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被我吃了

祁飞说完这句话,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夏正行整个后背变得僵直。

她自己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说好了不干涉夏正行,但是她这德性,又把他不管不顾的扯进自己的世界。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这些肮脏的过去分享出来?

就好像说出来她就能够从中跳出来一样。

“你别当真了,我就跟你说说故事。”

祁飞强迫自己咧开嘴。

“听上去像不像一个好剧本?”

“你看黄豆现在不是活得没心没肺的么,哪有我说得那么惨。”

祁飞紧接着辩解。

“而且过去的苦日子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说要不是有过去,我不会把刀使得这么好,黄豆也不会有那么一身的本领,我们比起很多人还是好多了...”

苦日子是最大的好处——

这句话在祁飞心里,是人最大的自圆其说,亦或是自欺欺人。

资源本来就不平等。

那些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如果经历这样的磨练,早就能站上各个领域的最高处,而他们,原野上的荒草们...只不过拼死拼活得逃出了被火烧死的命运。

甚至逃不出。

过去的记忆永远像风一样缠绕在脖子上。

“其实重要的是现在。”

祁飞矛盾着也掩饰着,从夏正行的身上跃下来。

“现在...我不一样了。”

或许不一样。

或许已经停止了生长。

夜色中的气氛因为这些话变得沉重,祁飞想讲个笑话缓和一下,但是在脑子里想了一通,愣是没想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好可怕的,熬过去就行了,熬不过去...”

“别说了。”

夏正行伸出手,立马握住祁飞有些发冷的手。

“如果不想说就不要强迫自己。”

祁飞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她陷入了沉默。

手心的温热让她恢复了一些平静。

怎么办?

现在就连演戏都演不好了。

明明决定了最后这二十天,要假装开心得活着。

起码在夏正行面前是这样。

10月22日这个数字越来越近。

越是近祁飞越是不安,就连黄豆最近也老是给她打电话说些没营养的话。

黄豆嘴上说是要尊重祁飞的决定,但说得话明里暗里都让她不要再回去。

“我知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但能不能...换一种办法...”

是啊,她等了有多久,就躲了有多久。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紧跟着恐惧也越来越多,最近祁飞甚至不敢从2楼往下看。

稍微有一点风声,都会变得草木皆兵,晚上根本无法入睡,祁飞一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的灯。

一闭上眼,他们就出现。

到了该起床的时候,身体会变得疲惫,但是精神会变得异常兴奋,她最近越来越容易因为一件小事而笑。

刘云的脸上沾上了面粉她都能笑半天。

就好像要把下辈子所有的笑都用光。

唯一一件真得值得笑的事就是江仁那家起诉失败。

在正式起诉之前,双方在法院进行调解。

祁飞没去,但听卫风说,江仁整个脸都是灰色的。

律师说江仁这方证据非常不利——

首先,当初祁飞被弃养的手续没有走官方渠道,完全是私下解决,完全可以说是违法。

其次,许盈盈和江晴天通过找非法人员毁坏他人前程,也明显是违法的。

最可笑的是,江仁那边唯一有利的证据,也就是家内的录像摄影带,竟然被毁坏了。

江仁家的保安说是当天有个男孩儿趁乱把摄影带都捣毁了,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江仁试图恢复录像带,但是只找到了之前的资料,今年份的完全就是空白。

调解人通过查阅资料,发现了江晴天之前假意摔下楼梯的画面。

用卫风的原话来说。

“你都没看见那个大老板当时的表情,脖子都憋青了,一副要说话说不出的样子,我都替他着急...那老板说完不起诉,还说要赔钱给你,真好笑啊他....”

也是通过卫风的转述。

祁飞这才知道,原来那天夏正行不是去找袍子,而是去捣毁录像带了。

最近几天卫风一直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不断地汇报着和江仁那边的最新进展。

晚上来吃饭的时候,嘴里就没有离开江仁这两个字过。

“那老板好像真得在考虑要赔钱,前几天还问我那律师哥们儿二十万够不够,二十万不错啊,小飞你不是要和黄豆开个武术店么,这钱完全就够了啊!”

话题被引到祁飞身上,假装吃饭的她手一顿。

“嗯,挺好。”

笑不出来。

“有点儿渴,我上去喝水。”

祁飞说完这句话离开饭桌,往二楼走。

直到爬到楼梯她才想起直饮机在一楼,来二楼能喝什么水,去浴室喝自来水吗?

祁飞走进自己的房间,把灯关上,把窗帘紧紧地拉起来。

她摸向自己的后背,发现出了一层汗,口干舌燥。

未来。

他们又在谈论着未来。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跟江仁那边逐渐可以隔断,武馆的建成也变得有蓝图。

触手可及的未来铺展在面前,好像明天就能发生一样。

她想往前看,但大脑里那两个声音尖利而嘶哑。

‘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们?’

‘你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到黑暗里去,不断地坠落、坠落...

那片黑色中全都是白色的粉末,带着浓厚而鲜红的尖叫。

声音越来越大,祁飞的后背在不停地流汗、颤抖,她背靠在门上,以至于门一直在轻微地动。

又来了。

祁飞把卫衣帽子戴起来,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

手心的恶犬扭曲成病犬二字。

恐惧和惊慌笼罩在周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祁飞整个人抖了一下,就像在沙漠中渴的要死的人听见了水的声音。

是夏正行。

不能让他看见。

祁飞立马抬起手想要摁住门。

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门已经打开了。

于是夏正行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在墙角抱住自己的祁飞,帽子下的脸上都是泪水。

眼角发烫,难受到祁飞无法说出话来解释。

夏正行整个人愣住。

“祁飞...”

祁飞看着夏正行,伸出冰凉的手拽住夏正行的手腕,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不成形的话。

一句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救...我...”

想活着。

这个念头越来越浓烈,最终在夏正行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夏正行弯下腰,立马紧紧地抱住祁飞。

祁飞整个人都被夏正行包裹在了。

完了。

夏正行紧紧地抱着祁飞,祁飞的脑子里只有不想放手。

她头一次察觉到自己对生命强烈的渴望,这让10月22日这个日子变得空白。

10月22日本来就是一个空白。

在这一天,有很多人出生,有很多人死去,对于不同人来说,这是不同的日子。

地球不会因为她的恐惧而停止转动。

执念也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而已。

房间里,两个人像是静止了。

夏正行抱着祁飞一直蹲在房间的角落,他紧紧地握住祁飞的手,用手指安抚性地摩挲着她的手心。

房间里的光影暗暗的,窗户没有完全关上,风有一搭没一搭得吹着窗帘,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祁飞靠在夏正行的肩上,喉咙有种类似于口渴难耐的感觉。

嗓子眼发疼发痛,但当祁飞闻到夏正行身上的清柠味后,头似乎没那么疼了。

半夜大概两三点钟的时候,窗外开始下雨,窗外的建筑朦朦胧胧的,被水雾和并不明亮的月光所笼盖。

有一阵风吹过,祁飞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夏正行把手放在祁飞的身后,轻轻地拍着,四周的黑暗不再像之前那样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想吃糖。”

祁飞说得很小声。

夏正行立马从口袋里掏出糖,剥开后递到祁飞的嘴里,随即又立马把祁飞抱回怀里。

温热没有一丝的松懈。

祁飞像是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这个藏身之处不仅仅没有雨,没有高处,没有风的呼啸声,而且还有糖。

就像是童话,她小时候梦想已久的地方。

含着糖的时候,脑子也不可抑制地想起以往的事情。

之所以她这么依赖于糖果,也许是因为过去的童年生涯里,唯一能聊以慰藉的就只有苹果味的糖果。

那时候水果市场里有一个专门卖糖果的泰国老头,每一次他看到祁飞和黄豆都会给他们抓糖,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泰语。

祁飞只能听得懂几个单独的单词,大概就是‘苹果’和‘糖’。

那个老头儿其实才70岁,但是他的腰十分佝偻,几乎弯到直角。

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祁飞以为他有90多岁。

他的脸上经常有伤痕,听说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对他十分不好,觉得他是个累赘。

他们那一片曾经出过活埋老人的案子,于是有一段时间祁飞十分替那个老头感到惊慌。

毕竟他是唯一给祁飞吃糖的人,如果他也消失了,那么她的人生可能真的就只剩下棍子棒子和刀了。

老人虽然身上总是有伤口,穿着拾来的衣服,但却经常笑着。

他的眼睛是很纯澈的,祁飞和黄豆都觉得很惊异。

那种笑是装不出来的。

有一次祁飞试图用中文和他沟通,问了一句为什么只卖苹果味的糖。

说实话那个时候祁飞不喜欢苹果,但是他显然没有听懂祁飞的话,只是捏着三块糖递到祁飞跟前,用蹩脚的中文跟祁飞说。

“你吃你吃。”

后来祁飞再也没看见过他了,他的摊位很快被卖榴莲的大妈给代替。

祁飞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去了。

也许是失足掉入了河里,也许是被他的儿子活埋在坑里,也许在一个暴风雨夜抱着被子走了。

谁知道呢?那时候谁也安慰不了谁。

偶尔祁飞还是会想起他的笑容,从那时候起祁飞对所有笑得很好看的人都非常留意。

但很少有笑得好看的人。

生活中有很多人总是笑,但并不真诚。

不情愿的笑着被当成面具一样罩在脸上,成为条件反射。

但夏正行不一样,他其实对着其他人不怎么笑,但是真得笑起来的时候,祁飞觉得生命和阳光都温暖起来。

祁飞一晚上没有睡,夏正行便也抱着她一个晚上。

雨一直没有停,夏正行低下头轻轻地亲着帽子下祁飞的额头。

轻柔而滚烫,停留着摩挲着安抚着。

到了早上七八点的时候,阳光照进来。

“出去走走。”

夏正行摸了摸祁飞的头。

祁飞抬起头,看见她渴望已久的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气。

有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院子里是湿的,对面人家的草坪也是湿的,修剪得十分整齐,和他们家院子门口的木墙花十分相称。

温热湿润的空气感让祁飞莫名觉得安心,夏正行的手一直握在她的手上没有松开。

“祁飞...”

夏正行开口,沉默了大概有三秒钟后才接着说。

“我们一起去看看心理老师好吗?”

“我...”

祁飞踟蹰着回答,想要咧开嘴发现嘴皮子太重。

“我见过很多心理医生,他们给我的答案都差不多,会给我开一些药,但是我从未好过,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夏正行握着祁飞的手更紧了一些,他这种反应反而让祁飞觉得心疼。

“这样...”

祁飞反手拽住夏正行的手。

“我们回高中好不好...回九中,我想见见那个心理老师。”

心理老师是为数不多在祁飞心中留下痕迹的人之一。

在遇到夏正行之前,心理老师是祁飞觉得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那间医务室几乎是祁飞高一高二的寄托,有着甘菊的味道,也有牛奶。

心理老师从来不会问祁飞为什么逃课,为什么翘课,有的时候她还会安静地听祁飞漫不经心地胡扯。

“她也是一个心理医生,我想跟她聊聊。”

祁飞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夏正行安心。

“好,吃完早饭后我们去见她。”

夏正行的眼神很认真,祁飞开始后悔昨天跟他说出那些话,但那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她的身体里的那只恶犬压根儿不听她的指挥。

九中依然是那幅模样,走去教学楼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曾经的教导主任。

他一眼就认出了学习异常优秀的夏正行,笑着跟夏正行打招呼。

很显然教导主任也一眼认出了祁飞这个班级里的异类。

“你们俩...”

他盯着夏正行牵着祁飞的手,瞳孔几乎在地震。

祁飞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夏正行显然没有这个打算,紧紧地拽在手心里。

教导主任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好长时间后这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挺好挺好,小年轻加油...加油!”

他说完这句话,如同逃一般离开。

心理老师正好在医务室,她低着头给另外一个高中生包扎伤口。

她换了一副眼镜儿,镜框的架子更细颜色更淡了,非常适合她温润的气质。

心理老师抬起头笑着看向他们,准确地说出祁飞和夏正行的名字。

“你们来了啊,没想到毕业了还会有学生来看我,一般都是回去看班主任...我竟然也也这待遇了。”

被包扎的男生走出去后,祁飞坐到椅子上。

“对不起,不是什么好的拜访,给你来惹麻烦了。”

“要进行心理咨询是吗?”

心理老师的语气非常的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惊讶。

她抬起头看向夏正行。

“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我想单独跟祁飞聊聊。”

夏正行走出去后,房间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祁飞和心理老师不是很高的谈话声。

“总是有声音在我身体里,他们让我从高楼跳下去...去找他们。”

“我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疗程的药,但是没用...我并不抑郁,精神上也没有问题,只是回忆总是自己跑出来...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知道那些是幻觉,也知道如果熬着的话其实可以懒惰地度过这一生,但是我做不到,不是他们不放过我,是我不放过我。”

医务室的灯光非常的强烈,用的是十几年前的那种白炽光,照下来的时候眼睛会发干。

心理老师静静地听着祁飞说话,手里握着笔。

“你说你做过很多心理辅导,也吃过很长时间的药?具体是什么感觉呢?”

心理老师问道。

“我感觉...那些瓶瓶罐罐拖着我往前走,只要一停下,我就会以10倍甚至100倍的速度往下掉落,从高空中坠下,它们还不如一颗苹果糖给我带来的效用大。”

“之前去看心理医生,他们总会让我做一套又一套的卷子,而且还给我计时,每一次我都怀疑是去考试而不是去做心理咨询的,而且他们的屋子里总是烧着味道十分奇怪的香。”

“总而言之,我能察觉到他们强烈的企图心,他们企图让我安静下来,他们无法做到和我感同身受,却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来治疗我。”

“老师,你也要给我做试卷吗?”

祁飞笑着看向心理老师。

“试卷就算了...”

心理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有淡淡的花香。

“我们一边交谈,一边画画,就画你脑子里现在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接过铅笔。

她脑子里最想画的东西。

祁飞盯着白纸,脑海中浮现出夏正行的模样。

太难画了,于是她的脑子自动跳到下一个事物,思索了一会儿,她拿起笔在图纸上开始勾画轮廓。

“提前说一下啊,我画画是真得没什么水平,你最好不要报以什么期望,也最好不要觉得你能看得懂我在画什么。”

心理老师笑了笑,给祁飞递来了一瓶牛奶。

祁飞觉得自己像极了来幼儿园学画画的小朋友,无忧无虑无烦恼,甚至老师还会奖励牛奶。

祁飞喝完半盒牛奶的时候,画儿也画完了。

“你这画...”

心理老师拿纸笑出声。

“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祁飞咧开嘴,指着画中央的那些纷乱的线条解释。

“这是一条狗,一条恶犬,它是昂着脑袋的。”

“为什么要看看着天?”

“我也不知道。”

祁飞撑着下巴。

“也许是它觉得天上会有苹果糖掉下来。”

“你很喜欢吃苹果味的糖,我记得。”

心理老师看着祁飞,突然转移话题。

“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你所期望的到来吗?”

她仿佛一下子戳穿了祁飞的心。

“是。”

祁飞几乎没有犹豫。

这种果敢让对面的心理老师笑起来。

“真好啊。”

她把画卷起来收到抽屉里。

“我不会给你开药,也不会告诉你什么大道理,我就讲一下我想对你说的。”

“我看得出来你有很深的恐惧,也从你的故事中看出了很多无奈,有一句话很多人都说烂了,但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其实消灭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要面对恐惧,你所恐惧的那个地方也许你可以再去看看。”

心理老师接着说。

“你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在乎的人,这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美妙的事情,比起苹果糖这些外物,你也许可以大胆地去依赖这种美好的情感。”

“现在人和人之间的隔阂很深,亲人之间也能有很多误会和矛盾,你能遇到这种情感并且也能相处得很好、真得非常难得,我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读到过这样的句子‘menrengermennsker\',意思是人类需要人类...每个人既是孤岛,也不可能永远是孤岛,冰河之下,岛屿和岛屿之间的根脉是可以相通的。”

“你需要亲情,需要友情,需要他,他也需要你。”

祁飞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塞在口袋的手摩挲着刀柄。

人类需要人类。

她需要夏正行。

夏正行也需要她。

“我的话大概就是这些了。”

心理老师的视线落在门外的身影上。

“你让夏正行进来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比苹果糖还值得依赖,这个世界上有吗?

祁飞走出门外,喊夏正行进去。

“困吗?”

夏正行问道。

祁飞摇了摇头。

“马上出来。”

夏正行这么说着走进医务室。

门被关上后,祁飞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但一想到夏正行几乎已经知道她所有的事,也没有什么不安的。

只是会觉得夏正行这个人其实也蛮可怕的,他那么一个好像并不强烈的存在,却无时无刻地卷袭着她的生活。

那些年对着黄豆都开不了口的事情,竟然能够全然托付于他。

祁飞靠在墙上发呆。

有个背着书的女生从门前路过,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祁飞,嘴里念念有词。

“荷马史诗包括伊利昂纪和奥修德纪,前者围绕阿基琉斯的愤怒...”

她念到一半看向祁飞。

“刚刚那个站在门外的男生哪去了?”

祁飞漫不经心地咧开嘴。

“被我吃了。”

女生如同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祁飞,立马走开。

过了不多久,夏正行推开门走出来,手上拿着牛奶盒子。

“这不是我喝了一半的那个牛奶?”

祁飞看着夏正行把盒子扔进垃圾桶。

“欸,等等,我才喝一半。”

“另外一半被我喝了。”

夏正行转身笑着。

看到这笑不禁让祁飞松了口气。

来这个地方果然是对的。

起码他们的身上都染上了甘菊味。

起码不会像祁飞每次去完心理医院之后,如同一个鬼鬼祟祟的幽灵一样,身上带着安定片的腐朽味道。

他们绕着操场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操场上有些湿湿漉漉的。

“你说阿柴呢?”

祁飞走到升旗台后面的观众席前。

“它又跑哪儿去了?天天这么不安分,怪不得小黑都嫌弃他。”

祁飞这么说着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好像是从那个夜晚开始,她对夏正行的感情渐渐变得不一样。

一点一点,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最后沦为无可救药。

他们绕着操场继续找行迹诡秘莫测的阿柴。

夏正行把手伸到了祁飞面前,因为他刚刚把她的牛奶给喝了,祁飞佯装没有懂他的意思。

伸出手,跟他来了个兄弟情长的击掌。

但在祁飞的手碰触到他手心的那一刹,夏正行的手指就缠了过来,十指相扣。

从昨天开始,他们两个的手就像长在了一起。

这就是心理老师说得根脉吗?

如果手和手相连的话,就连心跳和血液流动的速度都会逐渐变得同步,孤岛和孤岛相互缠绕。

祁飞的喉咙痒痒的,她看到夏正行的脖子后,竟然又升腾起想咬上去的欲望。

她上辈子可能真得是一条恶犬,要不然为什么无时无刻想做一个标记。

咬住动脉,让夏正行永远属于她。

祁飞觉得自己可能远远低估了自己的侵略性。

走着走着,他们竟然又遇到刚刚那个背着书的女孩。

她看到夏正行后眼睛突然一亮,但是视线很快滑下来看到他和祁飞牵着的手,立马卷起书快步离开。

“刚刚心理老师跟你说了些什么?”

祁飞开口。

“她给我展示了...你那幅非常精美的画卷。”

“不带这样的啊,怎么还反讽上了?”

祁飞咧开嘴笑。

笑完后夏正行的语气慢慢认真。

“她说你有恐惧的东西,还说我的陪伴也许能够让你没有那么焦躁和惊恐。”

“那你的作用就跟糖差不多。”

祁飞笑着故意不看夏正行的眼睛。

“糖可以吃,但是吃多了不好。”

夏正行停下步子。

“祁飞,从现在开始...”

他弯下腰,盯着祁飞的眼睛。

“我来成为你的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