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出气
成德高中不缺钱,食堂修建时虽然已经克制的不那么富丽堂皇,但其宽敞明亮,桌椅豪舒,却远比有些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要更胜一筹。
四层楼的建筑,每一层都各有特色,并且伙食费全免。
三楼是西餐厅,
周铭顺着旋梯往下,目光本来极随意的在二楼一扫而过,却不巧正碰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不是刻意,眼睛的主人实在太过出色,一眼便可看见。
那是祝余。
怔楞的一瞬,他骤然觉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我为什么会觉得祝余很出色?
但祝余的确是出色的,即使在九成九都是富家子弟的这里,只他哪怕懒洋洋的戳弄着餐盘里的食物,但那脊背薄直,腰挺腿长,皮肤又极白,宛如砂砾中的珍珠,太招眼了。
很短的对视。
周铭看到那双以前总是追随自己的眼,笑意略微一顿,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转开了,仿佛看到的不过是普通的桌椅板凳。
陌生又平静。
木质扶手不知怎的比平常要凉。
周铭禁不住手指微蜷,看到祝余对餐桌对面的人笑,张嘴说了一句话。
隔的远,其实并不能听清。
但他懂唇语,神使鬼差的将那句话翻译了过来:“好啊,我的荣幸。”
身后,祝韶然被晋胜池揽着肩膀说笑话,差点撞到周铭背上。
晋胜池:“周老大,怎么了?”
周铭往旁边让了让,又扶了东倒西歪的祝韶让一把:“没什么,走吧。”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英语。
樊有端看了看正专心致志做笔记的祝余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祈祷祝余今天运气能好一些。
英语老师柳溶月好像和祝余有什么仇一样,盯着祝余提问不说,还总是问难题,回答不上来就让人站着听。
很让人难堪。
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祝余揉了揉太阳穴。
马上就是期中考试,这次应该能从中游冲进前十。
正估算自己每门课分数的上限和下限分别是多少,突然被cue:“祝余,你在干什么?”
挺不客气的女音,盖过了周围同学杂乱的说话声。
教室霎时就是一静。
祝余看过去,教室门口三十岁左右的一个女性正瞪着自己,样貌长的挺周正,可配着表情就难免狰狞。
是英语老师柳溶月。
柳溶月名字温柔,但对原主却很不温柔,甚至是针对。
这很不正常,因为成德高中的学生不是有钱就是有权的,或者学习成绩极其优异,所以这里的老师不单教学资质一流,也很注意对学生的态度。
柳溶月对原主的挑剔就非常异样。
所有人都只当原主英语成绩不好,还沉默寡言不讨喜,再加上对方还是私生子,更没什么好同情的。
祝余对原著内容了然于胸,却是知道柳溶月针对原主的真实原因。
柳溶月和继母冯婉有亲,虽然是远方亲戚,但为着靠上冯家那颗大树,总是会拿祝余做筏子表达亲近,而且柳溶月离婚了,因为小三插足。
原著中因为柳溶月,原主不单讨厌上英语课,甚至对上学有了不小的阴影。
主角团还讨论过这件事。
周铭是事不关己,晋胜池觉得原主活该。
祝韶然虽然没说话,但心理活动却有:英语又不难,多复习不就好了,祝余这样自暴自弃,难怪爸爸不喜欢他。
且说此刻,
手指还在英语课本的一角摩挲,祝余看着柳溶月,平平静静:“老师,我在等着上课。”
上辈子书没读完,这是祝余最遗憾的事。
他有时候做梦都是在课堂里,所以对老师比一般的学生都要更尊重。
这种尊重延续到了这辈子,哪怕心知肚明柳溶月因为私人原因态度有异,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柳溶月眉头皱的更紧:“我的课你什么时候听了?”
以前但凡她说话,祝余总是立马站起来,现在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坐着,一点都不尊重人。
没教养,也难怪,有那么个妈......
祝余:“......”
没法回答的问题,他只有保持沉默。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周铭垂眼看书,脸比平常更冷,为柳溶月的无理取闹。
他是来上学的,不是来看宫斗剧。
一时又想,如果他是祝余,该争取的就要争取,不该受欺负就要还回去,怂着算怎么回事,哪怕拿出那天走廊里一半的气势......
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晋胜池转笔玩儿,无聊的看向窗外,耳朵却竖着。
他并不知道自己唇线已经绷着,只是想起之前祝余被自己堵在洗手间时可怜巴巴的样子。
现在想想,当初祝伯父没把持住......好像不是祝余的错。
柳溶月这女人,他上次还看到他和冯阿姨一起逛街,就那点心思......有完没完了!
要他是祝余,早在柳溶月第一次......哪怕还句嘴呢,也能让他高看一眼。
祝韶然安安静静的看书。
母亲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学习好了爸爸才会高兴.
其他的,祝余每次考试英语成绩都最低,难怪柳老师讨厌他。
多用功一些有那么难吗?
要是自己被罚站,一次都要丢死人了。
赵一鸿最兴奋,前后左右的看同学的表情,好像能多搜集到一点幸灾乐祸,就能让祝余更丢脸。
一想到一会儿祝余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被罚站,心道上次被怼的仇总算是报了大半。
其他人看书的少,面面相觑交换眼神的多:祝余实惨,大概又要站着听一节课。
上课铃响,僵持被打破。
柳溶月进了教室,啪的一声将教案扔在了讲台上:“有些人,一朝走运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有人家腰板硬吗,就知道醉生梦死的混日子......上课!祝余,你站起来听。”
祝余食指在课本上点了点,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祝影帝脾气按捺不住的前兆。
性子不硬他早被娱乐圈那些乌漆嘛黑的东西吞了,也混不到今天。
可谁知道换一辈子吧,恶心人的东西也能翻新。
要不说人生多艰呢。
没来得及说话,柳溶月紧跟着一句:“站着还影响别的同学,出去!”
原本不必如此怒火攻心,可中午接前夫电话时无意中听到的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还有眼前少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都让她愈加觉得整个世界都和自己拧着来。
祝余没站起来,更没有出去。
心里嘀咕了一句:尊师重道也要看人,没错,就是这样。
其实更多的是新鲜。
也不知道上辈子上学是运气好还是因为学习好,每个老师都对他挺照顾挺和蔼的,还没遇到过这么蛮不讲理的。
下颌一扬,玉白的一张脸坦荡自若,咬字清晰到可以给电影配音:“柳老师,心情不好可以请假休息,我不想当出气筒,同学们大概也不想被耽误上课时间,您觉得呢?”
“我艹!”不知谁说了一句。
像洁白雪地里忽的蹿进一只野兔,全班骤然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