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哭了?

“张你妈寻。”

华寻扬起数学书,张猴儿立马把头缩回去。

“老大老大,这不开玩笑吗,别当真啊!”

华寻收回视线,看着钟不离若无其事地拿出英语课本。

这家伙这么能打啊?

不是...为什么都成这样了,这人还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位置上胳膊不疼吗?

钟不离用餐巾纸擦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红色的长痕,破开的皮肉是往外翻的。

华寻看着都疼。

钟不离这家伙像是没有痛觉神经。

他竟然还能咧开嘴对着华寻笑。“你读什么数学书?等会儿英语老师进来茨你!”

华寻瞪着钟不离,以及钟不离嘴角那颗透露着欢悦劲儿的虎牙。

“孩子,你不疼吗?”

华寻指着钟不离的胳膊。“撒把孜然都可以烤了。”

“还行。”钟不离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再看了看华寻。

“谢谢你关心我。”

虎牙跟着话一起飘出来。

“谁他妈关心你?!”

华寻咧开满嘴的鲨鱼牙。

“好好读你的书吧!”

华寻嘟嘟囔囔地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

读书最重要的就是节奏感。

华寻一边读一边晃,英语老师下讲台巡视,路过华寻的旁边都跟着晃了晃。

华寻视线晃着晃着又晃到钟不离的胳膊上。

看到血后华寻立马收回视线。

这家伙是真能打架啊...也是真能忍!

视线来回在钟不离的胳膊和英语书上荡秋千,到最后华寻盯着英语书嘴瓢成——

“reasonablereasonablefortablefortable胳膊胳膊...”

还挺押韵。

“他妈的!”

华寻“啪”得把英语书甩在桌上,坐在前面得张猴儿吓得脖子缩起来。“怎么了这是?”

华寻站起身,拉起钟不离的胳膊直接往外走,对着讲台大吼了一声。“老师!我们去上厕所!”

“一起去啊?”

英语老师大声问了一句,全班全是哄笑声。

华寻没管,继续拉着钟不离大步走。

“你真要上厕所啊?上厕所你拉着我干什么?难道你要我...”钟不离被华寻拉着走,“帮你扶着”

“扶你妈。”

下楼梯走到一楼的第一个教室,华寻推开门,直接把钟不离扔了进去。

里面坐着的白衣老师抬起头。

“谁啊?”

白衣老师的胸牌上写着‘医务室老师’五个字,圆溜溜的眼睛隔着眼镜瞪向俩人。

“老师。”

华寻把钟不离拉到座位上。

“这人快死了,你帮他看看。”

“我。”钟不离看着华寻,“你?”

“别感动!我就是嫌烦!“

说完这句话,华寻径直走出医务室。

走出来的那一刹那阳光都明亮了不少,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替一双带血的胳膊膈应一个早自习。

果然他和姓钟的就是不对味!

钟不离再次回来的时候,两条胳膊上都缠着分量十分足的绷带,就跟木乃伊一样趴在座子上,头转向华寻。

“谢了啊。”

“啧。”

一看到钟不离的虎牙,华寻就烦。

“都是爷们儿,谢什么?”

钟不离的绷带里传来消毒水的味道,一整天华寻就是在这种消毒水的味道里度过。

效果十分神奇。

起码一直到放学铃响起,他都没有打瞌睡。

“一起走吧。”张猴儿拎起书包,朝钟不离说,“反正你跟老大住一起,正好咱们仨都骑自行车。”

华寻对张猴儿嘴里“咱们仨”这个词很不满意。

“还咱们仨呢,谁是爸爸,谁是妈妈,谁是儿子啊?”

嘴上这么说,华寻也没拦着钟不离当自己儿子。

默认钟不离跟他们一起骑回去。

上学的路和放学的路都一样,不同的是,早上只有俩人晃晃悠悠,晚上多了个钟不离,变成仨人骑着车晃晃悠悠。

“靠,钟二你牛逼啊!”张猴儿一张嘴,灌了满嘴的风。

“你竟然能两只手都不扶车把手!”

钟不离两只手塞在兜里,就跟表演杂技一样,慢悠悠地在大马路牙子上骑着。

华寻看着心痒痒,也跟着抬起左右手,松开手的那一刹屁股下的车立马扭成了麻花,吓得华寻立马把手放回去。

一扭头,发现钟不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笑什么笑?”

华寻嗞开鲨鱼牙。

“手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张猴儿骑到巷子口,拐弯掉头。

“老大,我先回去了!”

就剩下华寻和钟不离两个。

华寻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些啥,一路无言,就跟两个沉默的思考者一样游荡回了家。

到楼底下,华东梅的声音从举头三尺的地方传来。

“华寻,把不离带回来吃饭!”

华寻猛得抬头,发现华东梅拿着个晾衣杆子撑窗户,伸出半个身子,朝他们俩看来。

“靠。”

华寻猛吸了口气。

“我还以为幻听了呢,年纪轻轻得,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吓死。“

“走吧。”

华寻朝钟不离扬起下巴。

“华东梅的新儿子。”

不知道为啥华东梅这么喜欢钟不离。

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往钟不离碗里夹排骨,华寻明明坐在中间,就跟个透明人一样。

华东梅甚至还会说一声。

“华寻你能不能坐端正了,挡着我给钟不离夹菜了!”

最后还是李建国看不下去了,给华寻夹了一筷子韭菜,堆在饭上。

华寻盯着白米饭上的一团绿,愣是看出了苍凉来。

“不吃了。”

华寻放下筷子,站起来的时候故意用脚用力“刺啦”踢动椅子,企图引起华东梅女士的注意。

结果只迎来了华东梅女士一个晶莹剔透的大白眼。

华寻怀疑要不是钟不离在,她能跳起来打他。

带着韭菜的荒凉,华寻回到房间。

他如同一颗耷拉的韭菜倒在床上。

饱倒是没吃饱,困意先他妈上来了,也没了学习的心。

算了,先眯会儿吧。

华寻把拖鞋甩下床,在灯还开着的情况下闭上眼。

韭菜啊。

刺眼的灯穿过眼皮子,在困意组成的黑暗里形成一个个白点,到底有没有真睡着华寻也不清楚,眼前的一个个白点他看得分清。

这些白点汇聚在一起,最后组成波光粼粼得大海。

白点就是大海表面倒映得粼粼阳光。

大海里传来一个声音。

“来,钟不离多吃点儿。”

华寻在心里‘他妈’一句。

怎么打个盹儿都能盹儿到钟不离?

下一秒又传来张养的喊叫声。

“老大你回来了!你知道钟离去哪儿了吗?那小子天天往外冲也不知道在哪儿鬼混?”

波光粼粼的大海在摇晃。

一望无际梦里,华寻蹲在沙滩上,顶着上辈子的脸低头抽烟。

烟雾随风飘扬,海浪一次次地冲击沙滩,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时不时淹没华寻的脚踝,好像要把他拽进海里。

“钟离啊...”

华寻的声音在海水里碎成了一片片。

“这小子回不来了。”

海水再次“啪嗒”拍向沙滩,留下一个不可覆灭的凹痕。

烟掉在手背上。

“他回不来了。”

“华寻。”

“华寻!”

意境正苍凉着呢,突然一阵摇晃把华寻从波光粼粼里摇醒。

带着一股排骨和消毒水味。

“谁他妈,谁他妈?”

睁开眼睛的时候刺眼的灯光灌入眼帘,一抬起眼皮子,两行滚烫的泪水从华寻的眼睛里淌下来。

“我他妈...”

华寻定在原处,没想到自己一醒来就突发这么个状况。

摇醒华寻的钟不离也定在远处,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敌不动我不动。

“我他妈...”

华寻抬起手把脸上挂着的两行大眼泪珠子一下抹开。

太丢人了,手抹开的地方烧沸水般滚烫。

“我...”

“你做噩梦了”

钟不离替华寻说出理由。“我进来的时候听见你在说梦话。”

钟不离举起自己手里装着西瓜的盘子补充了一句。

“你妈让我来给你送西瓜。”

“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呢。”

华寻接过西瓜盘子,装作不在意地抬起眼。“我刚刚做梦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你一直喊一个名字。”

钟不离看向华寻。

“钟离。”

这名字一出来,就如同响雷一样炸在了华寻耳旁。

华寻手一抖,西瓜掉到盘子里,他抬起头正准备说什么,发现钟不离的眼眶竟然红了。

“你...”

华寻不可思议地盯着钟不离。

“你这什么表情?”

钟不离不会以为他含含糊糊念叨得“钟...离”是他的名字吧

果不其然,钟不离开口,“你是不是梦见我了?一直念着我的名字,竟然还哭了,这么关心我啊...”

华寻盯着钟不离,寻思着怎么解释自己的梦境。

“是。”

沉默了一会儿后,华寻顺水推舟地点头。

“我梦见你吃排骨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