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名扬州县
“水真的上来了!真的上来了!”
工人们与围观众人登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唐桁看向人群前的裴云潇,四目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轻松的情绪。
“这下可好了,再不用挑水上山了。”一个村民说道:“唐小兄弟,你能不能再把这车做的长一点,让我们这些坡更高的也能用上。”
“对啊,对啊,再做长点吧!”
唐桁也正有此意,闻言便要答应。
裴云潇却突然站出来:“各位乡亲,大家辛苦了这么多天,今日趁着高兴,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对对,是要歇歇。”唐强满脸喜气:“阿桁啊,你跟裴公子今晚就到我家去,我叫你婶宰两只鸡!”
唐桁见裴云潇神色不对,心中突然有些忐忑,推拒道:“强叔心意我领了,只是乡亲们还等着我建更多的提水车,我还得回去画图。”
“是啊,您也知道,兄长做事一向认真,您不让他做完,他是不安心的。”裴云潇也在一旁帮腔。
唐强拗不过,只好自己离开。其他人也渐渐离去,只剩下唐桁与裴云潇。
人一走,唐桁就紧张起来:“潇弟,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建造水车,是他难得的机会,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兄长,你看这处山坡,从这里到山顶,怎么也要近百丈。难不成,你还要建一架百丈长的提水车吗?”裴云潇指着山坡。
看书时并未觉得,如今身临其境,她才发现书中的设定有些美中不足。
“就算你真能建的出来,各家田地的高度不同,东家三丈,西家五丈的,若是全造出来,浪费不说,又要占多少土地。”
“不光如此,长度越长,用力越多,你本意是要为大家省去挑水的力气,可如此一来,便未能省下什么劳力。这还不算,近百丈的提水车,自山下沟渠起,等到了山顶,又还能剩多少水呢?”
唐桁沉思一会儿,眉头紧蹙:“多亏潇弟提醒,我刚刚一时高兴,竟没有想过这些!”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兄长身负众多压力,没有想到也是人之常情。”裴云潇开解道。
“那,潇弟可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裴云潇思索着,蓦地,眼前一亮:“兄长,我有办法了!”
“既然提水车不能再长,那何不将提水车上下排列,分阶梯提水,直到山顶呢?”
唐桁有些糊涂:“潇弟请细说!”
“我的意思是,在山坡上挖沟渠!以前不行,是因为山下的河水上不来,但现在有了提水车,就完全可以开挖了。
每隔一段距离,就挖一个水渠,用提水车将下方的水提到渠中,再引水灌溉农田,一直排到山顶。”
这与现代梯田的形状倒有些相似之处,裴云潇的灵感正是来源于此。
唐桁一抚掌,惊喜不已:“这样一来,雨少时可提水,雨多时亦可蓄水,两全其美。”
“潇弟!多亏有你!”唐桁一时激动,揽住裴云潇的肩膀,一脸感激。
“挖水渠不是小事,我看,兄长还需和村长商量一下。”
“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一架提水车的成功给了村民和工人们很大的信心,所以当唐桁向唐家庄村长提出要开挖水渠时,村长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
之后的半个多月,一边是村民们在山坡上奋力的开挖沟渠,另一边是唐桁带着工人们紧赶慢赶地制作更多的提水车。
期间白青青来过几次,带来了青山县城中舆论风向的逐渐改变。
裴云潇深知感情之事需得快刀斩乱麻,便有意冷着她。而自从白青青之父白员外来了一趟,问清她姓甚名谁后,白青青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一日,裴云潇和锦年从县城里购买材料回来,就看见本该在做工的村民们全都聚在一处,朝不远处搭建的草棚里指指点点。
“强叔,这是怎么了?”裴云潇不解,走到唐强跟前询问。
“唉!”唐强长叹一声:“还不是阿桁他爹……真的是,这么些年了,越来越拎不清了。”
唐勇?裴云潇一愣。唐勇来做什么?
见裴云潇面上困惑,几个村民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遍。
“这唐勇可真不是东西啊,早先桁子受苦受累在这儿造水车的时候,大家都不信他,县里也是谣言满天飞,那时候他躲得远远地,就怕沾一身腥!”
“现在呢,见桁子做出点成绩了,眼看大家都能享上好处了,他冒出来了。说白了,还不就为了桁子手里那两箱钱么!”
一个村民又是怜惜又是哀叹的:“桁子可怜啊,刚刚就跪在这儿,哭着求那唐勇不能动这县里乡亲的救命钱,那可是大家渡过旱天最后的希望了啊!”
“那唐勇也太过分了,合着他是觉着自家装了水车没了顾虑,就不让我们装水车了!我呸!”
“可别这么说,人家唐小兄弟说了,先让村里的乡亲们装,他们家的地放在最后一个!”
“哎哟,真是好孩子啊!”
“裴公子。”唐强朝裴云潇作了个揖:“阿桁这孩子从小过得苦,您看,能不能请您去帮着劝劝他爹。”
他们这些村民往日里最怕沾上唐家的事,可现在唐桁给大家做了贡献,他们若不做点什么,岂不忘恩负义?
可他们没文化,说不出个一二三四的,便想着裴云潇身份贵重,没准儿能管用。
裴云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点儿不担心,如今的唐桁还能让唐勇给欺负咯?
但她还是点点头:“强叔放心吧,我去看看。”说完,就朝草棚而去。
锦年不放心地跟了上去,他可听锦英说过,这家人无赖的很,他得去护着小公子。
二人走到草棚跟前,裴云潇却没有进去,而是侧身躲在窗下,看着里面的情形。
只见屋中,唐勇在地上瘫着,唐桁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冷血嘲弄的讽笑。
果然。裴云潇心中暗道,继续静观其变。
“我知道,是我的好祖母和好继母撺掇你来的,看我拿了钱,眼红。”唐桁语气冰冷,哪里还有刚刚跪地哭求的可怜相?
锦年瞪大眼睛看着,不敢相信这是这段时间与他们相处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唐公子。
裴云潇倒是一点不惊讶。唐桁在她面前,有意藏锋也好,念及二人结义之情也罢,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唐桁是那个书中心性狠绝,霹雳手段的男人。
虽然这些年来,因为她对唐桁有意无意的引导和影响,让唐桁性格温和了许多。但他骨子里对唐家人的恨意是改不了的。
屋里,唐桁继续说着:“我以为,这些年给的教训,足够你们收敛了。看样子,还不够。”
“你的钱就是老子的钱!你在县城里吃香喝辣,老子却在乡下吃糠咽菜,你这是不孝!别以为你攀上那个裴家的小子就能翻身,老子到官府告你一状,你就得乖乖回来伺候老子!”
“是吗?”唐桁用脚踢了踢唐勇的腿:“吃糠咽菜不好吗?我可是吃这个长大的啊。吃肉也是活,吃剩饭也是活,饥荒时有上顿没下顿的,不也活过来了吗?这可是祖母的原话啊!”
“我是小孽.种,只配吃不饱,吃野菜,你是孽.种的爹,你也只配的上吃糠咽菜了。”
“爹呀,听我这孽.种一句劝,好生在家呆着,没事儿少出门。要是不小心摔了碰了的,瘫在床上动不了,你觉得我那继母,还愿意伺候你吗?”唐桁的脚踩住唐勇的小腿,用力地研磨几下。
他今时今日对这家人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复制自己的经历罢了。他不心虚,反而酣畅淋漓!
唐勇彻底萎了,他想到自家老娘莫名其妙的瘫痪。此刻头顶上高大的唐桁,变成了地狱索命的恶鬼。
他一骨碌爬起来,忍着腿上的剧痛,一瘸一拐地跑出了门。
裴云潇与锦年迅速一闪,站在了门边。
唐勇一走,村民们立时就围了上来,看着换上一脸委屈模样的唐桁从草棚里走出。
“阿桁啊,怎么个情况?”唐强关切地询问。
“强叔,诸位叔伯乡亲,是我不好,让大家跟着受累。”唐桁抱起拳致歉。
“啊?不会是你爹把钱都拿走了吧?”众人惊吓道。
“这是县里给大家凑得救命钱,是对我唐桁的信任和重托,我怎么能挪用呢!”唐桁一脸的情真意切:“我把我这几年存的钱给了我爹了,他这才愿意先走。我就是担心,他会不会再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忙道:“放心吧桁子,他要再来,叫村长打断他的腿!”
唐桁这才勉强一笑,招呼着大家继续赶工。
过了几天,村里传了消息,说是唐勇拿了钱去赌博,输了没钱还债被打断了腿。村民们除了暗暗叫一声好,说句活该,再未掀起任何一点波澜。
因为唐家庄挖渠架水车的工程,终于在千呼万唤、万众期盼之下,顺利完成了!
当河水顺着排列为一条长龙似的提水车,由村民操控着,一阶一阶的流入山坡上的沟渠,再流向缺水多时的庄稼,来到唐家庄见证的县令张柏和富户豪绅们全都没了话说。
尤其是张柏,更是激动地不行,仿佛今年官员考核的“上上”评价就已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