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番外一.前世
我叫韩绮罗,只是这?个名字已许久未用?。母亲通常喊我“音音”。我喜欢这?个称呼,每当我躺在母亲的怀里,她总顺着我的头发,在我耳畔一声声地低唤,轻柔得像是棉花,又像是悠扬的江南曲调,酥酥软软,令人嘴角不自觉轻扬,忘了那些疼痛的记忆。
母亲是地道的江南人,做得一手好菜,本可自食其力,但她最终还是栽在了一个男人手上?,她为人妾,本本分分,不愿出风头,只是许多事身不由己。母亲遭人陷害被驱逐出韩府,我再三恳求父亲,而他?只看祖母的脸色,从不考虑母亲的感受,呵,好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那时候我虽只有六岁,却已察觉到父亲并非真心疼爱我和母亲,我恨他?,我不愿离开母亲,便随她一同离开了那座丝毫没有人情味的大宅子。
祖母素来不喜欢我和母亲,因而我们被逐出府后,过得好或是不好,无人过问。
我和母亲远走他?乡,来到江南最繁华的广陵城谋生?。起初的五年,母亲尚且能够独当一面。酒楼老板是个厚道的人,见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便给母亲留了一份帮厨的活,勉强还能过上?日子。只是后来,母亲郁结于胸,又积劳成疾,老板总归开的是酒楼,不是善堂,他?自然也就留不得我和母亲。
只在离去前,给了我们一笔工钱,用?它给母亲治病。
然而母亲为了我,放弃了治疗,转而想要投奔城外西觉寺住持,可她已沉疴日久,行?路艰难,就在辛苦前行?的半道中,出现了一位贵人,那是一位气?质端庄的老太太,前簇后拥,围着好些人,我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越过人群,远远地注意到了我,上?前问了我的名字。
我问她身边是否还缺人伺候。
她愣了下,转而哈哈一笑?,面慈心善地问我缘由。
大户人家,有的是钱,母亲需要钱治病,我想赚钱请这?世上?最好的郎中为我母亲医治。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勾起了她的怜悯之?心。
她想见我母亲,我揭下盖在母亲身上?的草席,她才发现那没有牛牵拉的牛车上?盖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个人,待她见到病弱不堪的母亲,震惊极了。
后来我才知道,八年前,她们在江平韩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我才三岁,记不得人事,对老太太没有任何印象,她似乎也没认出已向?长大的我。
老太太见我们如今这?般光景,震惊不已,老泪纵横,关怀备至。她早前已听说韩家出了事,却不敢相信母亲是心肠歹毒之?人,眼下见了面,终于问了个一清二楚。
老太太怜见我和母亲,欲接我们回太师府,可惜母亲没这?个福气?,她将我托付给老太太之?后,便投石自尽了。
在老太太的安排下,母亲的尸身得以保全,她托人置了一口?棺木,一路护送母亲的灵柩进西觉寺,诵向?、超度,并安葬在西觉寺后的山林里。
每年她上?山进香祈福,便都会带我随行?,祭拜母亲。
我就这?样随老太太回了江南声名赫赫的太师府。这?座宅院比韩家的大上?整整一倍,府中奴仆数百人供差使,自然是缺不得我一个。
老太太见我可怜,但也顾及我的身世,未曾答应让我为奴为婢,反而如亲孙女一般疼爱我,阖府上?下,也因老太太的关系,人人对我照顾有加,可我总是快乐不起来,失去了母亲,我就如那行?尸走肉,灵魂随着母亲一同葬在了西觉寺后山林里。
我以为自此就这?么过一辈子了,直到太师府出了一桩大事,才改变了这?一现状。
这?府上?有一位病弱的少爷,与我同龄,府上?通称“祁少爷”,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可惜他?先天不足,深居简出,自打进府,我只正面见过他?一回。第二回见面的时候,他?因为吃酸梅误吞果核卡在喉咙口?差点窒息,急坏了所有人,而他?们又不敢在郎中来之?前轻易碰他?,生?怕担上?什么可怕的罪名。
可是我不怕,我当着众人的面,驮着他?在院子里跑圈,逼他?把卡在喉间的果核吐了出来,这?才捡回一条命。我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老太太更加对我另眼相看,问我是否愿意陪在他?身边照顾他?。
但凡老太太的要求,我都会接受。
我把自己当成了周祁的丫鬟,而他?待我如知己。我从未如此与人亲近,他?待人温柔宽容,待己又极为严格,他?立志以举业为重,将周家的传统发扬光大,便遵从医嘱,一面用?心治病,一面刻苦读书,我就在一旁照顾他?饮食起居。
看似寻常,却也在潜移默化中生?出了变数,随着我们日渐成长,也懂得了男女大防。可若我只当自己是丫鬟,便也用?不着避忌。每天待在他?的身边,我这?血肉之?躯也仿佛真正流淌着鲜血进了心里,为了一个人而跳动?。
五年的陪伴,几乎无风无浪,我也从不奢求什么,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十六岁的这?一年,他?与老太太娘家的姑娘葛玉婉订下了婚约,虽不是他?心甘情愿应下的婚事,可于我而言,倒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又像是谁拿着锥子一下下刺下去似的,生?疼生?疼,喘不上?气?。
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妒忌”。
然而没过多久,这?份情愫因他?的病逝而又被我封存在心底深处。原以为我是个可怜的人,进了太师府才发现,他?才是最可怜的人,分明出身富贵,才华横溢,又待人体贴,却无法得享天年,这?大抵就是天妒英才了罢。
周祁走后,我竟有些无所适从,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日,直到我无意中发现了前来吊唁的小周氏的秘密。
陷害母亲的人原来是小周氏与韩珏。我母亲蒙受不白之?冤,身首异处,而罪魁祸首依旧安然度日,谈笑?风生?,我心中的怨恨覆盖了悲伤,报仇的心愿愈发强烈。
我没有直接告诉老太太我想回韩家,而是使了点手段令小周氏发现我就是柳氏的女儿。既然韩家多年来对外宣称一直在找我这?个庶女,那我便成全他?们,让他?们的“有情有义”为世人所称道。
韩家的人得知我还存活在世显然惊讶不已,惊的是太师府的老太君收留了我,一收便是五年。
我回到韩家之?后,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人人因我母亲的关系在我背后闲言冷语,甚至当面出口?伤人,祖母也对我淡漠疏离,只有小周氏做贼心虚,在人前假意对我关怀备至。二房那个小丫头韩维贞,气?焰嚣张,小小年纪,心眼坏得很,往我身上?泼滚烫的茶水,险些毁了我一臂。
我这?人有仇必报,他?们既然让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自己当作软柿子人人拿捏。
五年前,在老太师的寿宴上?,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广陵王三世子李基是天子之?命,而这?个秘密不能为外人所知,老太爷在寿宴之?后没多久就意外丧生?,多半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拿捏着这?个秘密,我与李基做了个交易。他?一心想要帝位,我便主动?提议为他?出谋划策。原本一个女流之?辈的话不足以放在心上?,可我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他?当时虽只有十二岁,心思却意外成熟,已有自己的幕僚,而他?在广陵书院第一次见到我时,便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利用?了他?的心思,靠近他?,也想借助他?的势力,将整个韩家摧毁以告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李基想让我进王府伺候他?,我没有答应,而是与他?暗中书信往来将近五年,直到他?十七岁时,广陵王病薨,他?继袭王爵,在我的建议之?下,于江南地区遴选王妃。
韩维贞的父亲韩永珍是孙王妃的亲信,她是内定的王妃人选,李基也答应娶她,只是要求我作为陪嫁进入王府。
我虽是韩维贞的陪嫁,却在王府比她过得风光,李基处处维护着我,而我手上?拿捏着韩维贞母亲骆氏的把柄,因而她即便满腔怨恨,也不敢拿我出气?。
在外人面前,我是备受宠爱的庶妃,可是私底下,我与李基并无夫妻之?实,这?也是我的条件之?一,待他?完成霸业,我便会彻底委身于他?。
然而世事无常,李基袭爵后,大力笼络江南士子为他?的王府充实臣僚与朝廷分庭抗礼。我跟在他?身边,也见识了许多人才,多数是溜须拍马之?辈,个个獐头鼠目,并无半点雄才伟略。
直到有一天,江南巡抚徐秉年向李基引见了一人,我才觉得有点意思。
他?叫周显临,出身低微,没什么靠山,这?一路都是靠着自己摸爬滚打才走至今日。因为家世不明,他?无法参加科考,就只能走旁门左道换取高官厚禄。
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与李基会面时,只谈论时政,从不多说旁的,李基偶尔兴致大发,找他?吟诗作画,他?也只是点到为止。
有一次,李基作了一幅画,问我和周显临意境如何,我竟与他?不谋而合,同指了一处缺陷,那时候,我第一次发现,我和他?的心境如此贴近,而在他?的身上?,我似乎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的眼神?冰冷无光,笑?容也是不达眼底,撕开这?张虚伪的面皮,下面许是一副狰狞扭曲的恐怖模样。我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着,而他?似乎也着了魔道,与我若即若离。只是为了李基的大计,还有我的深仇大恨,我一直恪守着本分,未曾逾矩,小不忍则乱大谋。
可是忍耐真的很辛苦,我只能咬紧牙关,装作漠不关心,包括得知李基的胞妹温宁郡主对周显临芳心暗许,欲招为郡马时,我仍堆上?虚伪的笑?容,听李基问我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这?种事,该去问当事人才对。当然,李基问我的时候眼神?也很奇怪,还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在打探我的心思,好在我善于伪装,没有暴露一丝一毫,但我知道他?的内心已然在怀疑我,为了抹去他?的疑心,我在他?面前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李基不再怀疑我,并打算为周显临和温宁郡主赐婚,可是谁也没想到,一桩王府丑事令李基改变了主意,温宁郡主只能另嫁他?人。
温宁郡主虽然倾心周显临,却也与徐秉年之?子徐玉章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不知道周显临从哪里抓住了温宁郡主的把柄,逼迫郡主放弃他?而改嫁徐玉章。
李基生?怕家丑外扬,又不能失去徐秉年这?一肱骨,唯有成全了这?段婚姻。
周显临没有娶郡主,我当然高兴,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喝多了意识也迷糊,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登上?了后花园的春望亭。
这?里很安静,也很凉快,只是到了夜里,蚊子多。蚊子喜欢叮咬我,吸我的血,我迷迷糊糊拍了一阵,忽然飘过一阵艾草丁香芬芳,赶走了那些可恶的蚊子,我才得以睡得安稳。
睡梦中,不知是谁为我披了一件衣裳,又大着胆来抚摸我的脸颊,我瞬间清醒,却没有睁眼,这?手很冰凉,并非李基的手。
我继续装醉梦,暗中观察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之?后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做,就只是坐在边上?静静地陪着我。
“酒……”我假装梦呓。
而他?道:“饮酒伤身,少喝点罢。”
是周显临,这?深夜里他?怎会在此?是李基又留了他?夜里谈话了吗?那他?一定是看到我醉酒的模样,不放心我才跟了来。
我竟有些羞赧,须臾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你已多日不来我宫里,我除了借酒浇愁,还能做什么?”我忽然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而我仍是装作意识不清,他?也没有怀疑,甚至以为我是因为失宠而喝得酩酊大醉。
也因为这?几日李基确实因忙碌的公?务不曾到我那里聊天下棋,我才故意表现出不满。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起身,竟愣在那里没有接话,我有些恼火,想起身离开,怎知踩了自己的裙角,重心不稳向前倒去,好在他?眼明手快,将我接住,才没有令我跌破面相。
我靠在他?身上?,心跳飞速,他?的身子骨并不硬朗,很瘦削,由于夏日只穿了中衣与外袍,更显单薄,硌得骨头疼。这?下歪打正着,我借着酒力壮胆,伸开手臂圈住了他?的腰,他?浑身一颤,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大胆。
他?一定以为我把他?当成了李基,可我知道,他?是周显临。清醒时候不敢做的事,就在这?时候大胆去做吧。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趁我意乱情迷,与我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做那苟且之?事,但是我们没能做到最后一步,他?退缩了,许是介意我没把他?放在心上?,强忍住自己的欲望,为我整理?衣衫。
而我也怕他?发现我仍是处子之?身,在他?的退缩之?下,我也跟着退缩了。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虽不是光明正大,但也甘之?如饴,以致后来每每回忆这?一夜,都禁不住嘴角飞扬、心如擂鼓。
然而在今后的近三十年内,我们再没有过这?种突破禁忌的尝试。
我们相互隐忍,即便李基最后完成了他?的千秋霸业,我们也再无机会靠近彼此。
短短三十年间,就换了三位皇帝。咸安帝驾崩之?后,太子李堇在内阁首辅赵维德的拥护下顺利继位,改元天禧。
天禧帝在位年仅十年,不幸染病驾崩,赵维德又拥立年仅十岁的太子李焸称帝。李焸是先皇后之?子,先皇后因难产而崩,又立皇贵妃赵氏为后,太子也由她抚养。
赵氏原本也有两子,老四?出生?时就夭折了,老三在十五岁那年染上?了天花,也死了,于是她膝下也就只有先皇后所生?的李焸为依傍。
李焸继位之?后,她就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赵维德是辅政大臣,朝廷俨然就是赵家的朝廷。
赵家败坏朝纲,整个天下,民不聊生?,而赵维德洞察到江南广陵王李基在这?十年内囤积兵力,密谋造反,开始着手对付李基。
两人周旋了将近十年,最终还是李基镇压了朱煊的兵力,攻入紫禁城,以“清君侧”的名义诛杀奸臣,并废了李焸,自立为帝。
李焸这?十年帝王生?涯过得稀里糊涂,最后还是被废了,心中虽有怨恨,但他?手上?没有一兵一卒,也不敢与自己强势的王叔对抗,只能俯首称臣。
可惜李基篡位之?后,并没有打算放过李焸,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周显临作为他?的心腹,自然明白李基的心思,遂神?不知鬼不觉地令李焸暴毙在瀛台行?宫中。
李焸死后,李基又使出一系列雷霆手段清除余孽,以巩固自己的皇位。另一方面,他?也为我报了母仇。韩珏与赵维德勾结为党,窃取王府情报,而韩永珍功高震主,一并获罪,韩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只有我和韩维贞置身事外,韩维贞因有子嗣,被立为皇后,而韩家败落后,她因替家人求情而又被废,幽禁于冷宫。
这?些年,我一直抚养着她的儿子,李基想立我为后,却被我拒绝了,他?问我缘由,我也只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站得高,跌得也惨,赵家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他?为我报了仇,又要求我兑现承诺,我却迟迟没有给他?回应,毕竟我年纪也大了,人老珠黄,哪里还能贴身侍奉他?。
他?当了皇帝,就要选妃充盈后宫,以后总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好好侍奉,何须我来操心,而新皇后的人选也应该由更适合的人来母仪天下,来稳固他?的金瓯。
李基最终听了我的劝,没有立我为后,而立了老太师的小孙女周妙云为后。妙云是太师府二老爷周渝庶出的小女儿,小时候很是顽皮,长大后,逐渐稳重,许是她想成为能够配得上?李基的女子。妙云在李基选妃时进入王府,名分不高,李基称帝后被封为德妃。
妙云依靠着庞大的家世背景,扶摇直上?,广陵周家始终如日中天,不曾衰败,当年的秘密也随着老太师和周祁的离世而长埋于地下,不为人所知,也不再追究。
当然,我知道这?其中定也有我的原因,才使得李基不敢动?太师府。在我们的交易中,他?曾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永保太师府。
他?果真没有负我,只是我负了他?,我不愿做他?的皇后,始终是他?的贤妃,抚养着太子。
当了十年皇帝,他?的江山也稳了,我以为今后的人生?会在宫中就此度过,谁能想到一道密令下去,曾向?为他?出生?入死的股肱大臣周显临竟被捉拿下狱。
李基登基后,周显临便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子,十年来,虽然威风赫赫,但从未有任何异动?,直到我偷偷去镇抚司的大牢见了他?,才明白过来,是我害了周显临。
这?么多年,李基一直知道我与周显临相互爱慕,他?对我的疑心从未消除,他?按兵不动?,就是为了利用?我拉拢周显临为他?冲锋陷阵,最后他?坐稳了江山,便要去除这?颗眼中钉了。
我被李基禁足在自己的寝宫,寸步难行?。周显临被判了谋逆大罪,处以极刑。
行?刑当日,李基终于放我出宫,还命宫女将我盛装打扮了一番,我以为他?大发善心,约我出游,却没想到他?是约我往午门城楼观刑,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千刀万剐。
这?个男人,是虎狼,心却比虎狼更狠。我知道大势已去,我不愿看这?场惨无人道的刑罚,而我也不能赴死,李基以太师府要挟我,使我无法寻短见追随周显临。
倔强的我终于在李基面前妥协,只要能够留周显临全尸,我不会再违背他?,我自此便会卑微地活下去。
实际上?他?并未下旨凌迟处死周显临,而是枭首处决,他?等的就是我的妥协。
刽子手下刀的那一刻,我终于不堪打击,晕了过去。
周显临一死,我的心也彻底死了,这?大抵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当初我若没有进王府,便也不会落入这?般田地。
自古生?死两难全,我报了母仇,却失去了两段感情,后半生?的那段更加刻骨铭心。
若有来生?,我仍会好好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前世真的太惨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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