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离开

“你不知道?也难怪......”江姚宁噙着笑,像是被朋友秀了一脸恩爱一样,佯怒道,“这俩人前几天还好好的,昨天突然就吵架了,大晚上的非得拉着我劝架,哎,谈恋爱的人真麻烦!”

他对着荣胥扬了下眉,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人家原来说情侣吵架都是在秀恩爱,我还不信,今天果然就见识到了。”

“景洛原来一直不喜欢他那头红色,你看吧,池寒今天早上专门去染回来了,还按着景洛的喜好去剪了个短发,肯定就是想着晚上见面给景洛一个惊喜,”江姚宁一副了然的表情,他扬起下巴朝远处点了点,笑道,“哎哎,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荣胥抬头看去,方景洛抚上池寒脸颊的动作正好落入他的眼中。

背对着亭子的池寒看不到是什么表情,但抬手打人的动作以及方景洛笑着躲开的模样,却正好应证了江姚宁的话。

他们两个是情侣。

荣胥染着霜雪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打情骂俏的两人。

这么亲昵的动作,那池寒刚刚又为什么对着方景洛露出厌恶的表情呢?

荣胥不愿意深究其中的原因,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却尽职尽责的为他往下分析。

方景洛连荣冠玉都不见就为了来找池寒,为什么?

是因为池寒按着他的喜好染了头发吗?

不是,是因为池寒当众推着自己离开了,热恋中的情侣没人能忍受自己的恋人带着另一个男人离开。

所以方景洛才会这么着急的寻来。

荣胥指尖发凉,掌心里的橘子像是一个外表美丽的宝石,一条一条丑恶的裂缝开始攀延而上,露出了腐臭的内里。

他想要就此打住思绪,可却不受控制的继续想着。

那么池寒为什么会靠近自己呢?

是真的想要帮自己吗?

是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吗?

荣胥看着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自己,耳边响起那句如同裹了世上最甜美蜜糖的话语:

“不管你在哪儿,我一定会一眼就认出来你。”

他满目苍凉讽刺,亲手将那柄剑送入心口。

“他骗你的,他接近你,只不过是为了刺激方景洛,谁会对只见过一天的人这么好呢?”

“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是个残废,没人会因为你而去找他的麻烦。”

荣胥像疯了一样,一遍一遍的对着自己说着,但眼中却依旧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看向池寒。

假如......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池寒是真的想对自己好呢?

江姚宁笑吟吟的欣赏完了整个过程,慢条斯理的落下最后一剑。

“不过说起来,池寒的那头红色头发是真不好看,虽然不是大面积的染色,但审美确实是不敢恭维,我记得......他应该染了有两个月了吧?上次来咱们一中的时候还被景洛嫌弃了,哈哈......”

江姚宁刻意的加重了红色两个字,眼睛看着荣胥,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当他看见荣胥猛的一颤的身子时,终于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总算是想起来了吗?

上次池寒来一中的时候,正好赶上李青那波人欺负荣胥,虽然是被指使的,但最后把荣胥推下台阶的,也确实是池寒本人啊。

想到这儿,江姚宁舒心的叹了口气。

自以为是真心对自己的人,结果一个月前才和别人一起欺辱过他。

啊,真是可怜啊。

......

池寒总觉得今晚的方景洛有些诡异,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按照他那个暴躁的脾气应该早就翻脸了,但不管池寒怎么冷嘲热讽,甚至动手,他也依旧是笑着的。

池寒直觉有问题,方景洛在原书中的这段时间脾气十分诡谲多变,上一秒笑着下一秒就有可能揍人,直到后面许庭回来了才有所收敛。

所以方景洛现在的表现只能说明他肯定又憋着什么恶心的念头!

池寒心中似有所觉,连忙回头看向亭子。

可此刻亭子里,只有江姚宁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在吃水果,那个坐着轮椅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江姚宁见他看来,甚至还十分好心情的对着他挥了挥手。

池寒登时就炸了。

他几步跑回去一把抓住江姚宁的领子,如果目光能杀人,那现在江姚宁早就被戳成筛子了。

池寒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荣胥人呢?”

江姚宁吓了一跳,他虽然长的高可却常年混迹在酒色中,体质顶多就比李青强那么一点点,池寒现在勒着他的手就像钢筋一样紧绷,他费力的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几乎喘不过气。

“他......他自己从另一边走的!”

池寒推开他,目光立刻看向桌子,只见那里摆着一个被捏烂的小橘子。

正是他剥给荣胥的那个。

池寒有些怔松,荣胥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缓缓转头看向被他推到地上的江姚宁,整个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如果有熟悉池寒的人在的话,大概就会喊江姚宁赶紧逃命了。

因为这是池寒真正生气前的预兆。

“你跟他说什么了?”

江姚宁看到池寒这样也是有些发怵,但方景洛一进来他就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他扶着石桌站起来,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故意笑道:“我没说什么啊,只是和他讲了一点你以前做的事情而已,池寒,你这样千辛万苦的演了人家一晚上,不会忘了自己之前做过什么吧?”

池寒闭了闭眼,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偶尔遇到什么才会触发出来。

看江姚宁这个样子,他应该是把之前原主干的什么龌龊事情给说出去了。

池寒忽然轻笑了一下,原本清俊的容貌此刻竟是多了几分妖异,他嘴角含笑慢慢卷起袖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冽干净。

“江姚宁。”

江姚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被喊的这么好听,他有些出神的应了一下。

“诶。”

“记得下次离荣胥远一点儿。”

池寒展颜一笑,下一秒,一拳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顿时,一两点猩红飞溅了出来,正好落在桌上那个皱缩的橘子上。

颜色格外艳丽。

......

等池寒匆忙赶到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荣冠玉被人簇拥着进来,人群的旁边一个沉默的背影正在离开。

一边热闹,一边孤寂。

两个极端。

池寒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喊出了那个名字:

“荣胥!”

这道声音被淹没在众人的恭维声里,但池寒知道,荣胥肯定听见了。

可他却仅仅只是顿了一下,便滚动着轮椅挺直脊梁漠然的离开了。

池寒停在原地,指尖微颤。

怎么办,荣胥又不理他了。

宴会最后是在荣家人把江姚宁送进医院结束的,但不知道江姚宁是因为害怕事情闹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硬是没说是谁打的他,唯一在场的方景洛也主动压下了这件事情。

大家只以为是江姚宁哪里得罪了方景洛,从没人怀疑过是池寒动的手。

但池寒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件事情,他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是荣胥离开时的背影,就连池母在路上跟他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池寒,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池母尹蓓不满的看着池寒,低声斥责道。

从小花园回来以后池寒就是这幅一直走神样子,再联想到独自回来的荣胥,池母尹蓓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自己儿子得罪了荣胥吧!

虽然荣胥是个残废,可他到底也是荣家人啊,本来以为池寒终于开窍了,没想到还给自己带了个大麻烦回来!

池母面色难看,勉强压住怒火。

“池寒,你爸爸明天就把你转到一中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和荣胥交好,听见了没有?!”

乍一听的“荣胥”这两个字,池寒恍然回神,他皱着眉头不太确定的重复道:“......我明天转学?去一中?”

还是和荣胥一个学校???

池寒自从荣胥离开后就一直发闷的胸口终于散去了几分郁气。

他缓缓靠向身后的椅子,眼眸里倒影出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绚烂夜景。

只要还能见到荣胥,他会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