是……姐姐,你不要这?样子,我真的不想这样子……”
“陈玉卿。”成熙越过她的头顶,看见后头站在慈宁殿门前的自家驸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走了。”
“啊——”
陈玉卿呆呆地应了一声,局促地向成熙走去,路过跪着的成柔时,心底里的良善再次冒出尖来。
“走吧。”却又被成熙一把掐灭。
她将衣角从成柔手中残忍挣出,带着陈玉卿彻底离开了慈宁殿。
“公主。”蒋含称心疼地跪在成柔身边,抱住哽咽的她道,“地上凉,先起来吧。”
“她不原谅我了,她不肯原谅我了!”成柔倒在蒋含称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不会的,你们是姐妹,她不会的。”蒋含称安慰她道。
“你滚开!”成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是谁,一把推开他?道,“都怪你,你们家,你们蒋家,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你为什么要害陈家,为什么?!”
原来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蒋含称原只是单纯地以为她讨厌自己,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们家和太后合谋干的那些事,成柔全都知道。
“我不要见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你!”成柔捂着嘴离开,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她跑过的地砖上,白倾沅刚才慈宁殿中出来,便只见到她奔走离去的身影。
蒋含称还跪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默默瞧了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慢吞吞回了慈宁殿。
解铃还须系铃人,成熙和成柔之间的事,只有她们自己能解开。
“母后,您为何要同长姐说这些?”
慈宁殿里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召未雨和陶宣母子还坐在原座上,岿然不动。
“你以为是我想刁难她?你知道你那好长姐都干了些什么吗?”召未雨怒形于色,“你看看她刚才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对我哪里有半点的尊重?她还当我是她的母亲吗?”
陶宣头疼道:“您本来也就不是。”
“我是太后!”召未雨一拍桌子,“我是你们所有兄弟姊妹的母亲!”
“那也得您先将她当亲女儿才是!”陶宣好歹还是明白些事理?的,“长姐去岁嫁去陈家,您也根本没对她的公主府上过心,您看看您今年对姐姐出嫁的态度,跟她能一样吗?”
“皇帝你是什么意思?”召未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成柔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所以母后自己都做不到一视同仁,又如何能要求长姐把您当嫡亲母亲?”
陶宣也?坐不下去了,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就要走,却被召未雨抓住胳膊,质问道:“你去哪里?”
“儿臣出去散散心。”
“你不许去,我还有事要问你。”召未雨斜他?一眼,“给我坐下。”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陶宣暴躁地胡乱呼吸几口浊气,还是跌坐回了原座。
“我问你,户部近来是怎么回事?”召未雨尽量叫自己心平气和,因为她今日要与陶宣说的,远不止这一件事。
陶宣敷衍道:“儿臣初执政,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如今只是叫户部清点一下各部的财政罢了,母后不必担心。”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是要从哀家这里烧起?”召未雨责问道。
“不是,这?又干您什么事?”陶宣急了,“现今清理?的都是皇叔的人。”
“刑部也是你皇叔的人?”召未雨蟒蛇般的眼神直勾勾扫向自己儿子,“皇帝这?是翅膀硬了,可以自己独挡一面了,清理?你皇叔旧势力的时候,是要把哀家的势力也?一并清理?掉吗?”
“儿臣不敢。”
陶宣知道,不管自己有没有这?心思,都得先在召未雨面前低头。
“什么敢不敢的,哀家可不敢信。”召未雨还是冷言冷语,没给他?好脸色,“你要给他?们点震慑,这?我知道,只是从刑部入手,简直是大错特错。”
陶宣十分明白此时只能顺着她的想法来,她才会早些放自己走,于是佯装虚心道:“那依母后之见……”
“近来工部正忙,惊鸿台,长安街旧道……那么多的地方,还不够你齐活吗?”
“是,儿臣明白了。”
“你不明白。”召未雨怒其不争,“你若真的明白,今日哪里还会同哀家吵成这?个样子?哀家问你,叫你查惊鸿台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刑部已经将那座台子查遍了,那日除了有宫人见到嘉宁县主和她的侍女去过那里,再无旁人。”
“真的?”
“是。”
召未雨是个在后宫沉浮几十年的人,许多的手段计谋也?都见过,此事只消稍稍一想,便理清了来龙去脉。
她讳莫如深,给陶宣下了命令,“这?件事哀家自有定夺,你叫刑部收手,别再查了。”
“为何?”陶宣不解,“这?是儿臣立威的好时机!”
“你要立威另寻地方去,别给我这?儿添麻烦!”召未雨数落完他?便转移话头,“召宜是你表姐,又是你小婶婶,她如今小产,也?不见你关心一下,表表心意,你这?副做派,叫你舅舅家怎么看你?”
“儿臣如何要看舅舅的脸色?”陶宣理?直气壮道,“母后,皇叔在的时候,我就要看皇叔的脸色,如今皇叔不在了,我还要看舅舅的脸色?敢情儿臣这个皇帝做的竟只是个傀儡呗!”
“你胡说什么?”召未雨直想冲他脑门来一巴掌,“当初若非你舅舅家助力,你以为你能顺利当上这?皇帝?”
陶宣硬气道:“您当初还说是皇叔保我当上皇帝的呢!”
“你!”召未雨只觉自己要被这个儿子活活气死。
“你少给我扯这些,我只告诉你,如今召宜小产,你皇叔又没了,哀家迟早是要为她另寻一门好亲事的,亲事你不用管,我只要你下一道旨,给她封个县主,叫她再嫁也?是风风光光的!”
给召宜封县主本不是什么难事,召未雨自己就可以给她封,只是这太后封的和皇帝封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儿臣知道了。”陶宣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召宜平日也是真的如同大姐姐一般对自己好。
“还有,哀家打算年后就接召颜进宫,你意下如何?”
好容易有一件可以接受的事,陶宣这?才舒畅不过一霎,便又被召未雨逼得如鲠在喉。
“母后,一个白倾沅还不够,还要召颜进宫做什么?”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刁蛮任性的表妹。
“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你后宫现在就周悠禾一个人,她脸又受了伤,不知何时才会痊愈,哀家若再不替你张罗,你打算何时叫我抱上孙子?”
陶宣犟道:“当初周美人的孩子是谁害的?就算她伤了脸儿臣也喜欢!”
“哀家不喜欢!”召未雨明着告诉他?,“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再好看也?只能做花瓶,生的孩子也?只能做陪衬,于你的江山没有半点助益。新臣可以慢慢培养,来年春闱有的是能人将才任你挑选,你这?才刚掌权,最需要的还是老臣们的扶持。”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她注意着陶宣越来越差的脸色,总算适可而止。
白倾沅偷听了大半段召未雨和陶宣的对话,此时正仓皇逃回暂住的偏殿,南觅见她惊惶不已地回来,不禁问道:“县主这?是怎么了?”
白倾沅只顾抱着水壶大口饮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还未等南觅再开口,召未雨却已然进了她的偏殿。
白倾沅被南觅出其不意的一声“太后娘娘”惊到,口中的凉茶差点喷了出来。
“怎么喝得这?样急?”召未雨亲自拿了帕子替她擦拭。
“渴,渴了。”白倾沅睁着浑圆的双目,纯真无害地看着她,正欲站起来行礼,却又被召未雨一手摁在凳子上,动不得身。
“那也不能跟水牛饮水似的莽撞。”召未雨盯着她的目光柔和到不可言喻,头也不回地冲身后宫人们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哀家同县主有些话要讲。”
独处?
白倾沅刚饮下的一大罐凉茶仿佛在肚子里翻滚了起来,难受的紧。
“太后娘娘?”她跟只猫儿似的,试探着叫了一句。
召未雨终于不再是用单纯疼爱的眼神看着她,而?是颇为严肃地敲了敲桌子,“说说吧,为何要把惊鸿台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