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晋江正版

“这意味着,如果你想活下来,接下来的几天,你可能睡不好了。”

平不凡从关心兑的这句话里抓住最核心的的点——

他可能会死。

这个冲击性的消息让平不凡一整天都浑浑噩噩,考试的时候,平不凡的耳边环绕的全都是关心兑白天跟他说的话。

\"先祖相中你,想要把你抓入梦中做他的傀儡,这意味着你永远回不到现实,会被他困在那个地方。\"

“先祖的梦境,也就是他的生平。”

“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每天晚上进入他的梦境,代替他,走完生平最重要的几个片段。”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开始收试卷,平不凡人生中第一次这么不想出学校。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回到宿舍、关上门、躺到床上把耳机戴上,让重金属摇滚乐充斥他的耳朵。

他闭着眼睛,直到听到窗户那里传来“咔擦”的声音——

平不凡坐起身,不会吧,那东西都追到这儿了!

他探出头,抄起床旁边的铁棍——

推开窗户的不是鬼,而是关心兑。

关心兑一身商务装,似乎刚从外面工作回来,阳光照在他身后,勾勒舒缓的线条。

怎么看怎么精英、帅气——

当然,前提是这人没有从窗户里爬进来。

“我靠…”平不凡睁大眼睛,“这里是九楼,你是怎么爬进来的。”

关心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缝间夹着的黑符化为金粉散去。

“为什么不回去?”关心兑盯着平不凡问道。

“我…”平不凡避开关心兑的视线,“我有点怕你们那个地方,还有…那个东西。”平不凡咳嗽了一声,“你的先祖。”

他怂之有理。

“你不需要怕。”关心兑走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我会陪着你入梦。”

“你会跟我一起进去”平不凡抬起头,“我们怎么进去”

“我带你进去,你放心…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让你出半点事。”

关心兑的视线过于炽热,平不凡往后退了三步——

关心兑上前三步。

“干、干什么”平不凡被逼到墙角,做出防御性的动作。

平不凡最近被亲额头亲怕了。

不会入个梦还要亲额头吧,这什么符咒师,不是摆明着流氓吗。

“不干什么,只是入梦…”关心兑伸出手,平不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自己的额头。

关心兑弯下腰,高大的身体覆盖住平不凡,他吻住平不凡温热的嘴唇。

猝不及防,温柔至极。

平不凡瞳孔放大,往后抽离,后面就是墙。

关心兑将他禁锢在怀中,明明耳朵就如同出血,但无论平不凡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小白猫趴在平不凡的肩上,眼中绿幽幽的光芒闪耀。

眼前的世界斑驳变化,就在关心兑抽离开的那一刹那,平不凡眼前一片漆黑,光怪陆离的线条在他面前旋转,而后便是刺眼的光亮——

“哗啦啦”

一桶水劈头盖脸泼到平不凡的身上,冰凉刺骨。

平不凡被水呛得咳嗽不止,靠…是哪个傻逼…

他抬起头,看见三个穿着盔甲的男人。

“你竟然还在我睡觉!我不是说不准睡吗!你这个傻子,难道这点都不会?”

三人把木桶甩在地上,指着狼狈的\"平不凡\"大笑,“你们看这傻子,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吧!”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用脚狠狠地踹了一下平不凡,正中肺腑,平不凡疼得差点儿骂出脏话。

“看什么看,一个伙夫罢了,竟然敢偷营里的旗帜,胆子够大啊!”

“下次再这样,就不是把你关在柴房这么简单了…”

三人撂下狠话这才离开,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这傻子也是命大,关在里面四天了竟然还没有死。”

“要不怎么都说命硬呢…诶,听说朝廷开城门投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管他是不是真的呢,能回去最好,不能回去咱们也得逃回去,反正就是以卵击石,咱们怎么可能赢得了曹军。”

平不凡躺在茅草正中央,身上湿漉漉的,肚子饿得如同一个月没吃饭,翻滚着作痛。

他现在还懵懵的。

这就入梦了

这是什么鬼梦?

他伸出手,手上全是粗粝的茧子,果然不是他自己的手。

“出梦的办法…”

“我去!”平不凡被突然在自己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吓到跳起来,“关心兑是你吗?你怎么在我脑子里说话?!”

“是。”关心兑说道,“我们两个人寄存在同一个身体里,并不是我在你脑子里。”

“哦…”平不凡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怎样才能出梦?”

“这是先祖的身体。”

“你先祖?”平不凡一愣,“你先祖不应该是关羽吗?”

“他不是关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虽然他的身体流淌着关羽那一族的血液,但因为是最没落一族的外戚,还是庶子,一直不受重视。”关心兑顿了顿,“他现在是蜀汉阵营里的一个小伙夫。”

“啊…”平不凡听得似懂非懂,“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实现他的愿望…之前,我跟你说过这是他的梦境,也是他的生平,既然他选择让我们梦到了这里,就说明他的执念在这里,应该是他生平中最难忘的一个片段。从刚刚那群人的对话来看,他应该是想把收走的旗帜重新抢回来。”

“他为什么要抢旗帜…算了算了,我不问这个。”平不凡心想自己也不需要懂人家祖宗在想什么,“如果我们抢不回那个旗帜怎么办?”

“我们会永远的被困在这个身体中。”

平不凡闻言一抖,直接推开门往外走。

阳光下尘土阵阵,外面是一座又一座的军营帐篷,远处有人在吹羌笛。

“旗帜一般会放在哪里?”平不凡四处张望,“我看电视剧里面都有一个专门的地方放号角、旗帜这些东西...这阵营四周倒是插满了旗帜,问题是没法拿,四周都是大兵小将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发现阵营的最角落处果然有一个偏僻的小仓库,外面放着柴垛,里面星星点点有烛火。

”我们去看看?“平不凡想伸手推门,但是共同存在他身体里的关心兑把控住身体,只能侧过身,透过掩映的门缝往里面看。

这时,正好有一队人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平不凡赶忙转过身低头,装作在捡地上的石头。

”你们瞧,这傻小子又在这儿东张西望呢。“

”管他干什么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偷东西,咱们还得去演练呢,快点儿走。“

“话说,我刚刚瞧了咱们入营时候的簿子,这傻小子竟然姓关,跟咱们关二爷一个姓!”

“诶哟,真晦气,他哪儿配得上这个姓啊。”

这群人走后,平不凡把手里的石头重新丢回地上,站直身,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尴尬起来。

毕竟看见了别人先祖落魄的时候。

“你不用在意。”关心兑仿若知道他的想法,“正事要紧。”

平不凡重新向门缝里看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看守的老大爷,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窗外吹来阵阵夜风,吹得他头上的几根白发在半空摇动。

他的身后摆满了旗帜、号角、盔甲和矛枪。

“这么多呢。”平不凡看着满地的旗帜悄声赞叹,“这么多旗帜,怎么你先祖偷一个还能被抓?”

见老大爷睡得死去活来,平不凡大胆地推开门,伸出半个身子进去。

“哈啊啊!”

老大爷突然一声吼,身子凌于半空,跟诈尸似的,给平不凡吓得差点儿从门缝里滚出去。

几秒后,老大爷又重新趴回桌子,嘴里念念有词,“曹贼,啊哈哈,杀死曹贼!”

平不凡捂住自己的胸口,原来是在睡觉..真的,就刚刚那一秒,他差点给诸位表演个当场去世。

这老大爷睡觉,比鬼还吓人。

接下来,他没有再迟疑,而是径直走进去,抓住一个旗帜往外走,风吹过来,平不凡把冰凉的旗帜塞回怀里,杆子杵在侧腰上,凉得吓人。

夜风习习,场地上号子声阵阵,平不凡避开人群往柴草屋跑,夜色里房子隐隐绰绰的,他推开门立刻冲进去,关上门、上闩,把旗帜扔到柴草堆里。

平不凡大口喘气,倚靠着门慢慢蹲到地上。

”我去,关心兑,真不能怪你先祖,这、这么多盯梢的,真不容易啊。“

”谁是关心兑?“

黑暗中声音响起的那一刹,平不凡的血液从下往上倒流,身子一僵。

虽然看不清人影,但是平不凡听出了黑暗中向他逼近的三个人错开的脚步声,是刚刚那三个人——

他听到长刀在地面上划动的声音,刺耳无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平不凡的五指拽住泥土,身体发麻,闪着寒光的长刀扬到半空——

平不凡一个躲开,立马滚到角落,泥土飞溅——

”砰嗵“

明亮的灯光争先恐后地陷入平不凡的视野,他一声惨叫,捂住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滚到了宿舍的墙角。

疼死个人了。

”没事吧。“关心兑弯下身,伸出手,护住平不凡的额头,”我们回来了。“

”没事,就是碰了个头...\"平不凡躲开关心兑的手,扶着墙站起来,“咱们就拿了个旗帜,还不知道你先祖是死是活,怎么就出来了?还是说,我们还要进入下一个梦境?“

”至少要进入三个梦境,按常理说,每天晚上一个比较好,但是你最近都要考试...“关心兑转过身,微微低头,直视平不凡的眼睛,”你现在困吗?“

”还行。“平不凡觉得进了场梦境确实身体出现虚脱的现状,但是他还是撑得住。

”好。”

关心兑点头,“你可以吗?”

“我可以...”平不凡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字被关心兑的嘴唇堵在嘴里。

*

“不是,大兄弟,你能不能下次给个预告。”平不凡躺在一片竹林之中,心里磨刀霍霍向关心兑,要不是他现在跟关心兑共存在一个身体,他肯定已经一个拳头上去了。

“你们这是个什么破入梦方法,还得亲嘴,那你平常做法事是不是得把嘴亲肿了。”平不凡伸出手,拼命地摩擦自己的嘴。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他自己、而是关心兑先祖的嘴,但是嘴唇上那股灼热的触觉久久不能散去,让人气闷无比。

他抹完嘴后摊开手心,发现上面全都是斑驳的血迹,越抹越多——

平不凡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原来是流鼻血了。

血珠从手指缝隙渗透而出,低落在土地上,平不凡坐起身,周围都是竹子…

他扫过一把竹叶子,摁到鼻子上。

“哈哈哈,傻子在吃竹子。”

竹林里传来喧嚣声音,五个男人陆陆续续地走过来,平不凡捂着鼻子的动作还僵在那儿。为首的那个男人突然冲上来,一脚就踹在了平不凡的肚子中央。

平不凡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骂了一句脏话,“操…”

“哎哟,这小子现在能耐的都学会骂脏话了是不是!”

5个人围过来拳打脚踢,势头越来越猛。

男人都是有血性的,更何况是从小都是刺头儿的平不凡,他被打得红了眼,一边护住自己的头,一边趁机从为首的那个人腰间抽出。短刀,丝毫没犹豫直接扎进了那人的大腿。

“啊”的一声,俺家那人跌坐在地上,另外4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平不凡如同泥鳅一样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捂住自己鼻子里汩汩不断流出的鼻血。

“怎么回事?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平不凡一边跑一边吵自己身体里共同存在的关心兑大吼。

“旗帜,那群人手里的旗帜。”

“怎么他妈的又是旗帜。”

刚刚那群人出场的时候,手里确实拿着旗子,应该是在去演练场的路上。

“刚才我们回到柴房的时候,旗子应该被那群人夺走了。”

“不是,你先祖怎么回事儿,就为了一个破旗子,值得吗?”

平不凡甚至怀疑关心兑的先祖脑子有毛病,但又不能明说。

“他确实很倔强…”关心兑明显话里有话,但平不凡根本就没有功夫思索关心兑到底是什么意思,大脑暴风运转,循环的全都是如何从那群豺狼一般的傻逼手中夺走旗帜。

刚刚他拿着刀背把那人的大腿给刺了,等会儿如果再回头,但那些人还不得把他活活给扒皮了。

想想平不凡就觉得胆战心惊。

五个人跑起来跟豹子一样,在竹林里飞速往前窜,平不凡肾上腺素无限上升,紧张的喉咙发干。

死亡如风,如影随形,感觉下一秒那些人就要抓住他命运的后报警。

“关哥,关总,关老大!”

平不凡在内心朝着关心兑狂哮,“你这会儿能不能发挥一下你的超能力之类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得死了!”

“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使用黑符,因为这是在梦境,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身体。”

“行吧!”平不凡一个翻滚,滚进灌木丛中,浑身扎着刺儿,他也来不及嚎叫,立马往外跑。

“其实你祖父也只是想要旗帜而已,没必须说是他们手里的那个旗帜。”

平不凡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军号声越来越近,前方应该是营帐的地方。

这大夏天的为什么要把营帐安排在树木丛林多的地方,这群蜀军也是心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冲出去,,平不凡甩了甩头,把自己脑子里多余的想法给挥洒出去。

当他跃出灌木丛的那一刻,明亮的光涌入视线,谁知他脑中灵光一现。

就像刚刚在柴草屋旁的营帐一般,梦境没有规则,他一定要从谁的手上拿到旗帜,只要拿到旗帜就行了…

就连刚刚柴草屋的时候他都快被那三个人发现了,也顺利的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这说明,关心兑的先祖压根不在意他会不会被发现或者到底是从哪里拿到这个旗帜,他的执念就是——拿到旗帜。

一想到这个,平不凡的腿迈得更大了。外面就是军营,一群将士们路过,手上拿着长矛,不明就里的看着他们军营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伙夫,如同皮球一般滚出来。

他冲向的方向好像是,好像是他们的将领!

平不凡才不想那么多,他就看见这么多人里面。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坐在马上,衣服后面插着旗帜,就好像在对他呐喊着,“快来抢我”,“快来抢我”。

将士的后面就是一条大河,他管不了那么多,平不凡红着眼,没有停下步子,一个飞狼扑身,冲向马。

坐在马上的将军显然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伙夫到底在干什么。

平不凡的身体如同箭一般飞到半空,他拽住马的尾巴,。用力一扯,将军连人带马再加上平不凡自己,全都“扑通”坠入河中。

“来人啊,将军不会游泳啊,快去救将军!”

“哇,那小伙夫疯了吧!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时间,灌木丛旁热闹非凡,士兵们如同鸭子一般一个一个坠入河中,一边嚷嚷着一边去就将军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小伙夫。

平不凡趁着这功夫,也拼命的向将军游。

两人一起掉进来的,差不了多远,这河不深,但是将军真的跟个旱鸭子一般,一边盲目的滑动双手,一边胡乱的蹬着双脚,滑稽无比,看样子喝了不少水。

平不凡在众人之前游了过去,恰巧那时,将军这货掌握了狗刨的精华,他自己探出了头来,但是脚还是在胡乱的蹬。

他似乎没有认出平不凡,伸出手想让平不凡拉住他。

“快扶我上去,到时候重重有赏。”

将军的嗓子还没有说完,平不凡就伸出了手——

径直拽住将军身后插着的旗帜,高高地举到半空。

“关心兑,我拿到手了!”

将军:……

关心兑:……

一个漩涡起来,将军又开始脚抽筋,慢慢沉入水中。

在他失去意识前。

他想着,这辈子他恐怕都忘不了这个小伙夫的脸了。

从梦境中抽出来之后,平不凡被一股巨大的疲倦所包裹住,以至于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入身后的床上陷入沉睡。

隔天他是被女仆给叫醒的,匆匆忙忙的坐上车去考试。

考试的时候他困得连题目都看不清是什么,直接握着笔趴在桌子上,任由右手自己去答题。

直到考试完坐着车回到关家馆后,他整个人才从昏昏郁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昨天做了个梦,差点儿连魂都给丢了,一想到今天晚上他妈的还有一场,平不凡浑身没有劲儿。

算了,先去吃晚饭。

他单手插兜朝着关家深处的别墅走去,准备喊关心兑一起去吃。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人肯定还在忙公事。

进门之前他先敲了三声,过了好一阵后里面才响起声音。

“进来。”

平不凡推开门,门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正往外走,看起来好像是律师的样子。

“关先生,那么最终的遗产公证我们定在三天之后,可以吗?”

“行。”关心兑声音冷淡。

律师垂首关上门,快步走下楼梯。

“遗产公证?什么遗产?我记得你才23吧,现在就开始遗产公证?”平不凡惊讶道。

“就...”关心兑顿了顿,“等你考试完,再告诉你。”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平不凡用手挠头,“行吧,那关总我们下去吃东西”

“我还有事,就先不吃了。”关心兑话音未落,就被平不凡一把拉起。

“不吃什么不吃,你忙了一天还不吃怕是要成仙。”平不凡拉着关心兑下楼,“年轻人,要注意保养身体。”

关心兑愣愣地看着平不凡握住他的手,耳根子逐渐烫红…

手…

“昨天下午连续两个梦境…”平不凡没注意关心兑的异常,“我们是不是晚上只剩下一场梦境了”

“嗯”关心兑眼光闪烁,手心滚烫,他压根没仔细听平不凡的话语,“是…应该是。”

晚饭是简单的培根鸡蛋,鸡蛋软软的,表面洒了一层奶冻。

吃完晚饭后,关心兑继续办公,而平不凡则是去关公馆里的游泳池好好游了几圈。

对于平不凡而言,运动是最能让他打起精神的东西。

其实面对接下来的一个梦境,他还是有点儿紧张的,万一死在那里怎么办…

平不凡爬上泳池,水滴顺延他的侧颈流下,最后砸落而下。

小白猫盯着那半空悬落的水珠,碧绿的双眸眯了眯。

平不凡洗完澡,换上清爽的t恤,拿浴巾,回到自己的那栋别墅。

他拉开窗帘。

隔壁别墅的灯还亮着,落地窗前隐隐绰绰是关心兑俯首办公的身影。

平不凡啧了一声。

都这么晚了——

等等…

平不凡拉住窗帘的手一顿,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昨天两次入梦都是关心兑猝不及防地上嘴,可把平不凡给别扭坏了。

这次,他要掌握主动权。

昨天太像接吻,平不凡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儿,他今天就要把这场仪式扳正过来。

平不凡拒绝任何一个让俩男人暧昧起来的机会。

想到就开始行动,平不凡披上外套准备往外走——

对了,关心兑说过让他尽量不要去他那栋别墅来着

平不凡放下外套,转而抬起手腕,划开手表页面,拨通一串号码——

关心兑桌前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抬头,摘下眼镜,划开手机。

“来楼上,找你聊天。”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喵呜”声,电话被挂掉。

听到是平不凡的声音后,关心兑立马站起身,朝夜色中走去,月光朦朦胧胧。

关心兑走上台阶,抬起头,平不凡就站在二楼的台阶边缘,手扶着栏杆,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站在灯光下,整个人仿若在发光。

这一刻,关心兑的眼里只剩下那抹熟悉的笑容。

熟悉的,自信的,上扬的。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关总,愣着干什么?”平不凡凹了这么长时间造型,有点儿累。

关心兑回过神,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平不凡眼中闪过亮光,他伸出手,拦住距离他只剩下一个台阶的关心兑。

关心兑疑惑地抬起头——

迎接他的是平不凡突如其来的弯腰。

平不凡单手扶着栏杆,垂头,一嘴咬在关心兑的嘴唇上。

狠狠的。

公报私仇的那种。

*

事实证明,公报私仇是会遭报应的。

就譬如现在,平不凡咬着关心兑的嘴唇,足足三分钟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唯一的变化,就是关心兑越来越紊乱的气息,瞳仁震颤,他似乎早已经神游天外,魂魄离体。

两人近到平不凡几乎能数清关心兑的睫毛。

时间变得缓慢到过分,再咬下去他的尴尬癌就要犯了,平不凡直起腰,用手心抹了一把自己的嘴。

“怎么没效果,难道不能用咬的”

平不凡压根儿没有给关心兑喘息的机会,重新弯下腰,嘴唇盖在平不凡的嘴上。

这次他没咬,就这么直接怼上去。

关心兑握在背后的手缩成一个拳头,紧紧攥住手心,心跳到快要爆炸。

“怎么还没效果”平不凡往后退,捂住自己的嘴,表情不再自如。

关心兑仰起头,眼睛以下都是火烧云。

“你没事儿吧…”平不凡被吓到,“过敏了…”

最后一个字被关心兑的嘴唇吞下去,两人的嘴唇柔软得就像两片云。

平不凡条件反射地往后缩,被关心兑勾住脖子。

地面开始摇晃。

靠…刚刚不就白亲了吗。

平不凡的心跳得出奇的快,但逐渐渲染而出的叫杀声,很快便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

悸动转瞬即逝。

一阵晕眩之后,平不凡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坑里。

身子底下软乎乎的,有些黏,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便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脚底下的东西绊住他,平不凡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回去。

“小心。”关心兑在脑海中喊道。

平不凡堪堪站住,他弯下腰,看向自己脚下的地面——

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轮廓的,竟然是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平不凡的脚上扒拉着一只断手,他一声吼叫,立马抽开自己的脚,“我...靠”他跳起来。

适应黑暗后,平不凡深呼吸,逼迫自己不要往下看。

“关心兑,你有没有闻道什么味道?”平不凡抬头朝坑外望去,他抬腿尝试着爬出去。

“好像是..火烧焦的味道。”

平不凡咬住牙关,蹬腿跳上坑的侧壁,在身体倾斜之前,伸长右手,紧紧地扣住土壁的边缘,收紧腹肌,一鼓作气爬上去。

这副身体的状况显然不怎么乐观。

一轮动作之后,平不凡眼前闪过青黑色。

他躺在地上,上空是万丈苍穹,星辰和夜色掩映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之间。

看向四周之后,他倒抽了一口气——

周围的地上都是层层堆叠的尸体,他们穿着战甲,毫无声息地陷入死寂,偌大一个竹林之中,似乎只有他一个活人。

他支撑自己站起来——

断壁残垣,破碎的盔甲,血红的泥土,无限蔓延的悲凉,几只乌鸦跳立地上,正在啄食内脏。

平不凡捂住自己的嘴,一阵反胃感。

“傻子,你怎么还在这儿?!”

平不凡懵然转头,竹林那头走来熟悉的五张面孔——正是上次围攻他的那五个小兵。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退。

“你竟然还活着,也是傻人命大!”那五个人背着行囊,语气似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行了,我们别跟他废话了,趁着没人发现赶紧逃,真是受够了…”

“逃?”平不凡不解地抬起头,“不是在打仗吗,你们要逃去哪儿?”

“还打什么打,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上头投降也就是迟早的事儿,我们可不想成为投降前的牺牲品。”

他们没有再管平不凡,而是匆匆忙忙往林子尽头跑。

平不凡有些摸不清状况。

算了,这也不是他所需要了解的事,当务之急,是去找旗子,破出这最后一个梦境。

“你的先祖真的很奇怪。”平不凡一边往前走,一边跟身体里的关心兑说,“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旗子。”

“他因为天生患有脑疾,入伍后成了一个炊事兵,和妇孺一样不能上战场。”关心兑说道,“只有战场上冲锋的大兵才能挥舞手中的旗帜,也许…这是他的执念吧。”

“嗯…”平不凡听完后莫名有点儿感动,“先天残疾不是问题,身残志坚,至少你祖先不跟他们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全都逃。”

平不凡走到竹林深处,黑夜中帐篷的轮廓模模糊糊。

十几个人围在篝火旁,“噼里啪啦”迸溅火星。

平不凡出现后,他们纷纷抬起头,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傻子?!你竟然还活着?!”

军营里空荡荡的,仿佛只有他们这十几、二十个人。

平不凡不可置信地一个个帐篷走过去,发现里面真的没有人。

“别看了,傻子,前几天一场大火把我们烧得只剩下几百个人,也只有你会回来,其他人早就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

平不凡不解地回到篝火旁边。

“你们为什么不跑?”

“你看看...”其中一个人捋起他的腿,布帛之下血肉腐烂,隐约能看见白骨。“我们这群人,像是能走远的人吗,与其死在半路,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着曹军来把他们的旗子换上。”

“.......”

说到旗子,平不凡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他要找到一个旗子。

平不凡站起身,走到那个储放着军旗和号角的帐篷。

帐篷经历过大火燎原之后,附近的泥土都散发着焦味,平不凡走过去,把烧焦的帐篷骨骸掀开,发现里面的旗子如小山般堆叠,但大部分已经被烧焦,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字。

他弯下腰,把上面那一层被毁的旗帜小心翼翼地捧走。

“咚咚——”

“咚咚——”

平不凡手上地动作一愣。

“这是什么声音。”他向着自己身体里的关心兑问道。

“这是招降的战鼓。”

“曹军这么快就来了!我们快举白旗,别到时候被误伤了!”

营帐之外,阵阵慌乱。

平不凡慌乱中蹲下去,在一堆旗子的最底下终于找到一个完整的旗子。

帐篷外传来号角声、战马嘶叫声,天地震动,一大群人正在不断逼近。

光是听着这声音,平不凡便忍不住紧张起来,感觉自己被一股不可见的紧张感包围起来,无法动弹。

旗子被压住,他大力往外拽——

天地的震动停止,那群人似乎停了下来。

“将军,我们甘愿投降!”

声音近得似乎就在营帐之外。

“将军,刘家就剩了这么多人了,估计知道你来了就闻风丧胆了。”

平不凡透过帐篷的缝隙往外看,发现那几个老兵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

“将军,就这么几十个残兵,咱们就把他们留在这儿好了。”

“也好,你们以后就归属于曹家兵,往后就是我魏国臣民。”

“将军仁厚——”一群人不敢抬头。

平不凡往后提,屏声敛息,尽量在这群人走之前不发出动静。

那群人似乎也还有事,匆匆忙忙把营地周围的旗子拔掉后,立马开始掉头,往东行,估计还有没有征服的地域。

听到战马掉头而行的声音后,平不凡松了口气,一鼓作气,把最底层的旗子拽出来。

幸好,完好无损——

随着战旗被他举起来,眼前的空间不断扭转,四周灼热——

平不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没有回到别墅里。

关心兑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两人同时站起身,环顾四周。

黑暗中,关心兑一脸疑惑。

“这里是哪里?”

平不凡逐渐适应暗沉的光线,他环顾四周,猛然挺直背——

这里是...

过于熟悉的场景。

仓库里滴着水,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然不只他们两个人。

在油罐的那头,捆着两个人。

有一个人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没有意识,他的背后盛开两个巨大的翅膀。

而另一个人则是,趴在那个翅膀少年的身旁,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翅膀,却又不敢。

即使是暗沉到分不清人影的亮度,但他们还是能看到张开的翅膀正在不断掉落羽毛,摇摇欲坠,已然受到巨大的损害。

半空中,有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味和血腥味。

平不凡往后退了几步,瞳仁震动。

“这是...”关心兑认真感应后,转过头,“不小心来到你的记忆了。”

平不凡闭上眼睛,“别看。”

他的声音很轻,不复平日里朝气蓬勃的样子。

“别看。”平不凡又重复了一遍。

关心兑依旧抬起头,看向那两个人。

不,是三个人。

“咯噔”“咯噔”

寂静被打破。

从仓库的最深处,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单腿跪在翅膀之前的少年转过身,抬头看向凭空出现在面前的男人,脸上泪痕未干。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